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間四月天(七)(1 / 1)

翻花戲浪 鰻魚Tech 2246 字 4天前

【九】白嵐,月牙兒與梁夫人三人交代好裁縫鋪的裁縫有關做衣服的事宜後,有說有笑的往回走。好不容易三人一塊兒出來一回,白嵐也不想放棄與二人親近的機會,便提議繼續逛逛,那兩人都應聲允了。“這郫縣可都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啊?”“嗯……這也不清楚呢,我和夫人來這兒好幾年了,但是出門的時候甚少。不過聽阿涼叔說,前陣子開了一家西餐館,好像叫什麼三品香,每次路過的時候,聞著那叫一個香。”“阿涼叔是誰呀?”梁夫人有些好奇。“就是給咱們送柴的樵夫呀,他還幫了咱們不少忙。夫人那些信都是托了他送的。”月牙兒繼續說道:“原先在大宅裡住的那會,就聽少爺說過西藏路有一家叫‘一品香’的西餐館子。隻不過早前吃慣了中國菜的中國人,並不那麼適應洋餐,所以諸多改進,出現了許多海派西餐。少爺說,這都是‘假洋餐’,都是為了適應咱們的口味來的。這三品香嘛,我就不知道了。”“想不到你這丫頭知道的還挺多。”白嵐打趣道。“不不不,我隻是照搬了少爺的話而己。”月牙兒忽然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夫人。自從住到了小縣城來,梁夫人就很少提及往事,更彆提梁少爺了。原本二人還有通信,但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少了往來,除了定期送來些生活費用,也不見多餘的人影。真怪自己這嘴呀,夫人怕是又要傷心了。梁夫人眼裡有些黯然,原因並不是月牙兒擔心的那樣。梁夫人輕聲念叨:“阿涼,阿良?”隱隱地覺得這個稱謂有些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人這一生總有些事即便過去了很多年,不論如何去忘記或是彌補,都已沉在心裡,一切皆為於是無補。白嵐正打算上前安慰,不遠處的人群傳來一陣騷動。“媽呀!死人啦!”一個打扮邋遢,留著一臉胡茬的男子一路往商街跑來。眾人紛紛投去目光,一時之間,那男人成了整條街的焦點。有幾個老鄉民認出了這男子,對他喊道:“喂!老臭蟲,怎麼了!瞎喊什麼事呢!?”那位被稱為“老臭蟲”的男子誰也不理,管自己在人群中往外開出一條道。轉身對後麵的一隊巡捕招招手,好像他才是隊裡的警長似的。眾人這才見到後麵慢悠悠跟著的一群隊伍,還有幾位年輕巡捕抬著一副裹著塊破白布的屍體,經過的路上留下一條水跡,都是那死人身上滴下的水。“這死的是誰?”眾人議論紛紛,拉著老臭蟲問。老臭蟲作為第一發現者自然就顯擺了起來。“要問我你可就問對了,這案發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就是爺爺我!”老臭蟲正想繼續臭屁呢,後麵的警長直接戳了他一棍子。“擋什麼道啊!趕緊的給我走!回去還有一堆事要忙活呢!還有你們,彆看熱鬨了,趕緊帶著孩子回家去吧,也不嫌晦氣。”警長指了指周圍一圈的圍觀群眾,愣是沒有人理睬他,反而圍得更緊了。“哎呦!看這打扮好像是阿涼啊!”“你怎麼看出來的?老鄭。”“你瞧見那露出的手腳,那穿的衣服和鞋,平日見到阿涼可都是那麼穿的,我這人對自己的記性可有自信了。”“誒,捕頭老爺。這到底是不是阿涼啊?”“是啊,是啊,說說唄!”……真是看熱鬨的不嫌事兒大,這班巡捕的頭總算是受不了了,拿出槍對著天就是一“砰”。人群總算安靜了下來。不遠處的梁夫人被槍聲驚到,連捂住胸口喘氣,月牙兒趕忙安撫夫人。那警長趁著人群不再圍堵上來,趕緊命人把屍體運走,正好經過白嵐三人身邊的時候,因為走的過快,屍體上胡亂蓋住的布被風帶起了一腳,正巧被三人瞥見了臉。梁夫人和月牙驚呆的同時說出了口。“阿良!”“阿涼叔。”梁夫當即嚇得暈死過去,月牙怔住了,呆站著一動不動。看的白嵐不明白,死個人至於嚇成這樣麼?