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經香閣。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鋪子裡生意好得出奇,忙得人幾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今日又是如是。白琬一邊將客人要的香料往櫃台上放著,一邊不停地在看向門外,心裡直犯嘀咕,芅薑去隔壁街送香料,居然送了大半個時辰還不見回來,鋪子裡忙得都快著火了。怔忪間,門外一陣馬鳴,進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白琬見過,是縣衙的縣令韋文信,另一個人像是韋文信的隨從,對韋文信很恭敬。白琬一想到前日發生的事情,驀地便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忙不迭地攔了上去,問道:“兩位想要點什麼嗎?”生怕韋文信是來找青尋算賬的。果不其然,韋文信一進門目光就落到了青尋的身上,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們這兒有些什麼香料?”白琬忙道:“那也得看您想要什麼香料,我們這兒有各種特製的香丸、香粉、香油,還有各種入香的材料,應有儘有。”可是對那些,韋文信顯然沒有多大興趣,隻就看著青尋又問:“那辟邪的呢?”辟邪……白琬瞅了青尋一眼,不說話了,越發肯定了韋文信就是來生事的。找辟邪之物不去道觀或者寺廟,哪有跑香料鋪子的?可青尋卻並不緊張,他漫不經心地接過了韋文信的話音:“剛巧,我這裡還剩下最後一粒祗精香,不知這位客人可有興趣。”“祗精香?”韋文信愣了一下。青尋道:“此物產自塗魂國,具有辟邪驅魔的功效。”說罷,朝白琬打了個手勢。白琬心領神會,從抽屜裡取出了一隻寶藍色的錦盒。韋文信接過盒子,還沒打開便已覺得異香撲鼻,思緒翩然。他心知此物不凡,忙問青尋:“此物如何賣的?”青尋道:“隨緣。”韋文信遲疑了一下,揣摩了一番青尋的意思,也不看盒子裡的東西了,將盒子遞給隨從,然後摘下錢袋便整個都給了青尋。青尋說隨緣,他還當隨緣,看都沒看,接過錢袋就丟到了抽屜裡。錢貨兩訖,按道理,那韋文信也該離開了,可是他卻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是一直在看著青尋。看得一旁白琬看得心裡直犯嘀咕。隻不想,在他質疑的目光之中,韋文信忽然衝著青尋行了一個大禮。韋文信的這個舉動太過突然,一下子就把白琬給看懵了。韋文信的那個跟班也是一臉驚悚。反倒是青尋,怪不怪,神情淡然。總覺得這畫麵有些怪怪的,白琬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了青尋:“主人……”青尋卻朝著前方抬了抬下巴,道:“你拿的香料呢,還有客人在等著呢。”白琬僵了僵,將手中的香料放到了櫃台上。“哦。”韋文信這才後退了兩步後,準備離開。韋文信那隨從一看韋文信要走,趕忙跟上,心裡卻忍不住好奇,小聲地便韋文信道:“韋縣令,此人到底是何等身份啊,您為何要向他行如此大禮?”韋文信看向那人,頓了一頓,神色卻也一樣的茫然。他連進入經香閣買香都是偶然,哪裡又知道青尋是什麼身份?他隻是覺得青尋很眼熟,經香閣也讓他覺得很熟悉,他似乎曾經來過。而這種感覺在他聞到那祗精香後愈發強烈,潛意識裡,他覺得自己要謝謝青尋的,至於為什麼要謝,他卻想不起來,怎麼都想不起來。他搖了搖頭:“不清楚,我隻知道我好像應該這麼做。”那隨從驚訝地看著他:“啊?”韋文信的餘光卻又落回到了青尋的身上。也不知道怎麼的,隻要一看到青尋,他便本能地生出一種敬畏的心理,仿佛青尋是神祗一般,容不得他有絲毫的冒犯,至於為什麼,他也說不出來,總之,就是這麼奇怪。芅薑和葵娘這邊。青宅外,葵娘蹲在牆角,等著芅薑出來,等得都快沒耐心了。芅薑說過幾天她就要從宅子裡搬出去,她得先帶著拿一些好拿的東西,免得搬家的時候麻煩。可是,她不就回去拿個精怪們上貢的貢品嘛,怎麼到現在還不來?葵娘等了半個多時辰還是沒見芅薑的蹤影,再也等不下去了,看到前方有一隻小田鼠,追著田鼠自己玩去了,直接把芅薑拋在了腦後。可是葵娘不知道,宅子裡,芅薑那嗜睡的毛病又犯了。困,困得毫無道理,困得莫名其妙,困得連意識都快沒了。芅薑使勁地拍著腦門,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可就是提不起精神,耳邊卻還仿佛能聽到白琬的抱怨,抱怨她說要去鋪子裡幫忙,結果卻送了個香料人就不見了。芅薑不想讓自己這麼下去,手扶著門板定了定神,剛覺得好了那麼一丟丟,結果一抬腳,整個人“噗通”一下子便倒到了地上,昏睡過去。而就在芅薑昏睡後不久,青宅的上空突然刮起一陣怪風,那怪風遮天蔽日,可怕非常,仿若獵鷹一般,將昏睡的芅薑當做了獵物,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芅薑飛撲而去,在地麵上映出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尾記:唐肅宗朝,尚書郎房集,頗持權勢。暇日,私弟獨坐廳中,忽有小兒,十四五,髡發齊眉,而持一布囊,不知所從來,立於其前。房初謂是親故家遣小兒相省,問之不應。又問囊中何物,小兒笑曰:“眼睛也。”遂傾囊,中可數升眼睛,在地四散,緣牆上屋。一家驚怪,便失小兒所在,眼睛又不複見。後集坐事誅。(出《原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