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了營帳,周緩也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躺在床上瞅著床頭的一截短燭發呆。也不知道四皇子的死是否跟之前禿頭說的玉龍山連環殺人案有關,殺了人為什麼還要轉移地方,而且就像是故意讓他們發現,好把這事鬨大。“睡吧,彆想了。”顧漾見狀道。周緩點了點頭,眼睛卻還睜得大大的。四皇子背後的傷他們也看過了,顧漾說是被弩所傷。對弩她隻了解皮毛,比弓射程遠、命中率更高、殺傷力更強。還有哪裡不對?他們看到四皇子屍體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嘖……哎……”周緩在榻上翻來覆去,嘴裡的感歎詞也是不帶重樣的。“你還睡不睡了?”顧漾睜開眼睛看著帳頂平平道。“我睡不著……”周緩騰地一下從榻上坐起身,眼前一亮,“我知道了。”“知道什麼了?”顧漾聲音懶懶的,可能真的是太累了,低沉又性感。“我們發現四皇子屍體的時候,四周很安靜,沒有狗叫聲。”她說,“而且你發現那邊有人的時候是看見有影子閃過,也沒有聽見狗叫聲。”就他們第一次從那院子經過的時候,那幾隻狗恨不得要掀翻天地的叫法怎麼會在有人把屍體挪到他家院兒前就不叫了呢,而且他們倆追去看到屍體的時候,狗也沒叫。顧漾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當時確實沒聽見狗叫聲,而後他們帶人過來的時候,狗又開始狂吠了。“好了,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了,平南王自會給皇上一個交代。”顧漾說。周緩心裡跟貓撓似的,一想到那燕行之很可能隨隨便便抓個人就把案子結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踏實下來。要有證據他才會相信他們說的話嗎?顧漾醒來的時候,周緩已經不見了,宋梟說她一早上天剛亮便出了營帳。“她沒有說去哪兒?”顧漾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宋梟:“說是去散散步。”散步?顧漾真是想把宋梟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麵裝了什麼了,這種鬼話也就他會信了。周緩以昨晚發現屍體的地方為中心點,發散去找,沒過多久就發現了情況。皇家隊伍人數眾多,凶手扛著屍體滿山跑實在很容易被發現,所以她推斷出第一案發現場一定離被棄屍的地方不遠。看著地上的血跡,她心中有些忐忑,走了過去,而後仰頭看天,遮天蔽日的密林,沒錯了,就是這裡,連視線內的那個鳥窩都一樣。更重要的是看看她還發現了什麼?腳下踩著一硬物,她俯身撥開上麵的落葉,將那東西拾起來,原來是半塊玉佩。玉旁邊還有塊兒石頭,應該是四殿下倒下來的時候玉佩磕上了石頭,這才落下半塊。她對玉沒什麼研究,看得最多的也就是陪她老媽出去旅遊時,被強行帶到一些特產店裡見識的那些所謂藍田玉和田玉什麼的,當然,她根本分不清。饒是她這樣的外行,在看見這枚玉佩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歎此玉燦若明霞、瑩潤如酥。正麵雕著麒麟圖紋,背麵刻著“燕”字,雖然隻有半塊,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板塊是沒有係掛繩的小半塊兒,隻有下麵係著墨綠色的絛子,那麼剩下的半塊兒肯定還在四殿下身上掛著。心中的激動簡直無法言說。周緩來見燕行之的時候,燕行之正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在喝粥,眼下還有些浮腫,看起來就知道昨晚沒怎麼睡好。他抬眼看見周緩,臉上不耐的表情更盛。以往他可都是要睡到自然醒的,這個“自然”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下午,就因為接了這勞什子的殺人案,他現在連覺都睡不好了。“拜見王爺。”周緩忽略他臉上的不快,依舊精神抖擻。“嗯,乾嘛?”燕行之相當隨意。周緩有些激動地上前兩步:“我找到殺死四殿下的第一案發現場了。”燕行之這下真的是連粥都咽不下去了,索性將碗一推:“你這麼早來見我,就是來敗壞我心情的?”周緩懵逼,這個發現是對案子的一大突破啊,怎麼就成敗壞他心情了。她忽然想起昨晚顧漾的話,是了,大家隻是想粉飾太平,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眾人想看到的結果。