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自打金銘來了以後,院中每日都能聽見說說笑笑聲。許久不見梁夫人笑得如此開心了,可月牙兒心裡還是有些擔憂,前幾日的擔憂是梁夫人的身子,這幾日的擔憂則是眼前的金小姐。以往不是從來都不會有人回信麼?夫人離開時候,家中的少爺千叮囑萬交代,一定要好好順著梁夫人的意思來。偏偏這回……難道確有其事其人?月牙兒雖然在夫人身邊呆的長,但對梁夫人年輕時候的事一概不知。畢竟人人心裡都堵著個結,夫人發病的模樣也不是沒見過,哪裡敢過問往事。但又是什麼事呐,難道和夫人的病情有關?月牙坐在屋中,一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思緒萬千,不小心打落了手邊剩下的藥包,才慌忙回神起身撿藥。腦中閃過章醫生那半開玩笑似的話:“月牙妹子最近身邊會有貴人相助啊。”難道說貴人就是……?過了傍晚,月牙才從梁夫人房裡輕輕退了出來,坐在院中蹙著眉頭,兩手托腮。“月牙兒!想什麼呢!腮幫子氣鼓鼓的,還給人欺負了?”金銘一下子從身後冒了出來,拍肩問道。“啊呀!金姐姐。你可嚇著我了。”月牙兒忙拍拍胸脯讓自己鎮定。“怎麼,難道是給附近的人欺負了?”看著金銘問的如此關切,月牙兒忙擺擺手:“不是的,大家都對我很好。”“哦~明白了,是哪個小子招惹你了吧,說說,姐姐過去就送他一飛天鞋底板兒!”金銘說著踮起一隻腳晃了晃。月牙兒有些哭笑不得,這姐姐怎麼這麼有趣:“都不是啦,彆瞎猜,我哪裡有人看得上啊。再說還有夫人要照顧,偏偏夫人對我打小這麼好,把我當做女兒一樣,才沒那麼多心思呢。”“嗯~”金銘一手撐著下巴,微微撅起嘴,繼續作思考狀。月牙兒有些好奇,開口問:“金姐姐又在想什麼?”“想主意,鬼主意。我在想說什麼,才能逗小妹妹笑呢。”月牙兒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金姐姐,真是一點兒都不想像女孩子家。要是生成個男孩,一定是個風流少爺。”金銘撇撇嘴道:“那我還真要試試做個假小子。”“咕咕咕~”地幾聲忽然想起,打了岔。月牙兒盯著金銘愣了一下,金銘摸摸肚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打趣地對月牙兒說:“看來是做不成風流少爺了。”月牙兒忍不住捂著嘴笑道:“走,廚房裡還有幾個老母雞下的蛋,我給你做好吃的去。”“唉,那小少爺我要求可高,要半熟的水波蛋,蛋黃可要不是半熟的,我可不買賬。”“好好好,那你也彆閒著,可要幫我燒火。”“小姑娘可真是,你怎麼學會這套了。行行行,那姐姐可要好好讓你看看我燒火的手藝。”金銘邊說邊挽起袖子,拉著月牙一前一後地朝廚房走去。隻不過果然不出所料,金銘燒火技能沒點足,燒的黑煙直冒,嗆的她直流眼淚,噴嚏連連。“啊嚏——!”【六】“啊嚏——!”“師父,你!”小徒弟眼睜睜看著一桌菜全讓老易一個噴嚏葬送了,隻剩手裡及時端起的那碗粥幸免於難。“嫌棄什麼啊,不乾不淨,吃了沒病!看我。”易老先生做出表率,一筷子往桌上那麼一夾,忍不住又是一個噴嚏。“阿嚏——!”看來易老爺子的感冒不吃藥是不行了。“請問這附近有藥房嗎?”小徒弟努力向街上的行人打探,路過的幾個男人並不理睬這小孩,女人們倒是有所回應。難道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哦,天呐,還有個年長的女子拉著男孩噓寒問暖,搞了半天還問是否有家人需要來點新推出的禮和牌消瘦片,可都是城裡帶的搶手貨呢。