翌日清晨，林彗星提了個箱子上車。她跟劉燦打了個招呼，就低頭看手機，一雙弦月眉又皺成了麻花兒。“這是咋了又？”劉燦挑了挑眉，曖昧地道，“邱大神早飯做的不合你胃口，還是昨晚那個那個不太滿意……”林彗星狠瞪了他一眼，做了個把嘴縫上的手勢。劉燦立刻抿住嘴，也做了個把嘴縫上的手勢，乖乖喝自己的咖啡。林彗星煩躁地把手機關上，過不多時又打開，最後歎了口氣，問道：“你覺得齊嶼這個人，怎麼樣？”劉燦抿住嘴不說話。彗星伸出兩根指頭做剪刀狀，把他縫嘴的“線”給拆了。劉燦這才笑起來：“風尚娛樂最近沒什麼動作，怎麼，想趁這個空檔反K一下齊嶼？他可是個兩麵三刀、吃裡扒外、為了賺錢不擇手段的小人，確實該治一治。”彗星陷入沉思，從文家鎮回來之前，她問媽媽邱諦究竟說了些什麼。媽媽告訴她，邱諦說，彗星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長庚，甚至還把節省下來的錢捐贈給了“天使回家”公益基金會。彗星是個好女兒，也是個好姐姐，隻是因為心裡難受，所以說話有時候直了些、衝了些。希望文靜不要總是用懷疑的眼光看待彗星，而是靜下心來看看這個女兒，試著去了解她、體諒她。彗星告訴文靜，她的確把長庚的信息放到“天使回家”基金會了，如果有消息，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會通知她。文靜很是欣慰，決定把長庚以前的照片全部整理出來，讓彗星送到基金會那裡，看能否有所幫助。劉燦說的對，齊嶼這個人卑鄙，利用彆人的隱私賺快錢，還常常一個料賣幾家。錢，他是賺了不少；罵名，也沒少擔。這樣一個人，會是那個軟萌可愛、單純調皮的林長庚嗎？如果不是，那麼相似的掌中痣，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會有？彗星仔細看了看長庚的照片，又回憶齊嶼的樣貌，感覺眉眼之間好像的確有幾分相似。會是弟弟嗎？她心中糾結，既希望真的找到了他，又希望這一切隻是巧合而已。“火山劉同誌。”彗星鄭重道。“嘛事兒？”劉燦喝了一口咖啡，抬起頭，瞪著無辜的小眼兒，“聽您這口氣……作奸犯科的事兒彆找我啊。”“想辦法弄到齊嶼的DNA，毛發、血液、唾液什麼的都可以。”“……您有創意。”歐力手表廣告拍攝地在北州市曆陽區的一棟商貿大樓，十五樓的“創燃廣告公司”在業內名氣很大，給出的廣告方案常常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表，讓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他們設計的廣告詞朗朗上口，大眾易於接受，廣而告之的商品便能有更高的知名度，得到更高的銷售額。在開始拍攝之前，林彗星從箱子裡拿出一套男裝換上，先去地下超市買了盒口香糖，順手將紙包丟進了一個儲物箱。確定周圍沒有人看到，她這才返回十五樓換回衣服，再去化妝室化妝。這次的廣告主要是棚內拍攝，林彗星先是穿古裝，扮演葉瀾止，揮劍斬妖除魔。然後畫麵一轉，特效師會讓她手中的“阿斬”從劍的形狀變成手表的形狀。她穿著最華美的鑲鑽公主裙，將有著精美寶劍雕飾的歐力手表戴在手腕上，參加宴會，豔壓群芳。上午先拍古裝部分，穿的跟劇中服裝十分相近，化的也是適合古裝的妝容。彗星一邊化妝，一邊向導演討來分鏡頭劇本看，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研究，思考自己怎麼演。廣告裡的詞不多，表演時主要是用動作、表情來傳達情緒，從而表現出商品的某種獨特品質。一般主演會看看劇本，導演和策劃再來講講拍攝流程和一些細節，就這麼開演了。不過，彗星覺得通過分鏡劇本揣摩，了解導演每個鏡頭的拍攝意圖，再跟導演提前進行充分的商討，才會事半功倍。廣告導演直誇彗星演技好又敬業，無論現場有什麼問題，都不擺架子、發脾氣，反而主動配合調整。所以上半場完成度很好，拍攝速度也特彆快，鏡頭裡的她真是又美又颯。