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漪臉色微變,低聲對許順儀道:“你若還想活,在宋貴儀麵前不要露出什麼異樣來。”說著司徒漪鬆開自己的雙手,疾步過去把地上鋒利的刀撿起來藏到自己袖子裡,剛做完這一切,宋貴儀已經推開門闖了進來,嘴上還喊著:“聽說淑儀娘娘也在,嬪妾參見淑儀娘娘。”司徒漪坐在椅子上平複自己因為過於激動而瘋狂蹦跳的心臟,儘量看起來平靜:“免禮,這麼晚了,宋貴儀還來瞧許順儀。”“是啊,先前嬪妾小產身子不適,許順儀去看過嬪妾幾次。”宋貴儀發現許順儀站在那裡,臉色發白,頭發略微淩亂,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便好奇道,“許順儀這是怎麼了?不舒服麼?”司徒漪站起身,直視著許順儀:“許順儀身子不適,宋貴儀還是擇日再來找許順儀說話吧,她今日怕是不方便。”宋貴儀奇怪的看看司徒漪又看許順儀,半信半疑的點點頭:“那,也好吧,嬪妾來之前不知道許順儀身體不適,那嬪妾先回去,改天再來。”許順儀回神,強笑著朝宋貴儀行禮:“怠慢貴儀了,姐姐慢走。過幾日嬪妾身子好了自會去找姐姐請罪。”宋貴儀來得突然,走的也快,門關上後,屋裡又隻剩司徒漪和許順儀二人,被宋貴儀這麼一打斷,屋子裡劍拔弩張的氣氛消散大半,但許順儀臉色依然極差,司徒漪不放心現在離開。想了想,司徒漪有了主意,她將萍兒喊進屋子,吩咐道:“萍兒,許順儀身子不適,你和許順儀宮中的人守在這裡,不得離開半步,許順儀做任何事都要看住,明白麼?”萍兒會意:“奴婢知道。”“一定,一定要看好了。”司徒漪衝萍兒使了個眼色,讓毓秀宮的宮女都進屋來,疾言道,“本宮現下要回昭華宮去歇息,明日一早再來瞧你們順儀,你們必須把你們主子看好,若有一點點差池,本宮將你們全都殺了。”司徒漪待人向來是和氣的,她和許順儀走的近,毓秀宮的宮人從沒見司徒漪這麼狠厲的說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都聽到沒有?”司徒漪提高嗓門,屋內空氣越發緊張,“需要本宮再重複一遍麼?”“奴婢/奴才遵命。”說話的空隙司徒漪瞄了坐於椅子上木頭一般靜止的許順儀,聽到她說“本宮將你們全殺了”的時候,她雙眼猛地睜大,又立刻回複正常,整個人看上去更加頹然,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安排妥當,司徒漪立刻離開毓秀宮,今日皇上沒有到後宮,睡在自己寢殿,司徒漪要馬上趕過去將此事跟皇上商量一下,在天亮之前有個結果,不然,就看許順儀這個樣子,她估計隔不了多久要不然自儘,要不然會發瘋。半夜驚擾天子安寢是極不合規矩的,但皇上還是立刻命令點亮蠟燭,讓司徒漪進去,見司徒漪神色慌張,大夏天的即便半夜也很悶熱,司徒漪一頭汗,皇上疑道:“你怎麼回事?大半夜的這麼急,有什麼事需要朕立刻知道嗎?”司徒漪把許順儀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在敘述的時候,司徒漪著重強調了周貴儀對許順儀的欺辱,講完後,司徒漪總結了一句:“陛下,周貴儀死亡,此事雖是許順儀一麵之詞,但她連逼迫周貴儀自儘都承認,我覺得她不會撒謊。”皇上聽的過程很平靜,大概從小在後宮長大,傾軋爭權奪利之事聽的、經曆的太多,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司徒漪講完後,他歎了口氣,問道:“許順儀就隻是因為周貴儀幾次侮辱於她,所以動了殺心?”司徒漪腦中響起許順儀近乎崩潰對她喊著“嬪妾死都不想過這樣的日子,陛下她選了嬪妾進宮,可是把嬪妾丟在這種地方,嬪妾難道要感恩嗎”,周貴儀固然是個關鍵導火索,可究其原因,許順儀是覺得沒有皇上的寵愛,過著能看到一輩子勁頭的日子,許順儀心有不甘,正好周貴儀送上門來幾次三次挑釁侮辱,許順儀就動了殺機。可是,這樣的話,司徒漪是萬萬不能告訴皇帝的,除非她想讓許順儀全家被殺頭:“我覺得,許順儀隻是心有不甘,一時衝動,才會做這種事吧。”“朕從小跟在母後身邊,後妃們為了爭鬥什麼手段都會使,隻是朕沒料到,朕才登基半年多,已經出了這麼嚴重的事。”皇上捏了下眉心,顯得無奈疲勞,“你覺得此事該如何收尾?