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哪個才是最重要的原因,顧禾風自己卻並不清楚。扣門聲響起,丁意拿著一卷裹好的圖紙走了進來。朝徐景輝點頭示意後,她把圖紙鋪展開來,工程設計圖紙通常都比較大,剛好將顧先生的桌麵霸占完。徐景輝見丁意隻是過來放圖紙,便繼續有意無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丁意聞言,蹙眉望著BOSS。他這是吐槽自己妨礙他和顧先生聊天了?正想回答‘我一會兒就走’,徐景輝敲著桌麵,懶懶地說:“南城博物館的工程完成後,華藝設計院那邊應該就知道你回國的消息了,我怕你去晚了會違約,你有什麼打算?”聽到他的話,丁意拿著筆筒的手抖了一下,幾支中性筆滑落了出來,掉在地上,發出叮當的脆響。那響聲就像是從她心底震鳴出來般,一聲高過一聲,炸裂地從耳間湧過,將她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亂糟糟的,摸不清方向。顧先生……要離開風行!顧禾風周身的氣壓自從丁意進來後,就開始變幻莫測。從最初的冷淡隨意變得柔和了幾分,直到徐景輝無意間透露了他將要離開的消息,他的心像是突然被針錐了一下,疼得他屏息抽氣。他看到她失措地將筆筒打翻的那刻,他竟也開始慌亂了起來。丁意總是能輕易攪動他古井無波的內心,像一條小鹿,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的世界,遊玩一圈之後,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他的世界於她而言,好像隻是一個新奇的旅遊景點,隻不過這一次,換作他來到她的世界。那麼丁意,她會不會因為自己將要離開而落寞?這個答案,顧禾風沒有底。他習慣了將未知的東西握在手中,可一旦碰上了丁意,他就開始全然無措起來。就像是站在獨木舟上的旅行者,海嘯、寒冷還有迷茫都像饑餓一樣充滿著未知數。顧禾風擰了擰眉,避開了這個話題。”再說吧。“出乎意料的,徐景輝沒有執意厚臉皮下去,將雙手揣回口袋。“你們聊工作吧,我去看看造價預算那邊的進度。”丁意看著圖紙,本來因為顧先生拒絕了她人的愛慕而沾沾自喜的心此刻變得有些沮喪,胸口卻像是被大石頭堵住了,壓得她有些難受。顧禾風陡然靠近,那獨屬於他身上好聞的淡淡清香浸入鼻尖,丁意伸手去揉眼裡氤氳的淚,找了個借口含糊道:“這裡的空氣好乾燥啊,顧先生,你是不是忘了……開加濕器。”顧禾風:“我忘了買,下次會記得的。”不知道是不是沮喪作祟的緣故,從丁意的耳中聽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悶悶的,讓人透不過氣。她想逃離著這個黑白間的格子,將圖紙的其中幾處簡明扼要地說了後,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專心工作起來。可是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了。直到午間下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下午還要放假的事情。八月的天氣熱得能烤熟生肉似的,但是從落地窗外望去,丁意都仿佛能感受到空氣中湧動的滾滾熱氣。視線轉向另一麵,顧先生還在整理著桌麵,明亮的燈光從裡麵投射出來。也是這個時候,丁意才發現,辦公室內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失神的片刻,徐景輝的話就如魔怔般回蕩在耳邊,丁意的心咯噔一下,撇開視線不再看他。公司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漸清晰,秦禦滿頭大汗的樣子就撞入丁意眼前。秦禦手撐在桌麵上,大口喘著氣。因為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加上現在丁意的心情煩躁,她懶得去管他,自顧自地收拾東西。秦禦急切道:“丁意,小蝶是不是來找你了?你聽我解釋,我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隻是把她當妹妹,她那天非說是我未婚妻,純屬胡扯,我……”丁意毫不客氣地打斷:“你們什麼關係我不感興趣,我隻知道我現在要下班了。”秦禦:“丁意,你還不明白嗎?我喜歡的人是你,從第一天來到風行的時候,我就被你驚豔到了,當時我還疑惑,為什麼你這麼年輕就能坐上總設的位置,後來的相處中我發現你真的很厲害,善良,又溫柔。”“彆說了。”那天他在轟趴館撩她,丁意給他找了個台階下,已經在委婉地拒絕他了。