中午休息時間，彗星還特地讓劉燦給工作人員訂了龍蝦套餐，說是要請客。工作人員都很高興，吃大餐吃得渾身是勁兒。彗星小嘗了幾口，便借口休息，提著箱子去了休息室。她拉上休息室的簾子，從箱子裡拿出一套寬大的衣服，還有一些厚布，開始捯飭自個兒。一刻鐘後，工作人員看到一個體型偏胖、穿著厚重、動作粗苯的保潔員推著垃圾小推車下了電梯。早晨來時超市人極少，僅是換上男裝，戴帽子和口罩足夠了，中午顧客和工作人員都多了起來，她必須裝扮得更隱蔽。“保潔員”林彗星在超市儲物櫃旁邊掃了會兒地，見沒人注意她，她便拿出手機找到偵探男發來的二維碼圖片。掃描過後，10號儲物櫃自動打開，露出一個紅色的心形盒子。她有些納悶兒，偵探男找到的物證，該不會是章建設給彆的女人買的戒指吧？要真是那種廢品，她可白費功夫了。彗星打開心形盒子，裡麵空空如也。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什麼，連忙關上盒子，準備塞回儲物櫃。然而，一直大手按住了她的右肩。跟邱諦那雙溫暖的手不同，這隻手又冷又硬，搭在肩上像一隻巨大的石爪，激得她寒毛直豎。“大媽，彆亂動，乖乖跟我走。否則，小心你的小命。”彗星努力向右看，用餘光瞄到玻璃窗上倒映著的人影，是章建設無疑。她知道，不管是偵探男倒戈，還是跟蹤時被抓包，總之就是暴露了。她必須跑掉，決不能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玻璃中隻映出了章建設一個人，並沒有他手下的行蹤。他一個人來的？不太可能。或許其他人藏在其他地方，堵住了出入口，要給她來個甕中捉鱉。彗星的腦細胞飛速活動，記得前年來創燃廣告公司拍果凍廣告的時候，她下來超市買東西，被認了出來。好多粉絲和吃瓜群眾從超市的各個出入口湧進來，堵得她沒法出去。當時超市的經理緊急將她帶到服務台後麵，躲開了擁堵。如果不是內部人士，誰也不會注意到這家超市的服務台內側有一扇隱蔽的門，打開之後就是員工通道。為今之計，隻有從員工通道跑出去，繞到超市貨梯，再想辦法逃走。機會隻有一次，失不再來。“好吧，我跟你走。”彗星發出沙啞的聲音。在章建設放下手的一瞬間，彗星握緊掃把反身直擊他頭部。然而章建設混了這麼多年，身手極好，立刻握住了掃把。彗星無法抽回掃把，索性一記膝蓋上頂直搗黃龍，擊得他悶嚎一聲。她趁機踹開他，直接竄進了最近的服務台，開門鑽進員工通道裡。她向後瞥了一眼，果見幾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從其他顧客通道口跑過來。她關上門，用掃帚插上，自己穿過一堆堆貨物，跑到走廊裡，四處找了找，終於發現了貨梯。她狂按電梯鍵，心裡極其焦急，默念：“快快快快快……”嘭，嘭，嘭！服務台裡的那扇門被踢開了。與此同時，電梯門也打開了。彗星竄進去，狂按關門按鍵，終於趕在那夥人衝過來之前，讓電梯上行。她按了19樓以及其上的所有樓層，等電梯抵達19樓，她一邊往樓梯口跑，一邊給手機設置了一個兩分鐘後響鈴的鬨鐘，隨手將手機塞進垃圾箱裡。她順著樓梯往下跑，邊跑邊脫衣服。脫掉保潔員製服、自製的海綿裝胖神器，把一頭柔順的頭發散開。等跑到16樓，她全部脫完，把衣物塞進了垃圾桶裡。當她穿著一身輕薄的運動服，滿頭大汗地跑回十五樓休息室時，卻發現室內站滿了人。劉燦和工作人員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彗星姐，你去哪兒了？我們到處找不到你，打電話也沒人接，嚇死了！”林彗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計劃看似萬無一失，卻還是有很多漏洞。比如，她就沒料到，萬一有人送飲料來休息室，發現她失蹤了會怎樣。早知如此，應該先跟劉燦通個氣兒，讓他做看守。“我，我就去鍛煉一下。”彗星隨意地用手扇了扇頭上的汗水。“中午十二點多，鍛煉？”“對啊，午跑，現在很流行的。”大家一臉懵：“流行？”“嗯！