拍了拍月牙兒的肩膀,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隻聽月牙兒嗚咽道:“阿涼叔死了……。”“月牙兒,快回神,你看看梁夫人都暈過去了,快幫我一把,扶她回去啊!”白嵐急促地催道。“噢,對對對,夫人,夫人還好嗎?醒醒啊。”月牙兒總算因為梁夫人回了神。“暈過去了,快和我一起吧梁夫人扶回去吧。”“……嗯。”【十】今日午後的茶攤尤其熱鬨,鄭二一群人正圍著那老臭蟲一聲“爺爺,哥哥”地叫。“臭蟲老哥給說說唄!都怎麼個回事兒?!”“什麼老臭蟲,叫劉老哥!老臭蟲是你叫的嗎?”鄭二抬手就是一記,轉頭對老臭蟲諂媚道:“劉哥,快說說唄,這阿涼怎麼好端端的死了?”老臭蟲指指自己的肩膀,鄭二立馬上前給他揉肩,老臭蟲舒服的一臉銷魂,吊足了大家夥的胃口才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死了。那會兒我正閒的發慌,也就不知不覺出了城,晃到那破廟附近,正在溪邊停下來喝個水,就發現那泡著個人,臉朝下的,說不清是什麼人。當時也說不出哪來的勇氣,可能我這人天生靈感極佳,覺得一定發生了大事,怎麼也要上前好好看看。再說我老臭蟲!哦不,我劉大嘴哪天慫過。”說到這,老臭蟲往桌上這麼一拍,疼得他立馬收了手“呼哧呼哧”地吹。鄭二一群人跟著繼續在一邊起哄:“劉哥不慫,之前大家去那廟,可是‘女鬼’都不怕,頭一個往前衝!”“是啊,哪像那個阿涼,明明自己慫的拔腿就跑,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還找這麼多理兒。哎喲!乾嘛打我!”老趙抱頭埋怨,自己正把老臭蟲往上抬高呢,生生倒是挨了一記。“你老趙怎麼這麼多水話,明明那天你可是全場最菜,躲在老錢身後好半天,連件衣服都沒敢看,我都沒眼看你。”鄭二把老趙的臉皮戳了個窟窿,老趙這下認了慫,看到老趙那一臉滑稽樣子,眾人笑開了。老臭蟲乾咳了兩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摩挲了兩下手,見大家又把目光聚回到自己的身上,才繼續說道:“我這膽子本來打小就很大,你們都知道的嘛!不吹不黑,當時我就上前那麼一瞅。怎麼著呢?看那著裝打扮還挺眼熟,我就繼續上前去查看了下。誒嘿,好家夥,那臉真是泡了太久的水,漲的呦,要不是當時是我,估計誰看了都立馬撒腿就跑,像老趙可能當場就暈了吧,嗬嗬。”老趙一邊聽得,一邊低著腦袋笑著撓頭:“就我這人,哪裡跟嘴大哥比啊。”老趙說完抬眼看著老臭蟲,一臉見到偶像英雄般的樣子,眼裡忽閃忽閃亮著星星。老臭蟲嗤笑了一聲,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往嘴裡丟了兩顆繼續說:“雖然那臉是不好認了,但我是誰啊,隻要有人擱我眼前這麼一瞅,往後化成灰我都認得的。再說跟那打扮,都不惜得琢磨,我一拍手就明白了,就是那個被‘女鬼’嚇破了膽的阿涼嘛!真是一點兒不含糊,他那身衣服就沒見過他換過幾次,還褪色的厲害,還有那手腳上的傷痕,估計都是走山路做活計留下的,畢竟我劉大嘴眼睛尖,平日裡你們什麼尿性,我也都是看在眼裡的。”老臭蟲說著伸出兩隻手指,指了指帶頭的鄭二。鄭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畢竟劉大嘴這“老臭蟲”的外號都是他打頭起的,忙轉身叫一邊的夥計去給老臭蟲找來些好酒和燒雞。老臭蟲這麼提著嗓子一口氣說下來還挺費力,拿起酒“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三大碗,才呼了呼嗓子,緩了緩氣吃著燒雞接著說道。“這阿涼吧自從咱跟著去了廟裡證實了之後,也有半個多月不見人了吧。所以我趕忙就回來告訴了捕房的老爺們,才有了大家看到這一幕。咱郫縣一直以來這麼清靜,死了個咱縣裡的人,也算是大事了啊。阿涼平日獨自一人深入簡出的,好歹也是咱縣城裡的人,更不能不管不顧地放在荒郊野嶺的嘛。”老臭蟲歎了口,眾人跟著歎氣。阿涼雖然性格孤僻還跟大夥不熟,但平日也極少找人麻煩,要是跟他打趣,那性子做出的反映還叫人挺樂嗬。