小徒弟磕磕絆絆總算找到了縣裡一家算是靠譜的藥房,進門一看,一身穿白大褂的老大爺戴著老花眼鏡,埋頭看書,那眼睛貼著書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差被吸了進去。小徒弟一聲咳嗽,才把那大爺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小娃,你買藥呐?”章老醫生扶著眼鏡抬眼問,“等著去,邊上坐會兒。”章醫生腦袋往邊上一衝。憑什麼?小徒弟一點兒都不聽這老醫生的話,徑直走到櫃前,往那一站道:“醫生伯伯,抓藥,我爺爺受涼了,著急。”章醫生總算是抬起頭來看人了,嘴角一揚道:“沒見我忙呢,才不過受了涼而已。”擺擺手中的看相書。小徒弟看著那書名,正好有幾個字自己認識,便念道:“麻衣……。”“神相!”章老醫生跟著念道,“小娃還行,想不到還認識字哈。”章醫生又繼續興奮的指指書,滔滔不絕地講起來:“小娃我跟你說,這可都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啊。你知道不?”小徒弟哪兒知道,搖了搖頭。“學著點兒,這人呐打一出生開始,身體形貌就跟命運有分不開的聯係。書裡說了,人麵本來是前世道德所表,知其像,可懂人生凶吉禍福。但是呐……”小徒弟聽著麵前這老頭話叨叨個沒完,心想:這不會是個庸醫吧?滿嘴封建迷信。“是是是,這位醫生伯伯真是好厲害!說的真的太準了,都說中了。還望您趕緊開藥了!”小徒弟真是沒啥耐心耗在章老庸醫身上,眼下隻想快點拿藥趕緊跑。“懂不懂禮貌,會不會尊重長輩,我還沒說完呢。看你麵相吧,命宮狹窄,一生過得不太安定,遷移宮倒是豐隆,官祿宮嘛,雖然發達但有點不正……”“醫生伯伯,謝謝您,彆念了,趕緊的開藥吧!”小徒弟已經一臉不耐煩。“好好好,”章老醫生轉頭抓藥,“那講講這個藥理吧,就像這中藥,用好了能治病,用壞了能害人,甚至能要人命。要想明白這藥是好是壞就要學著看它的理,就跟看人看相一樣。”麵前的老庸醫說的話無頭無尾,聽著八竿子打不著,但轉念一想又是這個理兒。章老醫生將打包好往桌上一放,伸手說道:“一日兩回,開水衝服,忌吃生冷刺激食物,沒什麼大問題了。那什麼——”“謝謝您嘞!”小徒弟抓起藥就撒腿跑了。“錢還沒給呐!”“壓在桌上了!”小徒弟心裡想:這縣城裡的人,恐怕都是怪胎。小徒弟回到落腳處,老易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藤椅上打扇子,微微蹙眉,桌上放著筆和寫到半截的信,看樣子某丫頭的日子是不安穩了。“咳咳咳——師父。”“哦,回來啦,”老易回過神來,跟小徒弟打了個招呼,這孩子回來的真快,自己苦思冥想才寫了半截信,要是不讓這徒兒有點事做,自己這心裡可真不舒服。忽然老易靈機一動,衝著徒兒招招手道:“來來來,乖孫子。”小徒弟莫名其妙。“咱們最近過的太落魄了,哪哪兒都沒得去,還雙雙生了病。不是說嘛‘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為師病的至今沒能教你點本事,慚愧慚愧。咳咳,還鬨得咱倆都生了病。”此時的老易即將流下悔恨的眼淚,“不如這樣吧,你先去院裡準備一把土,跟這家老板要點廚房裡的鍋底灰。回頭師父跟你安排個大事。”老易緊接著吸起了鼻涕,擺手讓徒弟趕緊去找來東西。“噢,對了!再要把剪刀和針線!”跑出去沒多遠,又師父從身後喊了一句。小徒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易老先生瞥了一眼桌上的信,起身繼續打小報告,一邊抱怨道:“臭丫頭,淨添亂,回頭看你那克星怎麼回來教訓你!”而後又是一臉苦相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