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眠被送到了醫院,醫生說他是因失血過多導致了暫時昏迷,陪兩人一道來的小張在鐘致麵前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鐘致心緒穩定下來後,便罰他守在路眠的病床前,自己下樓替路眠買粥喝。“鐘致?”鐘致在醫院食堂買粥的時候,忽然有個半信半疑的聲音傳來。鐘致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隻瞧見一個打扮得異常好看的女孩子,她長得極高,又腳踩一雙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看起來比鐘致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她居高臨下看著鐘致時,那股驕傲的神色,令鐘致忽然就想起了一個人。——當年在警校時追路眠的校花。“李甜?”“是我。”李甜說完這句,又抬眼在鐘致周圍打量了一圈,確認她周圍沒人之後,才又繼續問道,“你在這裡乾什麼?”鐘致剛在送路眠來醫院的救護車上大哭了一場,雙眼都是通紅的,此刻即使見到故人,情緒也不怎麼能高漲起來,因此隻是輕聲道:“我啊,我幫路眠買粥。”李甜立馬皺起眉來:“在醫院買粥?路眠出什麼事了?”鐘致擺擺手:“沒事沒事,出任務的時候手上被砍傷了一道口子,暫時昏過去了。”“哼,我就說他和你在一起就沒好事!當年在警校的時候,論相貌,論身手,我都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不知道他怎麼就看上了你,還偏偏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李甜開口,語氣裡仍舊是一貫的不屑和不平。鐘致卻愣住了:“啊?你也知道嗎?”鐘致知道,路眠看起來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在情感一事上,向來都十分克製,否則也不會喜歡她這麼多年,卻生生等到了她二十五歲才表白了。但就今天市局的同事和李甜的表現來看,難道他對她的心思已經明顯到不用開口就人儘皆知的地步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初他拒絕了我的表白,我又覺得生氣又覺得丟臉,就當眾數落了他一頓。可我那麼喜歡他啊!所以過了幾天,我還是趁著彆人都不在的時候,去找他問了個究竟。”鐘致已經預感到李甜接下來說出的話或許於她來說是一場暴擊,遂屏住呼吸,耐心等待。“他和我說,他已經有一個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會在訓練的時候中暑暈倒,會在生理期的時候痛到哭鼻子,會在射擊成績不合格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射擊場從清晨練到深夜,那個人他認定了太多年,再也沒辦法改變了,那個人,叫鐘致。”李甜垂了眼:“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早就親口告訴過我了。”這樣的真情剖白,竟然不是路眠自己說出口,而是通過李甜,一個她的所謂的情敵轉述給她,鐘致一時不知做何感想:“他……”“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李甜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又自顧自地接下去說了起來,隻是在說這話的時候,忽然少了些她一貫的趾高氣揚,取而代之的是認命般的心服口服。“隻是啊,他那麼愛你,愛到已經連我都沒有辦法撼動半分的地步,我才終於舍得放手。”鐘致回到病房的時候,小張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她隻看到路眠側坐在床上,看起來像是準備下床。“路眠!你乾什麼?!”她撲上去,路眠被她嚇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溫柔地揉揉她的頭發,笑道:“我可以出院了。”鐘致炸毛:“誰規定你可以出院的?!你傷那麼重還想出院?你今天就給我好好地在醫院裡住著,哪裡都彆想跑!”路眠又是笑,印象裡鐘致似乎沒有見過他這樣寵溺地對自己笑。回想起剛剛李甜的話,鐘致想,或許,隻是她自己沒有注意到罷了,他喜歡了她這麼多年,那點溫柔,自然也是都給了她一個人的。而他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讓她措手不及。“你忘了?今天是你二十五歲的生日。”去找醫生確認再三,鐘致終於勉強接受了路眠可以出院陪她過生日這件事。夜晚的大街上人來人往,J市的夜景素來為人所稱道,兩人拖著手穿行在燈紅酒綠的人行道,最終在一家蛋糕店前停了下來。鐘致對著櫥窗裡的兔子蛋糕垂涎三尺,路眠就笑起來,捉住她的手進了店。