嘖,少了個老實人。“聽說以前那個阿涼年輕的時候在大城市裡呆過,畢竟是見過世麵,包了層金回來的人,所以也就懶得跟咱們這群鄉巴佬有啥關係吧。”老趙說道。“還聽說是在大戶人家做事呢。”“是啊,彆看他現在這年紀,聽說以前好像還娶過媳婦兒,什麼時候得事情來著?”“是出門前吧?也不知道是從城裡回來後,反正老婆是跑了。”“你確定?我怎麼記得是被他趕跑的,好像那女人就在鄰遠縣,老丈人都追去了。”“什麼老丈人追去了啊,阿涼就是鄰遠縣過來的,他家裡人都在鄰遠縣,沒出來過!”……原本眾人還圍著老臭蟲說著今日發現阿涼屍體的事兒,說著說著又跑遠了,直接開了阿涼的小八卦,鄭二和老臭蟲最後還爭得麵紅耳赤。這幫人隻要有什麼事兒可以嚼舌頭,回回如此,不過飯點一到,大家又是拱手道彆,不過幾日功夫又會繼續湊在一塊閒聊。這趟旁邊正好坐著一小孩兒,從頭聽到個尾,愣是沒吱聲,見這群大老爺們兒杠著呢,一把抓著蠶豆嚼著看戲。吃完了一把,也差不多了,小孩兒起身拍拍手,扛著半人高的袋子走了,走的時候嘴裡還嘟囔著:今天總算有不錯的見聞可以回去給師父說道,讓他解解悶兒了。小男孩到了住地,放下手裡的袋子,輕輕一推門,就看見一紳士模樣的小胖臉老頭,卻穿著件灰色舊布衣,躺在院中閉著眼,旁邊是不知哪來的留聲機,“吱吱呀呀”地放著噪音。男孩捧著袋子跨步進了門,放下,轉身輕輕合上門,繼續捧起那半人高的麻布袋兒,走到那老頭身邊,輕喊:“師~父~,我——回來——了~師父?”可那老頭嗯哼了幾聲就是不睜開眼理他。小男孩大吸了一口,氣沉丹田,張嘴一聲。“師父!!”“哇——!!——哇叫啥!?嚇我一跳!”老易捂著耳朵直挺挺地從躺椅上蹦了起來。“我說你這倒黴孩子,怎麼就不知道尊重一下為師啊!好歹我也是個老人家,尊老不會啊?”“那我還是個孩子,你也愛一下幼嘛,師父~”小徒弟一臉乖巧,極力睜大了眼睛撲閃撲閃地眨眼裝可愛。老易剛上來的火氣就澆滅了,還是用泔水澆的那種。易老先生抑製住反胃的衝動,擺擺手說道:“這招要是早幾年白丫頭使還管用,放你身上還是免談了吧。”老易轉念一想,又道:“不過嘛,要你尊老,也要我愛幼,也是個理兒呢。你這小子還真是跟白丫頭一個德行。”說完易老先生又躺了回去,啥事沒有的養老生活雖然清閒,但也悶得慌。老易閉著眼,隨口一句:“唉,真要是養老退職嘍,就好嘍。生活呢過得有滋有味,沒心沒肺~就是悶了點兒。”小徒弟這回想起回來路上的見聞了,“師父,我回來的時候碰見個事兒了。”“嗯,說。”“最近這縣城裡死了人啦!”“嗯,彆激動。”“聽說被鬼嚇死的!”“嗯,瞎扯。”“……”小徒弟啞口無言:“師父,你就不能好好聽我說話麼?”“聽了呀,剛才你回來喊我師父的時候給我喊聾了,你說的好多話我還聽不見呢。現在回你的話,可都是我很努力地聽明白了才說的。”小徒弟白眼往上一翻,撅起嘴。“咱再清靜清靜幾天,然後給陸小哥拍個電報,接濟一下,再不然房東家要咋倆上街一塊兒討飯啦!”易老先生撐起腦袋端起桌上的茶又問:“叫你買的零食兒呢?我嘴裡沒味兒,淡的慌。”小徒弟抬起身後的袋子往老易胸前一放:“給!師父!”“噗——!”老易胸口被這一下壓得把茶噴出去半米,“好徒弟。”“買了這麼多呢?”老易放下茶杯,臉上喜滋滋,開心地搓搓手,打開一看,一麻袋全是蠶豆。易老先生呆住了,想的小甜餅,蔥油餅,花生酥,豆麵卷子,一樣兒都不是。“我在甜點鋪看了一圈,賣的都是什麼洋點心,標榜的價格老高了。您給我那錢,要在這兒買甜食——懸。”小徒弟一挑眉,眼珠子一個打轉兒繼續說道:“不過上天總會眷顧善良的人,咱運氣不錯。正好,那附近有位老婆婆擺攤賣蠶豆,擺了好半天了,看她一臉發愁,我就把錢全給她了,然後就換了這麼多蠶豆,全扛回來了。”這回總算換小徒弟笑得一臉喜滋滋。老易撇撇嘴,一翻眼,一言不發地又躺了回去。生活不易,老易歎氣。這小不點,善良是善良,就是儘讓自己這老頭受苦受難,也不考慮一下,老頭我難道此時也不是一個沒吃沒喝,全憑本事寄人籬下的老人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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