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現在天已經全黑了,顧漾背對著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怪嚇人的,她忍不住喊了一聲。“這裡有個死人。”顧漾依舊沒有回頭。周緩一聽,驚得忙小跑了上去,衝到顧漾身邊的時候被人伸手攔了一下。“彆過去,是四殿下。”顧漾蹙著眉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道。“四……這、這怎麼辦,我們去叫人吧!”死的可是皇帝的兒子啊,還是皇帝最喜歡的那一個。這事情可算鬨大了。“或許……”周緩猶豫了一下又開口,“我去看看?”顧漾自然明白她說的看看,是看什麼。“你不怕了?”“怕,但是萬一也和上次一樣我能直接看到凶手呢?”周緩說,其實她就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況且還帶著這麼個金手指不用白不用。顧漾搖了搖頭:“我見他正麵似乎並無明顯的外傷,也許你根本看不見凶手。”前兩次摸到死者的手都不是出於她的自願,這一回要主動去觸碰,這種感覺還是挺不一樣的,有點兒害怕。“我拉著你。”見她那儘量不要退三步的模樣,顧漾朝她伸出了手。周緩本來想拒絕的,轉念一想這是自己的大哥啊,有什麼好避嫌的。於是抓住了他的手掌,這才蹲到四殿下身邊,將自己的另一隻手覆在他的左手上。閉上眼睛,等著那突如其來的畫麵和真實的痛感……片刻之後……“看到了嗎?”顧漾問,覺得她這一次的反應跟之前都不相同,平靜地過了頭。周緩睜開眼仰著頭看他:“什麼都看不到,也感覺不到。”會不會是……她忽然想到禿頭師父說的,她這個大哥可是難得一見的純陽之體。周緩鬆開顧漾的手,後者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舔舔嘴巴,解釋道:“也許……是你的純陽之體妨礙了我的發揮!”“……”顧漾。再去觸碰四皇子的左手,這下一如之前,全身被過了電流一般,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背後靠近腰的部位像是被什麼利器穿透了一般,疼痛難忍。她站起身抬頭看天,從這個角度望上去,視野及其空曠,周圍的樹林都離得比較遠。“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她一再確定方道,“四殿下生前最後一刻仰躺在地上看到的是遮天蔽日的密林,而這裡是一片難得的空曠之地,躺在地上能看見的便是天空。“你是說有人殺了四殿下,故意把屍體搬到這兒來了?”周緩點頭:“而且你說的對,他的致命傷在後背,我沒有看到凶手。”“我們去叫人來吧!”顧漾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的道。“嗯。”營地上都還在吃吃喝喝,沒有人知道在這看似寧靜祥和的傍晚,潛藏著怎樣的陰謀和危險。守山人的院子前麵圍了一群人,火把將每個人的臉都照的清晰可見,院子裡養的幾條狗也在不停狂吠,似在昭示著這個注定不會平靜的夜晚。周緩總算見到了這個時代的扛把子,不過可能是因為痛失愛子,這個年過半百的皇帝此時更像是一個悲傷過度的平凡父親,她想象中的王霸之氣是一點兒都沒有。“是誰,是誰乾的?給朕把凶手找出來,朕要將他碎屍萬段。”順德帝抱著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聲嘶力竭。“父皇,還請保重龍體,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找到凶手,不能給其喘息的機會。畢竟事發突然,如果等到回宮之後再交由大理寺著手查案,恐怕就給了凶手喘氣的機會,再想抓住隻怕就難了。”說話的是坐在輪椅上的三皇子燕臻。周緩這次才算看清他的容貌,看上去倒是跟太子燕辰有幾分神似,隻是五官更顯單薄,給人幾分清冷之感。她想象不到這樣一個看似羸弱的男人當年在戰場上會是怎樣的風姿。順德帝沉浸在悲痛中,已經被四殿下的死亂了手腳,聽三皇子這般說仿佛終於清醒過來:“你說的對,這件事就……”皇帝陛下渾濁的視線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將目光停在那個閃閃發光的男人身上。聽說四皇子死了,平南王燕行之自然也在第一時間跟著大部隊到了現場,不過可能這四殿下與他平日裡不算太親,於是也沒表現出太多的悲傷。周緩覺得這人挺神奇的,不管親不親,現在都是自己的侄兒死了,而且是哥哥最疼愛的兒子,哪怕心裡並沒有那麼悲傷,在哥哥麵前多少得表現一下自己的感情吧!這人還偏偏就不,甚至還沒有皇帝身邊的老太監表演到位。“行之。”“臣弟在。”燕行之上前。“小四的案子交給你去查,必要給朕將這殘忍殺害小四的凶手找出來。”皇帝道。燕行之先是吸了一口氣,然後被身邊的一個麵無表情的男子偷偷拉了一下,這才道:“臣弟必不辜負皇兄所望。”