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一聲，電梯門倏地打開，人群走過的交談耳語聲蓋過了顧禾風的話。丁意隻聽到了後半句。果然……隻是同事嗎……他真的要走。走的時候還要連同她的幻想和憧憬一並熄滅嗎？於她而言，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些。就像當初大學時那樣。電梯內的人群還在依次往外走，兩個小孩嬉鬨著向兩側穿去，孩子奔跑的速度太野，猛然間撞到丁意腿上，她手中提著的紙袋繩子被拉扯地斷開。袋子裡的雜物滾過一地。小孩的母親出來時一陣訓斥，教育兩個孩子給丁意道歉。其實袋子裡的東西並不多，隻有一個餐盒，一瓶水，還有BOSS先前發的小禮盒。小孩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當下就迅速幫丁意撿回了餐盒和水，兩手彆在身後，認認真真地朝丁意鞠了一躬，態度誠懇。“阿姨對不起，希望你不要生氣。”落寞的時候，總是會刻意避免彆人的目光，因為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失落的樣子。丁意努力揚起微笑，摸了摸小孩的頭，“沒事，下次記住不要在電梯口打鬨了哦。”小孩子聞言乖巧地點點頭，看到丁意時忽然說：“阿姨你怎麼哭了！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聞言，顧禾風捏著口紅的手微微鬆了鬆。小孩的母親也是一怔，在看到丁意微紅的眼眶時，愧疚地摸了摸孩子的頭，教育道：“阿姨沒有哭，因為你太調皮了，阿姨是在擔心你呢。你看，你撞壞了阿姨的東西，她都沒有對你發脾氣，所以我們小炎是不是也應該將心比心，以後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呢？”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頭。看到那個分外熟悉的外形，顧禾風修長的指尖一翻轉，眼神瞥過後麵的數字。出乎意料的，那口紅的品牌和徐景輝給其它女士的不一樣。至於色號，和丁意朋友圈中無意誇讚的，完全一致。顧禾風一滯，隨後將口紅裝進小禮盒裡。口紅對於女孩子來說，一個色號如果擁有兩支，必然有一支是多餘的。他為她準備的七夕禮物，大概注定逃不脫被拋棄的命運。經過母親的一通教育，小男孩好像明白了，忽地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哪裡不對了，不是阿姨，是姐姐！”小男孩望著丁意，露出天真的笑。“姐姐對不起，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奶聲奶氣的。噗嗤，丁意一下子被逗樂了，原先的情緒消減了大半。她本來就沒有生小孩的氣，這些年被人叫阿姨叫慣了，雖然心裡覺得自己還是個十八歲的小仙女，但是也沒有和孩子們計較。小男孩笑起來的模樣，像個文質彬彬的小紳士，丁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嗯，是姐姐。”母子離開後，丁意和顧先生恰好錯過上一趟電梯。人群都已走得差不多了，轉眼又隻剩了他們兩個。顧禾風把小禮盒拿給丁意時，她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進了電梯，顧禾風按下-1樓，語氣有些涼。“雨勢太大，我送你回去。”“不用了，我等會去二樓的咖啡廳坐坐，雨小了我再走。”丁意的手還未按下數字2鍵，就被顧先生毫不客氣地攔住。先前的失落感還在，她仰頭呆滯地望著他。顧禾風：“我看了接下來幾個小時的天氣預報，雨不會停，而且晚一點或許會有台風登陸，你就算等到明早，也回不去。”天氣預報會有台風嗎？她今天早上怎麼沒有注意到。“台風應該不是很大，我打車回去吧，這麼大的雨你的車應該也不好走。”“我的車如果不好走，出租車就更不會走了。“顧先生冷聲道。那一灘深如潭水的眼神，丁意隻觸碰到表麵，就被那陰冷的寒氣侵蝕，不敢再輕舉妄動。又是這樣不容拒絕的語氣。隻是出於普通同事間的關心嗎？丁意跟著顧禾風走到了地下車庫，昏黃的燈光從頭頂灑下來，A市太久沒有出現這樣的暴雨了，每一步都是踩著積水踏過，她不得不卷起褲腳，即使這樣，也沒能跟上他的步伐。大概是顧先生注意到了自己人高腿長，腳步放緩了些許。餘光不經意間瞥到她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腳踝，顧禾風心一跳，隨即彆開視線。和顧先生取了車出來，外麵的雨已經小了很多，雨刷一下又一下地在眼前晃動著，丁意看得無聊，腦子裡胡亂地想了很多事情，又雜又亂，她乾脆閉了眼小憩。