“王爺……”立在燕行之身後的葉嵐喚了他一聲,然後附在他耳邊不知低聲說了什麼,隻見平南王的臉色慢慢從方才的不耐煩變成了愉悅。連帶著對她說話的語氣都好了不少:“你說你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是。”周緩點頭,然後忙將懷裡的東西拿出來,她也還算心細,那半塊兒玉用帕子包著呈給他看。燕行之在看見那半塊兒玉的時候,不自覺皺了皺眉,然後又看著她道:“你上前來。”周緩心中忐忑,但還是往前走了兩步。“本王見你似乎對這案子很有興趣啊!”周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沒有。”“你彆怕,我還沒說什麼呢!”燕行之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不如何。”她拒絕的乾脆。“你就不聽聽這交易的內容?”燕行之沒想到她會拒絕,就連身後一直麵無表情的葉嵐都微微露出驚訝之色來。“不聽。”周緩警惕性很強,她知道天下沒有沒有掉餡兒餅的事兒,就算有,也掉不到她這個喝飲料都沒中過再來一瓶的人的頭上。“我還以為天下女子都把能進朱雀殿當作自己的目標呢,罷了,是本王看錯你了!”燕行之抬手擺了擺,示意葉嵐送客。“等等,你說朱雀殿?”沒辦法,知道有陷阱,但他給出的這個餌實在是有些誘人。“是啊!”燕行之狀似無意,拿著筷子在那盤點心裡撥了撥,好像沒找到自己喜歡吃的,又放下了。“你說的交易是什麼?”周緩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口。燕行之勾唇一笑:“很簡單,你幫本王查案,完了我替你給朱雀殿寫一封推薦信,如何?”“可……我對查案一竅不通。”周緩可不敢隨便攬攤子,這根本不是她的強項。“沒關係,你隻要協助本王就行。”燕行之道。“真的隻是協助?”她懷疑道。“當然。”燕行之站起身,朝葉嵐道,“咱們去看看屍體吧,也核實一下這半塊玉是不是從四皇子身上掉下來的。”“是。”葉嵐跟在燕行之身後。周緩看著兩人就要出營帳了,這分明就是要她現在就做決定。她來玉龍山為什麼呢?還不是當初被那禿頭師父給說動心了,才想著要來的?最後周緩咬著牙一跺腳,追了出去。三人一道到了陳放屍體的地方,周圍的守衛一見是平南王,當即問也不問直接掀了簾子請人入內。葉嵐將蓋在屍體上的白布掀開,此時的四皇子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麵容安寧,隻是嘴邊大片的血跡破壞了整體的效果。想著前幾天的那個晚上跟這個耀目的少年第一次見麵,幾天後他便安靜地躺在了這裡,世事無常啊!周緩圍著屍身轉了兩圈兒,便將手伸向了四皇子的腰封處。摸了半天卻發現,他腰上並沒有剩下的半塊兒玉佩。“怎麼會沒有呢?”她驚疑道。燕行之有潔癖,是不願上手摸的,隻示意葉嵐查看。後者將那屍身上麵的衣物翻來覆去查看,最後搖頭:“沒有。”“這種玉佩,幾位皇子都有,但是現在四殿下身上的卻沒了,不知是他沒有佩戴,還是被人取了下來。”燕行之道。如果是燕舟沒有佩戴,那周緩拾到的這半塊兒玉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如此一來,凶手的範圍直接縮小到幾位皇子身上了,也就意味著這個案件將更加複雜。可如果燕舟佩戴了,現在身上卻沒有,那就說明他身上的玉佩很可能留下了什麼線索,以至於凶手要將玉佩給取走。“葉嵐,你去盤問一下伺候在四殿下身邊的人,昨日殿下究竟有沒有佩戴這塊玉佩,如果沒有的話,讓他把玉佩找出來給你。另外,悄悄觀察一下大皇子和三皇子,看看這兩人是否有佩戴這枚玉佩。”燕行之吩咐道。“是。”葉嵐領命出去。他前腳剛走,後腳門口的守衛便通報:“王爺,顧小將軍求見。”周緩聽見“顧小將軍”四個字,一個激靈,手足無措地左右看看,最後掀起陳放四殿下屍體台子上垂下的白布,直接鑽了進去。最後還朝燕行之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告知顧漾自己在這兒。燕行之會意,放下白布將人遮住,這才揚聲道:“請顧小將軍進來。”顧漾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甚至在看向平南王這個舅舅的時候都帶著點兒敵意。“呦,誰惹我們的小將軍了?”燕行之這人惡趣味多得很,看見彆人不高興,他就莫名開心。“緩緩呢?”他問。“本王怎麼會知道?”燕行之不看,將視線移向了門口的帳簾。顧漾眉心擰的更緊了一些,目光在這個不算大的營帳裡逡巡,最後鳳目微眯,伸腳在那陳屍台下一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