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過後,天氣逐漸回暖,雖是乍暖還寒,可是愛美的人們卻都早已經換上了單薄的春衫,那明豔的色彩仿若綻放的鮮花,在這初春時節形成了一道亮眼的風景。在距延康坊不遠的西市,此時不過小正午,市中卻已是車水馬龍,人流湧動。芅薑和鐵濤從胡人的表演場地出來,一邊走著一邊聊著方才的表演,聊到那驚險的虎口奪食,芅薑忍不住地感歎道:“鐵濤,要不是你把我從經香閣喊來,我就看不到這麼精彩的表演啦。”芅薑還在經香閣。是的,她還在。至於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沒離開?這個原因說起來有那麼些複雜。簡言之就是:她嗜睡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而凶獸混沌也找到了她,為了保命,她不得不暫時留下,尋求青尋的庇護,便連今日出門,她也是瞞著大家偷跑出來的。鐵濤看到芅薑這麼開心,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這都是小意思,下次有熱鬨可以看,我還喊你一起來。”兩人正聊得歡快,忽然從後麵跑來了四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那領頭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身材微胖,頭上戴著軟翅璞頭,穿著藍色暗紋錦袍,束著金腰帶,典型的管家子弟裝扮。另外三人的穿著不及此人華貴,不過穿的卻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的綢緞衣衫。這四人一停下便將鐵濤推到了一邊,將芅薑圍在了中央。芅薑剛剛在看胡人表演的時候見過他們,那領頭的當時一直在瞟她,她不想生事,便沒理會,她沒想到他們竟然追會追來。那領頭的家夥還色眯眯地瞅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手中的馬鞭:“這位小娘子好生麵熟,我們是不在哪裡見過?”芅薑懶得理他,隻就對鐵濤道:“鐵濤,我們走。”鐵濤一看來者不善,忙點了點頭。可他們倆這還沒走呢,那家夥的同伴卻猛地一把推開鐵濤,又擋住了芅薑的去路:“小娘子急著去哪兒呀,這長安城的路我們兄弟熟悉得很,送你一程可好?”鐵濤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芅薑一驚,伸手便想去扶鐵濤,可那推鐵濤的家夥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芅薑本就不是個隱忍的性子,之前沒有出手教訓他們隻因為前日混沌出現在了長安城,她不想留下氣息讓混沌察覺,但這也不代表了她就怕他們。她瞟了一眼手腕,冷笑道:“聰明的你最好鬆手,不然有你的苦頭吃!”那人一聽,笑得越發張狂,一把將芅薑拽到了那領頭的跟前,得意的說道:“喲喲喲,口氣倒是不小,你可知我們這位程兄是盧國府的四少,陛下麵前的紅人?看上你是給你麵子,彆不是抬舉!”盧國公府的四少?程咬金的兒子啊……怪不得如此猖狂……芅薑冷哼了一聲,將那領頭的又一番打量。鐵濤怕芅薑吃虧,一見到此,也顧不得害怕了,上前便一把拉住了那領頭的胳膊大喊:“你們……你們……你們不能欺負一個弱女子……”可這群惡少誰會理會一個小老百姓?更何況鐵濤話說得磕磕巴巴,連該有的氣勢都沒有。這幾個家夥不勝其煩地蹙了蹙眉,扭頭看向了鐵濤,除了那帶頭的之外,其餘三人一擁而上,拉扯著鐵濤到了一旁,開始拳打腳踢。芅薑沒想到他們猖狂到當街打人的地步,驚得一聲大呼:“鐵濤……”那領頭的家夥卻借機發難,神色輕佻地瞅著芅薑:“是不是很擔心你的同伴,是不是很想讓他們住手?”芅薑冷冷地望著他,沒有吭聲。那家夥笑得愈發得意,竟用馬鞭挑起了芅薑的下巴:“你其實可以求我,我心情好了,自然可以考慮讓他們住手。”