從蛋糕店出來時下起了雨,說也奇怪,剛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氣還十分好,這會兒卻忽然下了雨,兩人沒有帶傘,鐘致乾脆跑到旁邊的超市裡買了一把。那傘十分大,他們兩人打也還綽綽有餘,鐘致卻嚷嚷著路眠受了重傷,不能用手,執意要自己替他打,路眠看一眼,就笑起來——他比她高了一個頭不止,她打起來要將手臂伸直才能勉強把傘撐過他頭頂,顯然十分費力。因為太過費力,和一個女孩擦肩而過時,還把那女孩的傘撞掉了,可鐘致卻仿佛沒有察覺,路眠就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正蹲下身子撿傘的女孩,片刻後,十分罕見地皺了皺眉。“你在看什麼?”直到鐘致開口,路眠才將目光收回,他笑起來,揉揉她的頭發:“沒什麼。”鐘致噘著嘴,一邊費力地舉傘,一邊費力地抱怨:“我記得小學的時候,你還比我矮了半個頭,怎麼現在長得這麼高?”路眠看她幾乎要把傘整個傾斜到自己這一邊,乾脆一隻手扶住傘柄,一隻手將她攬在懷裡,兩人偎在一起打傘,鐘致便很應景地紅了臉。“因為這樣就可以保護你了啊。”夜裡大約九點的光景,漫漫星光穿過陽台照進來,沒有開燈的客廳裡,桌上插著蠟燭的兔子蛋糕顯得十分晃眼。路眠點燃了整整二十五根蠟燭,一張臉在搖晃的燭火中顯得愈加清俊,他一雙眼亮晶晶的,望著桌子對麵的鐘致,同她說:“快許願吧。”鐘致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眼睛看的卻是對麵的人。“我的願望,是想要永遠和麵前這個人在一起。”路眠聽了就笑起來,鐘致看他笑,自己也笑。她閉上眼,把這個願望在心裡再默念一遍,卻也因此沒有發覺到,路眠那個笑之後,藏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苦楚。深夜的時候,鐘致輕輕推開路眠的房門,路眠向來是喜歡半掩著門睡的,因此她進去簡直輕而易舉,她跑到他的床前,望著他閉著的雙眸,笑意盈盈。路眠睜開眼睛,饒有興致地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襲睡衣還抱著個枕頭的姿態,揚聲明知故問:“有事?”鐘致指指他躺著的那張床:“你的床可以分我一半嗎?”路眠眼底都是笑意,卻還是故意裝作板著臉:“我要是說不可以呢?”鐘致聽了,乾脆就把枕頭往床頭一放,徑自爬上了床,她擠啊擠的,直把路眠擠到了床裡側,才心滿意足地枕著枕頭躺平下來。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靜謐的空氣裡,隻餘兩人安靜的呼吸聲,許久後,鐘致才聽到路眠像是笑了一聲,一隻手從背後繞過來,環住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背上。“路眠?”“嗯?”“當初警校那個追你的校花,你是怎麼拒絕她的啊?”當初在警校時,李甜追路眠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說李甜喜歡路眠,要去找路眠表白,眾人都以為第二天就能看到路眠和李甜成雙成對,成為警校最郎才女貌的一對。這本來是除了鐘致以外全都喜聞樂見的一件事,可第二天卻見到李甜哭著跑了回來——聽說是被拒絕了。她隻聽說路眠拒絕校花的方式極其慘烈,可沒有圍觀者,問他這個當事人,他也隻是笑,從來不肯認真地回答她,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再問。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李甜也被他拒絕了不是?隻要拒絕了,她鐘致就犯不著和李甜再置氣。可今時今日,她在遇到李甜後,卻忽然想起這一茬。她忽然就想要問問他,彼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什麼,她倒是還算有心,表白還帶了個禮物,我看了一眼,是個同心結。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毛手毛腳,那天剛好指甲有些長,就掏了指甲刀出來剪指甲,手上拿著個東西難免不方便,所以一不小心就把它給剪成了兩半。”路眠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將那樁舊事娓娓道來,那語氣,像是真的十分無辜一般。鐘致一直知道他整治人的功夫了得,卻還是沒想到竟然這樣了得。“噗,你夠狠……”路眠沒再作聲,像是不願意再聊這個話題,隻將抱著她腰的手又緊了緊。“睡吧。”“好。”這麼睡了一會兒,直睡得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輕輕淺淺,十分好聽,叫她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那個聲音說——“小致,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