周緩若是猜的不錯,方才這平南王是不欲接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的,若不是他身邊那男子,他肯定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口拒絕了順德帝。“發、發生什、什麼事了?”就在大家準備將三殿下的屍身帶回營地的時候,大皇子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才趕過來,撥開人群的時候差點兒沒把周緩一胳膊拐個大跟頭,幸好顧漾眼疾手快,將人扶了一把。出了這麼大的事,這人現在才來,再加上他在所有人心中本就是個草包形象,這會兒更沒有人想搭理他了。就連順德帝都沒拿正眼瞧他一下。幾個侍衛將四皇子的屍身抬起,燕啟這才看清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人是誰,驚得雙目大瞠:“這、這……”“回去再說。”顧漾小聲道了一句。回到營地,作為發現屍體和報案的第一人,顧漾自是被燕行之招去問話了。周緩倒是不擔心,在她看來,顧漾應對這樣的場合該是非常得心應手的。剛來的第一天就受到這樣的驚嚇,實在讓人有點兒吃不消,再加上白天奔波了半日,這會兒她已經困頓地睜不開眼了。剛躺下準備休息,就聽的宋梟在外道:“小姐,公子叫您過去一趟。”“去哪兒?”她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到了地方才知道,原來是燕行之要提審自己。周緩身著小廝的粗布服裝,見到燕行之便跪地行禮:“小的阿周拜見王爺。”站在一旁的顧漾抬手掩了掩嘴,沒說話。燕行之看顧漾一眼,這才嘖了一聲看向地上的人:“你這阿周也是臨時取的名吧!叫周什麼?”周緩實在是有些緊張過頭,若是她能淡定一些一定能聽出平南王第一句話的意思,然而她卻道:“小的周慢。”“哼,你怎麼不叫周快……”燕行之甩了下袖子叫人起來,“你的好哥哥已經把你為了逃避相親,女扮男裝混進春獵隊伍的事告訴本王了。”周緩大驚,看一眼扶自己起身的顧漾。後者回以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其實她隻是想問她什麼時候女扮男裝來這兒是為了逃避相親了?罷了,哥哥最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因顧漾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自然也會被列為懷疑對象,對周緩的提審,其實也是給顧漾做一個不在場證明。“你們說,懷疑屍體被人搬動過?”燕行之撫著自己的下巴道。顧漾:“是。”“那第一現場在何處?”他問。顧漾挑了挑眉:“回王爺,臣不知。”燕行之顯然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俊眉擰著:“不知?不知你就敢說屍體被搬動過?算了算了,你們回去吧,什麼忙都幫不上,淨擱這兒添亂。”平南王有些焦躁地甩了甩袖子。周緩還想說什麼,卻被顧漾拉住了,對她悄悄搖了搖頭。那兩人走後,燕行之便把這火氣撒到自己的護衛葉嵐身上:“方才你拉本王做甚?要不是這破麻煩能找上我嗎?”葉嵐不疾不徐道:“王爺息怒,皇上本就忌憚您手中的兵力,這麼些年對您的防備有增無減。四殿下慘死,皇上正悲慟不已,您當時的表情可一點兒都不像死了侄兒的,再推辭皇上的命令,皇上恐怕得更要懷疑你是否心存二心了。”燕行之輕哼:“本王行得正坐的直,彆想什麼屎盆子都往本王身上扣。”葉嵐有些無奈:“王爺,注意言行。”“現在連你都管到本王頭上來了是不是?”燕行之瞪他。“屬下不敢。”出了平南王的營帳,周緩再也憋不住了:“大哥,那屍體明明就被搬動過,我看那平南王似乎並沒當回事,你為何……”“我們沒有證據證明發現屍體的地方並不是第一現場,所以我們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我那舅舅是最懂的審時度勢的,今日若不是他身邊的葉嵐拉了他一下,他一定當著所有人的麵拒絕陛下的命令。他知道涉及到皇家的案子並不好查。”顧漾說,“所以這件案子能簡單儘量簡單,你說屍體被搬動過,那必然會加深這個案子的複雜程度,他自然是不願意聽的。”周緩越聽越糊塗了:“但是查案不就是要讓真相水落石出,如果因為覺得複雜,就不顧這些疑點,差之毫厘失之千裡,最後查出的所謂真相恐怕會偏離事實很遠吧!”顧漾輕笑出聲,垂頭看她:“一般來說這樣涉及到皇親貴戚的案子,大家都會選擇將案情簡單化,最後捉住一個不痛不癢的凶手交差就算完了。所以,事情的真相並不那麼重要。”周緩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她並不讚同顧漾的說法。真相也許是殘酷的,有時候甚至是讓人不能接受的,但真相就是真相,不能因為這個真相會牽涉出多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就用無關的人來頂包然後粉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