芅薑一聽這話忍不住的笑了,她轉過腦袋,垂於袖間的手“啪”地打響了一個響指。她響指聲一出,酒肆門口掛酒旗的竹竿說倒就倒,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毆打鐵濤的那三個家夥的身上。那竹竿原本也就是普通的竹竿,可此時卻仿佛有著千金重,砸得那三人一陣慘叫,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那領頭的一門心思想著芅薑求饒,哪想到那三個家夥會出現狀況?他被那慘叫聲驚地一怔,扭頭看向身後,隻見鐵濤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身土灰,狼狽不堪,而他的三個同伴卻被壓在竹竿下,氣都快喘不上了。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惱火,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們都在乾什麼,還不都給我起來,起來!”那三家夥卻一邊掙紮一邊求救,臉色變得一片慘白。他愣住了,完全不明白這三個家夥是怎麼了,怔忪間,隻聽得芅薑忽然道:“不好意思,沒有你,他們照樣會乖乖放人。”他心下一怔,轉頭看向芅薑。芅薑卻如方才那般神色從容,上前扶起鐵濤,微微一笑,消失在了人群。鐵濤被揍得慘烈,已然沒興致再繼續逛下去了。芅薑倒是無所謂,不過看著鐵濤一瘸一拐的樣子,她有些過意不去,扶著鐵濤回了延康坊的宅子,而後又閒逛了一會兒才回的經香閣。對於她的私自外出,白琬顯然很有意見,一看到她回來便凶巴巴地問道:“你去哪兒了?”芅薑知道白琬的臭脾氣,趕在白琬發火之前,她趕忙掏出帶回來的禮物,遞到了白琬的麵前:“喏,給你的。”那是一把精鋼匕首,比巴掌長點,刀鞘上雕刻著獅子頭像,一拔開便可看到鋒利的刀身,雖然算不得多名貴,但勝在新奇,滿滿的都是西域特色。白琬沒想到芅薑會給自己帶禮物,一下子就僵住了。芅薑笑著將匕首塞到了他手裡,又拿出糖果給一邊等著的葵娘,最後走到了青尋的麵前。此刻青尋正坐在一旁看著書,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情。他翻過書頁,剛想伸手去拿案上的茶杯,微微一側頭,看到芅薑站在他的身旁,正笑盈盈地瞅著他。芅薑這會兒已不是往常的裝扮,她換上了時下流行的團花石榴裙,米色上襦,梳著隨雲髻,化著桃花妝,淺淺一笑宛若春花初綻,又明豔又俏麗,看得青尋整個人都愣住了。芅薑瞅著青尋那意外的神色,拎著裙擺得意地轉了一圈:“好看嗎?”青尋沒有說話,收回目光,拿起了案上的茶杯。芅薑才不在乎青尋怎麼想,反正他不出聲她就當他回答了,笑著從袖子裡掏出一隻小盒子遞上了前:“這個是給你的。”青尋看到自己也有禮物,愣了一愣。芅薑挨著他坐了下去,將盒子推到了他麵前,打開了蓋子:“這個是我從西市的一個波斯商人那兒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鐵濤說味道好聞,正好你喜歡香料,送你了。”青尋瞟了一眼那盒子,下意識道:“麝香,檀香,琥珀,崖柏,玫瑰……”芅薑笑容頓時僵住了,“啪嗒”一聲蓋上了蓋子,不滿道:“噯噯噯,你這人能不能有點情趣?”青尋不解地看著她:“情趣?”芅薑抱怨道:“有你這樣的嗎?連看都沒看就把這香料的成分給報出來了,早知道這樣,我……我……我還送你乾什麼……”青尋還是沒明白,芅薑送香料和他報成分有關係嗎?可是看著芅薑激動的模樣,他意識到他們最好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故意問道:“西市今天熱鬨嗎?”芅薑聽青尋提到西市,她也沒那麼大怨氣了,點了點頭:“當然熱鬨啦,你不知道,我們剛剛去的時候正趕上胡人表演,那麼大一隻老虎,又要鑽火圈,又要爬高……還有好多胡姬,金發碧眼,身姿妖嬈,跳舞的時候一大群人都色眯眯地看著……還有那個那個小醜人……”說到此處,她看向了青尋:“你沒去看真是太可惜了……”青尋拿起茶碗又飲了一口茶:“是嗎?”