朕該如何處置許順儀?”司徒漪搖頭:“我不知道,全看陛下的意思。這事目前隻有陛下與我知曉,許順儀應當不會告訴旁人。”皇帝有些口渴,太監都被他屏退,示意司徒漪給他倒杯茶,司徒漪照做,皇上接過茶喝了一口:“方才跟朕述說事情經過的時候特意強調周貴儀對許順儀的不好行徑,你是想讓朕不要殺許順儀嗎?”司徒漪一驚,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沒有太過明顯,沒想到皇上早就聽出來,趕忙朝地上跪:“陛下贖罪,我的確有些私心,但所言之事沒有一點作假,都是許順儀告訴我的。”“那你的私心是什麼?說給朕聽聽。”寢殿所有蠟燭都燃燒著,照的夜晚的寢殿亮如白晝,皇上很怕熱,寢殿裡放了好幾個巨大的甕,裡麵放滿冰塊,很是涼爽,司徒漪進來這麼一會,汗慢慢乾透,這會反而覺得有點涼意。她怎麼跟這位天子解釋,她的私心是因為同情許順儀小小年紀命不由己,進宮後不受寵就算了,還要被受寵的羞辱,更為難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根本看不到頭,每個人都希望自己長壽,可在後宮裡,越是長壽,要過這種日子的時間越久,身為皇上的女人,不管是身,還是心,已經全然沒了自由,如果再加上平靜度日的權利也被剝奪,很難會繼續做個善良天真的姑娘吧。思忖片刻,司徒漪斟酌著答道:“我隻是覺得許順儀年紀這麼輕,在後宮之中過著冷清的日子,還要被人想著法子侮辱,氣到極致之下做了錯事,是,許順儀害死周貴儀是不對,但周貴儀幾次三番特意挑釁於許順儀也有其錯,我的私心不過是設身處地而已,平心而論,若我有一日也被這樣對待,我可能也會做出這種事來,甚至可能比許順儀還要狠。”“朕聽太師說過,當年你在外麵流浪,被幾個混混挾持要去搶人的東西,你當時雖然困頓無比連飯都沒得吃,但你堅決不答應,因此還遭到他們的威脅。”司徒漪不知道皇上知道那件事,細想也正常,她當年進宮可是服侍太子生母,太師一定會把自己的來曆調查的清清楚楚,不容有失:“是,若不是太師,我現在大概早已餓死了。”“在那樣的情況你都沒有同流合汙,朕覺得,即使你遭遇跟許順儀同樣的境遇,大概也會想其他法子報仇而非如此極端。”司徒漪搖頭:“陛下,那是不一樣的,在外頭流浪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就算被他們威脅去做不好的事,隻需要拒絕,再稍微機靈些,我就能逃掉,他們不會糾纏我太久的。”皇上盯著司徒漪淺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朕的後宮讓你無處可逃,除了害人,你沒有其他法子了,是不是?”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也訝異於皇上的敏銳,司徒漪忙俯身以示謝罪:“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需要解釋,朕能平安出生再安然活到登基,是母後和太師千般算計萬般小心的結果,後宮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司徒漪差點忘了,當年瑾貴妃在後宮能走到那個位置,並把自己唯一的兒子扶持登上帝位,在後宮的鬥爭隻怕比現在還要嚴酷許多倍,皇上這麼聰明敏銳的一個人,不可能沒有數。“既然你有私心,朕會酌情考慮,但許順儀對付周貴儀的手法實在過於狠毒,朕當真沒有料到,她看著並不如此。”後宮裡的人,誰不是對人笑眯眯的呢,做壞事的最低境界是讓人一看你就對你產生警惕,後宮裡的女子們,從天真端莊的大小姐成為今天不需要教授技巧就能自動害人的妃子,也不是天生的。情勢和環境逼得每個人都在變化,包括司徒漪自己。皇上:“此事暫時先隻有你知朕知,不要告訴其他人。”“是。”“你對許順儀的安排很好,朕也不想教她就這麼死去,朕會立刻派人去她宮中守著不讓她尋短見,待朕想好處置法子後再說。”聽皇帝的意思,貌似也不想就這麼弄死許順儀,司徒漪心下微微鬆了口氣:“是,我明白。”皇上本想說可以跪安,忽的想起一件事:“明日下午朕召了太師來宮中用膳,你可想見見太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