她原以為秦禦知道她對他無意後會不再提這件事,沒想到他還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現在公司內沒什麼人,丁意也就沒那麼顧忌措辭了。她必須表現出更明確堅定的態度。丁意:“我不喜歡你。秦禦,你未婚妻是個挺好的女孩,好好對她吧。”秦禦微微睜大了雙眼,後退一步,幾乎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你……不喜歡我?”丁意:“對,我不喜歡你。”“那為什麼你平時對我那麼關照和在乎?”丁意皺眉。“什麼意思?”秦禦咽了咽口水,繼續說:“每次我有事情請假,你都隻是問一句就同意了。還有,上次去出差的時候,你給所有人都帶的是礦泉水,而給我帶的是一瓶飲料,那種飲料恰好就是我喜歡喝的。每次我和阿玲聊天的時候,你都麵無表情的,極力掩飾你的不高興,丁意,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聽完他的話,丁意有些頭疼和無語。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因為職務關係,我對手下的員工都是一視同仁的,我照顧的是大部分人。上次帶水是因為礦泉水不夠了,拿回來的時候隨手分的。至於你說的極力掩飾,應該是你的錯覺吧?“丁意:“或許是你誤會了,我真的真的不喜歡你。”秦禦似乎被打擊到了,一時間沒有什麼話說。良久,雨滴和玻璃窗碰撞的聲響劈裡啪啦地傳來。八月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上一秒還烈日炎炎,這時就已是暴雨如注,水花四濺,城市的上空被灰蒙的水汽籠罩,轉眼室內就暗了下來。顧先生辦公室的燈光倒起了作用,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丁意的東西收拾好了,雖然自備了一把傘,但看這情形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隻是丁意不想繼續呆在這裡,決定去樓下的咖啡廳坐上一小會。秦禦見丁意要離開,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這麼大的雨,你現在就要走嗎?“雖然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是對她的喜歡卻始終沒變,他的臉上儘是擔憂的神色。丁意:“我帶了傘。”“可雨太大,你帶了傘也會淋濕的,等一會再走吧。”唯一的光源倏地熄滅,丁意的心也跟著暗了一下。顧禾風拿了兩把傘走了出來,低眸看向兩人,神色清冷,又有些洶湧,和窗外的雨勢相差無幾。他遞了一把給秦禦。“我送她回去。”丁意埋著頭,默認了顧禾風的話。實際上,從顧先生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有些怯懦了,像隻小蝸牛般瑟縮在自己的殼裡,不想去糾結,也不想去再處理這種複雜的事情。秦禦啞口。直到兩人行至門外,他才終是認命地歎了一口氣:“丁意,雖然……算了,不說了。祝你們七夕快樂。”丁意明顯感覺到身旁的顧先生腳步一頓,但卻沒有否認。他身上泛著淡淡的清香,和空氣中濕冷的塵土味混合在一起,不知為何,丁意覺得有些澀澀的。她小聲辯駁:“我們不是那種關係。”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顧禾風還是聽到了,脊背驀地一僵。電梯口人煙稀疏,恰好能夠看到外麵的雨勢越來越猛,一排排的榕樹被風雨摧殘地搖搖欲墜。“哪種關係?”顧禾風按下電梯鍵。他冷淡的語氣讓丁意有些慌神,眼眶竟也開始熱熱的。她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幾乎是負氣般地嘟囔道:“我們隻是同事關係……你問我這個乾嘛。”問這個,你還是會走……隻是同事關係,丁意啊,你有什麼理由難過呢?時間無聲地消失了很久,久到丁意恍惚間覺得,在電梯口前的隻有她一個人。顧禾風眸中閃過一抹澀意。“在你眼裡,我果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同事。“背著光,丁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卻仿佛能感受到那雙眸子牢牢地鎖住她,像是海上突如起來的風浪,洶湧地好像要將她整個人都卷進去。顧禾風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像是有一根尖銳的刺穿心臟,痛意在胸腔熱烈地翻滾肆虐著,四肢百骸,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