白琬上前便敲了敲幾案:“還想著往外跑,你小心又被混沌盯上。”芅薑卻不以為然地衝他挑了挑眉:“我真被盯上了你們一定會來救我的,我才不怕!”白琬“哼哼”了一聲,沒理她。青尋卻道:“對了,上次那肉瘤的事情官府有結論了。”芅薑忙問:“怎麼樣怎麼樣,他們怎麼定案的?”青尋道:“意外死於食物中毒。”“意外死於植物中毒?”芅薑無語了,縣衙折騰了好幾個月,居然最後就得出這結論……不過她又想了想,這事情也怪不得縣衙,肉瘤已經被滅了,當時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好像被人給抹乾淨了,連鐵濤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其他人又怎麼會記得?事情了解總歸是好事。她悶聲歎了口氣,也沒再追問下去,一轉頭卻看到青尋又在看她。近來青尋有事沒事都愛盯著她看,經常看的她莫明其妙,芅薑僵了一下,問道:“怎麼了?”青尋搖了搖頭:“沒事。”可眼神中或多或少地卻還是帶了點彆樣的意味。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芅薑的身上,雖然隻是那麼一下下,可是那神情卻顯然地回答了芅薑方才的問題,好看!去過西市的第二天,黑貓精帶著新來的小弟來青宅找芅薑拜山頭。自從葵娘失了心智,芅薑這長安城中大姐大的位置算是坐穩了,時常有上門巴結的。不過芅薑懶得應付,都交給手下們去處理了,這次是黑貓精引薦的小妖,她給黑貓精麵子,所以才答應見見。芅薑看著那新來的灰兔精,剛要問問它什麼來曆,葵娘興衝衝地就跑了進來,一進來就在大喊:“姐姐姐姐姐姐……濤濤被人抓走啦……”濤濤是葵娘對鐵濤的昵稱,雖然她特彆地嫌棄鐵濤,可就因為鐵濤能讓她欺負,所以她對鐵濤特彆的上心。她這會兒這麼激動,八成剛剛又去找鐵濤了。芅薑早已經見怪不怪,“嗯”了一聲,正要問話。葵娘卻不依不饒地拽住了芅薑的胳膊,使勁地搖著:“姐姐姐姐,抓他的是縣衙的人,你怎麼就不好奇啊?”縣衙?芅薑一愣,轉回了腦袋:“縣衙的人抓他乾什麼?”葵娘嘟著嘴,十分不滿道:“我怎麼知道,他被抓走了,誰還肯讓我玩呀?”說話間,餘光瞟到了黑貓精和那個新來的灰兔精,瞬間眼睛亮了起來,跑到黑貓精跟前一把將它拎了起來,道:“阿喵阿喵,你來陪我玩。”葵娘以前沒失去心智的時候,整天作威作福,現在變成了小女孩心性,卻依舊不該凶殘本性,不是嚇人就是咬人,落到她手裡幾乎就沒好的。黑貓精怕她,嚇得“喵……”一聲大叫,衝著芅薑就喊:“老大老大救命……喵喵喵……救命……”芅薑也知道黑貓精被葵娘嚇怕了,她無奈道:“葵娘,小白出去買吃的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要不要去看看?”葵娘不情願地搖了搖頭。芅薑隻好提高了嗓門:“你彆鬨了,我和阿喵還有事情,去找小白玩吧。”葵娘不敢忤逆芅薑,僵了僵,這才放開了黑貓精。灰兔精拜完山頭後,跟著黑貓精便離開了,芅薑則去了經香閣給青尋白琬幫忙,無意識間又聽到白琬在說鐵濤的事情。早上她聽葵娘提過,所以並沒有很意外,隻是好奇的問白琬道:“他乾什麼了,縣衙的人要抓他?”白琬一邊收著拿到櫃台上的瓶瓶罐罐,一邊道:“聽說他好像殺人了。”“殺人?”芅薑心頭“咯噔”了一下,轉過了腦袋:“你說鐵濤殺人?”他那膽小如鼠的性子怎麼可能殺人?白琬卻聳了聳肩:“聽說還是個高官子弟,好像是……是盧國公程咬金家的四郎……程處秀……”一聽到這句,芅薑愣住了。白琬卻側過了頭,道:“對了,聽說他被抓的時候正好在盧國公府附近,身上還有血漬。”芅薑更不解了:“他去那兒乾什麼?”白琬搖了搖頭:“誰知道?我覺得這種事情很難說啊,官府不會無緣無故地抓人,但是鐵濤也不像有膽子殺人的樣子,搞不懂……”芅薑沒有吭聲,轉回目光又繼續做著手裡的事情,心下卻納悶極了,鐵濤跑盧國公府乾什麼?