跟著導航行了一陣，卻發現前方因為積水過多，不得不被暫時封路，旁邊的車道排著兩輛大卡車，車尾也迎著輛小轎車，一時間，進退兩難。顧禾風熄了火，靜靜地等著交警指揮車流轉向。不知道丁意是不是睡熟了，她閉著眼，呼吸平穩。看著她安靜的睡顏，顧禾風的神色不自覺地柔了些。她如果能一直這樣乖巧該多好，就不會說出那些讓他傷心的話來了。“丁意，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或許是睡得淺，恍惚間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丁意便驀地睜了眼，側頭便撞入顧禾風星辰似的眸子。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可是一雙眼睛卻很亮。“怎麼了？“丁意呢喃著，視線朝車外探去。顧禾風：“封路了。”他的聲音淡得像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封路了嗎？這座城市的給排水係統一直不太好，每逢暴雨時節，常常會因為排水不及時而造成堵車，甚至是封路。丁意想，她果然不該上顧先生的車的，如果現在還在咖啡廳的話，應該不至於會像現在這樣，車裡靜得出奇，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顧先生打破了這份沉默。“我剛剛看了下路況，去你家的路都正在疏通中，繼續往前走的話可能會花上很長時間。”嗯……的確是這樣。那乾脆，就放她下車？丁意這麼想著，顧先生繼續發話了：“你餓了嗎？我們先去吃飯，有家跳水兔的味道挺不錯的。“然而丁意聽到這裡，震驚得差點嗆住。七夕？！孤男寡女？！單獨吃飯？！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淡定地說出這話的人，也就隻有他了吧。丁意本來打算借著工作近水樓台先得月，時不時在顧先生麵前刷下存在感，再慢慢培養感情的，可是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走了，這份重新燃起的希望，轉瞬又將破滅。理智告訴她要果斷地拒絕，可是她的心，卻忍不住想要同意，想要靠近。正猶豫著，前麵的路通了，顧先生卻徑直調轉了車頭，駛向了另一方。“今天2,7尾號的的車輛限行，八點以前我不能開往城區。”顧禾風解釋道。“那……你為什麼還走這條路……“顧禾風：“跟著導航走的，忘記了。”“……”好吧，顧先生，你贏了……兩人最終還是一同去吃飯了。本以為跳水兔這種中餐應該是在某個偏僻的小飯館，卻沒想到，顧先生帶她來到了A市最有名的酒樓。A市的飲食文化比較多元，這間酒樓也是如此，它分為很多部分，西餐、日料、烤肉……一應俱全，味道也是相當不錯。隻是它承接的，大部分都是商務飯局，偶爾有一兩個來這吃飯的，要麼就是相親，要麼就是約會。所以當丁意跟著顧先生落座的時候，服務員小姐姐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眼，直看得丁意不好意思。她隻想快點吃完飯，好離開那些或是審視或是豔羨的目光。“丁意？”一道嬌美的女聲試探地問。隨即是高跟鞋與地麵的清脆的碰撞聲，丁意抬頭看向來人。淩曉臉上掛著久彆重逢的笑容，將手中的新款名牌包放在大理石桌麵上，狀似欣喜地叫了一聲丁意的名字。“和男朋友約會呢？怎麼也不開個小包間，雖然說大廳的氣氛還不錯，但也不能這麼將就吧！“淩曉熱絡地說，笑盈盈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丁意皺了眉。從大學起她就不喜歡淩曉，無論是她暗地裡向輔導員說了丁意的壞話，搶了獎學金名額，還是她大肆宣揚丁意喜歡傅予卻被殘忍拒絕的醜聞，一樁樁一件件，她做了這麼多，卻仍然是一副溫柔熱情的樣子。直到將近畢業，丁意才徹底看清了她的嘴臉。隻是那時候大家各奔東西，她也就懶得和她撕破臉來。淩曉見丁意不說話，一雙丹鳳眼細細地打量著顧禾風，片刻的置愣後，才反應過來。“喲，這不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嗎？”“丁意，原來你男朋友是顧禾風啊……”顧禾風正看著手機上的消息，並不回答，也不否認。顧先生這消息倒是回得很及時，剛好卡在這個點，很容易被人誤會的好不好？“淩曉，你想多了，我們隻是……“丁意說著，卻措不及防撞上顧先生幽深的眸子，‘同事’兩字就這麼卡在喉間擠不出去，片刻，才繼續道：”談生意。“聞言，顧禾風緊鎖的眉柔和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