中午十二點是一天之內陽氣最盛的時候，此時進行體育鍛煉是與自然陽氣交融最佳時刻，可以吸納陽氣，補充元氣，對身體時百利而無一害啊。”“……這樣啊！”林彗星大喘一口氣，感覺比剛才逃跑還要驚心動魄。她深深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能力，這劇本背多了，還真是什麼瞎話都編得出來。章建設跟手下找到19樓，聽到一陣陣的手機鈴聲，在一個垃圾箱裡找到了一個很破的二手智能手機。手機裡隻有一張街邊隨便買來的非實名手機卡，除此之外半點其他痕跡都沒有。章建設狠捶牆壁，恨不能把它當成那個女人，砸出個血坑來。下午，就在林彗星忙於拍攝廣告的同時，高爾夫球場上，兩個人影彙聚一堂。在陽光的照射下，一身白色運動裝、頭戴銀灰色運動帽的嶽信海，在草地上映出一個肥碩的影子。他瞄準一顆球，輕輕揮動球杆，將它向前趕了趕，跟招貓逗狗似的。在他旁邊，那個乾瘦影子的主人章建設，將這兩日發生的情況跟嶽信海做了彙報。他低頭道：“對不起嶽總，是我的失誤。”“貨物的事情沒有被發現吧？”“這點您放心，我已經及時掐住，沒有讓信息外泄。”“嗯，”嶽信海點點頭，“你說，是個女人在調查？”章建設將拍到的保潔員照片遞過去：“她跟偵探社說的是查我出軌，應該並不清楚貨物的事，追到那裡隻是個意外。”“嗯，一個膽子很肥的女人，”嶽信海看著照片裡身形壯碩的保潔員，“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林彗星？”章建設搖搖頭，“看著不像。”他皺了皺眉頭，一想到那個女人，就一陣陣蛋疼。“一個演員最擅長的，不就是扮演另一個人嗎？”嶽信海向前走了兩步，繼續用杆子逗弄那顆球，忽而想起了什麼，冷笑道，“誰也沒料到，當年那個隻會唱歌的小甜心，現在當起演員來，還真像模像樣了。”章建設遲疑道：“您認為，就是林彗星？”“把金麗文叫來。”“是。”一小時後，金麗文趕來。“看照片裡，身高差不多，身材不太像。不過身材是可以偽裝的，”金麗文道，“還有其他資料嗎？”章建設將電話錄音放出來。“是林彗星。”金麗文篤定地道，“她以前喜歡壓著嗓子說話，裝鬼嚇唬宋玨。我聽到過這個聲音，基本一致。”說完，她露出職業性的笑，問道：“怎麼，她又想查出什麼東西向夫人告狀？”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正是嶽信海的夫人葛蓉。金麗文心裡清楚，文家鎮的事定是眼前這位大佬的手筆，而林彗星找偵探社調查章建設，也絕不像章建設描述的那樣簡單。但是既然對方沒有讓她知道，該裝傻的時候就得裝傻。她既要利用對方的勢力發展自己的公司、打垮林彗星，又不能在嶽信海這輛黑車上紮根太深，其中的尺度要把握好。“告狀……”嶽信海笑了笑，指了指她，“小金這詞兒用的不錯。”他心裡暗自冷笑，金麗文的確說到點子上了，林彗星應該是知道了文家鎮的事跟他有關，想從章建設入手查他的黑料。這樣的話，她就能像七年前那樣，跑到葛蓉那裡告他一狀，讓葛蓉鉗製他。隻可惜，葛蓉那個老女人已經自顧不暇，而他的實力早已發展得超出了葛蓉的掌控。就算葛蓉轉回頭來集中精力鉗製他，也隻會被他打個落花流水。林彗星的如意算盤，是要落空了。一想到林彗星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寫滿了失望，他就腹內熱浪翻湧，喜不自勝。然而一想到這小丫頭片子居然屢次破他的局，不但把文大梁給整牢裡去了，還想反查他，那熱浪瞬間猶如火山噴發，激得他怒火滔天。他再不逗弄那顆球，而是用力揮杆，猛地將球擊飛。“能得到嶽總您的誇獎，是我的榮幸。”金麗文讓臉上堆滿喜悅，讓口中儘是奉承。“你最了解林彗星，給我想個招兒，好好整治整治這個愛告狀的小婊子。”金麗文略想了想，道：“有三個辦法，或者說，三個人。”“有意思，說說看。”“一，夏一鬆；二，邱諦；三，齊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