彆說因為昨日西市的事情,要真是這樣,豈不是她害了鐵濤?思來想去覺得不安,芅薑忙完手裡的活兒便想去大牢看看。她收拾完東西,正要向青尋打招呼,剛一轉身,卻見葵娘拎著一隻竹籃從後門走了進來。葵娘現在也就五六歲的小女孩的身形,可是她拎著的籃子卻將近她身高的一半,沉甸甸地,一直拖到了地上。芅薑有些詫異,問道:“你拎的什麼呀?”葵娘一臉興奮地指了指籃子:“姐姐,我們去看看濤濤吧,我給他帶了些好吃的。”芅薑一看葵娘這麼有心,她倒也沒反對。白琬從葵娘身邊走過,看著籃子,順手掀開了上麵蓋著的布,而一看到裡麵的東西他卻被嚇到了。籃子裡都是些什麼呀?活的兔子、活的老鼠、活的泥鰍、還有滿身泥巴的蛤蟆……他驚地將目光投向了芅薑:“大概不用等到秋後問斬,鐵濤就先給嚇死了。”葵娘瞪著白琬,不服氣地大喊:“姐姐……小白又欺負我……”芅薑怕聽到葵娘的喊聲,隻當不知地揉了揉眉心。青尋卻忽然問道:“要去看鐵濤嗎?”芅薑一愣,沒想到青尋會主動提出來。她又看了一眼白琬,看到白琬早有所準備的樣子,猜想可能是白琬提醒的青尋,便也就不覺得驚訝了,點了點頭。一行四人乘著馬車到了縣衙。因為事情牽扯到了盧國公程咬金,芅薑怕縣衙的人並不讓探監,來時多準備了幾塊銀鋌,此時剛好派上了用場。在獄卒的帶領下,眾人見到了鐵濤。鐵濤似乎剛哭過,雙眼又紅又腫,一個人蜷縮在小角落裡,臉上身上還有著不少傷痕。葵娘一看到鐵濤,激動地便喊:“濤濤……”鐵濤愣了一愣,轉來了目光,一看到芅薑、青尋和白琬都來了,直接就呆住了,過了好一刻才站了起來:“你們……你們怎麼來了……”芅薑沒心情和他閒聊,直接問道:“你還好吧?”鐵濤僵了僵,沒有說話。芅薑接過白琬手裡的籃子,遞進了大牢裡:“這裡有些吃的,都是小白特地給你做的。”鐵濤又是一愣,望著大家鼻子忽然間就有些發酸。在這長安城中,他一直是一人獨居,雖然有幾個玩得不錯的朋友,可是打從他落難,那些人就沒出現過,而他與青尋、芅薑相識不久,大家卻將他放在心上,還特地來大牢看他,這種落差讓他一陣百感交集。他愣神間,突然聽得葵娘問道:“噯,濤濤,你真殺人啦?”鐵濤一聽這句,頓時就很氣憤:“你們也覺得我殺人了?”芅薑一見鐵濤神情激動,忙一把拽回葵娘,道:“鐵濤,你先不要激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日在西市那程處秀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們之前是不是有過什麼過節?”鐵濤搖了搖頭,一臉的惶惑:“我不知道,我也是昨日才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啊,要說過節,也就昨天那檔子事情了,可我也犯不著為這個殺了他吧?”芅薑又問:“那你大半夜地跑盧國公府乾什麼?血衣又是怎麼回事?”鐵濤望著芅薑僵了僵,無力地歎了口氣:“我……我怕程處秀報複……我想給他道歉的……”芅薑追問道:“然後呢?”鐵濤又僵了僵,低下了頭:“然後……然後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拿馬鞭抽了我一頓……血衣……血衣是我自己的血……後來天黑了……坊門關了……我走不了了……就在附近的客舍住下了……打算天亮了再說……”芅薑聽到這兒徹底無語了,她就說嘛,以鐵濤的膽子,昨天在西市怎麼有勇氣去替她出頭,搞了半天,他回頭又跑來求程處秀不要計較,反把自己給坑了。芅薑是相信鐵濤的,或者說她相信鐵濤是沒有殺人的膽子的,可是程處秀死了這一點又該怎麼說?芅薑悶聲呼出一口氣,看向了青尋。青尋未曾吭聲,隻是看著鐵濤,一臉的若有所思。鐵濤忽然間又激動了起來,走上前來便一把抓住了牢籠的欄杆,一臉焦急地看著芅薑和青尋:“阿薑,青老板,你們相信我啊,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有……”芅薑沒有說話。青尋接過了話音:“官府查案需要時間,你沒殺人他們會還你清白的,你先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到最後關頭,還有轉機。”鐵濤知道這是青尋的安慰之言,可是麵對這樣的安慰,他卻有些無從反駁。他僵了僵,目光轉向了一邊的白琬。白琬怕他又要激動,忙指了指前方的籃子:“喂,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鐵濤愣愣地看著身邊的籃子,又看了看神色各異的眾人,再一想到自己當前的處境,他抱著籃子便坐到了一邊,道:“我吃!”說完,拿出裡麵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芅薑開始還有些擔心來著,擔心鐵濤會想不開,自暴自棄,可一看到他此時還能吃得下東西,瞬間就放心了。從大牢裡出來,葵娘一直在埋怨芅薑不讓她留下和鐵濤玩,芅薑沒心情理她,轉頭便對白琬和青尋道,她想去一趟盧國公府。按照盧國公府的情況,程處秀就算是被殺也應該不會送到縣衙,屍體一定還在府中。而且,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能光聽鐵濤的一麵之詞,還得實地探查一番才行。這一點青尋讚同,他點了點頭。白琬看他們倆意見一致,他也就沒有反對,於是四人便一同又去了盧國公府。到盧國公府時,府裡正在辦理程處秀的喪事,一片慘霧靡靡,哀嚎震天。芅薑使了個障眼迷住了靈堂內的眾人,然後帶著青尋、白琬和葵娘打開了程處秀的棺材。這程處秀應該死了有了些時辰,屍體上已經出現了不少的屍斑。他的死相也很難看,一臉的驚恐,死前像受到過什麼驚嚇。芅薑遲疑了一下,將程處秀的屍體從棺材裡拖了出來,解開了他身上的衣服。眾人隻見程處秀的胳膊和脖子處有著瘀紫瘢痕,像是和人發生過爭鬥。他的胸口和背部都有刀傷,胸口最深的那道在前胸心臟位置,從切口看,對方用的是一把帶著弧度的刀,傷口兩側的厚薄不一,顯然這樣的傷口是普通尖刀無法造成的。芅薑用手比劃了一下刀子的尺寸,隻聽得青尋十分肯定的說道:“我們可以回去了,凶手不是鐵濤。”芅薑一愣,轉來了目光。青尋道:“從受傷的位置來看,程處秀應該是被人先勒住脖子,而後被刺。能做到這一點,殺他的人身高一定不會低於他,或者說不會矮很多,鐵濤比他矮不少吧。還有這些刀傷,切口也不符合正常落刀的情況。你們看這些傷口,明顯的用力不均,尤其是胸口的刀傷,兩刀重疊,殺人者的手臂存在問題才會這樣,鐵濤……他似乎也不存在手臂問題……”聽著青尋的解釋,芅薑趕忙又看了一眼程處秀胸口那道傷。的確,兩道刀傷重疊,隻因為相連著,加上刀子的原因,她把這一點給忽略了。鐵濤沒有殺程處秀,程處秀卻死了,那麼殺他的人會是誰?芅薑又遲疑了一下,提起內息,一掌按在了程處秀的腦門,想利用自己能夠感應靈識的能力,去查探程處秀腦海中最後殘存的靈識。可是這一番探查她更鬱悶了,她看到了凶手,看到凶手和程處秀糾纏在一起的畫麵。正如青尋所言,那凶手的身高和程處秀差不多。凶手從後勒住程了處秀的脖子,另一隻手拿著刀子在往程處秀的胸口紮,可他的貌特征卻是模模糊糊的一團。很顯然,連程處秀自己都搞不清楚殺他的人是誰。大家此來的目的是為了證明鐵濤的清白,現在已經能夠確定不是鐵濤殺的人,這一趟也不算白來,可是芅薑卻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太對頭。程處秀死前是見到過那凶手的樣貌的,為何他腦袋裡的殘存記憶會模模糊糊的一團?還有,盧國公府的人說,程處秀死時候根本沒有出門,半夜也沒聽到他房裡有過什麼動靜,第二天下人去敲門的時候才發現他死了,滿床都是血。可是芅薑方才查探程處秀的靈識的時候發現,他被殺之地根本就不是盧國公府。天色將晚,各個裡坊的門也快要關閉,芅薑也沒時間去解答心中疑惑,不得不收回心神,跟著青尋他們先回了延康坊。可能是方才勞神太多,她這一路上都有些精神不濟,暈乎乎地,隻想睡覺,心裡還一陣陣發慌,總覺得像出什麼事情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