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跳海(1 / 1)

荷官小姐 鰻魚Tech 1781 字 4天前

“什麼?”涯頂風聲很大,她聲音顫抖,抬頭去看。那張側臉線條像被拉直,繃緊,清瘦而冷硬。他們身後,是高高的涯岸。涯岸之下,新西蘭絕美的領海,在夜幕中蕩漾起無數微妙的波瀾,如同蓄勢的野獸。假若一不小心掉下去,那也算是……跌入了萬頃南太平洋藍水了?風聲越來越大了。“聽我的,一、二……”短暫時間內,蔚溪井沉靜的聲音傳來,阿典驚了,猛盯向他,能感受到從他胸膛傳來的溫熱氣息,氤氳在微涼的秋夜裡,她的思緒短暫迷失了。他要做什麼?該不會……腦子裡一團泥漿。“砰——”又是一聲槍響!這聲音聽得所有人心驚肉跳,連同後麵追趕上來的人都止住了腳步,停在三米開外的地方……對峙之中,沒時間猶豫了。阿典驚恐地往下看去:“不,我不會遊……”可話音未落,他就打斷了,風中之中,隻有沉穩的幾個字——“握緊我。”而後,在阿典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身子受一股力量往前猛拽,直接往下躍去,跳入了海裡!墜落。阿典毫無反抗地餘地,甚至還沒想清楚,就被迫跳下去了。她整個身體被挾著往前傾,失去了所有的重心,隻往著波光粼粼的微瀾上跌去。腳上軟了,視線亂了,不停地跌啊跌,身後的喧嚷、爭執聲、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她覺得自己在往某個黑洞裡掉去,沒有安全感。但仍舊能夠清楚感受到,手上的力量,在千鈞一發之際,緊緊握了住她的手。“咚——嘩啦——”零碎水浪濺起,海麵開始有了不平靜的波瀾,一直蕩漾波及到很遠。整片海都被打擾了,從一個點開始擴散,許多浪花濺起來。無儘屏息,無儘深藍。阿典整個人的知覺都有些麻木,細密的水撞向她全身的皮膚,包裹、侵襲……有點冷,真的有點冷。但有意識還是好的,起碼她還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從始至終緊緊地抓在手上。睜不開眼,沉重的水力拉扯著她下沉。她不知道現在是在半空中還是水裡了,因為,一直往下沉去,沒完沒了似的。終於,到某個點,手上那股力量發力了。她的手被輕輕一拽,身體找回平衡,往某個地方湧去。接著,身軀襲入了一個有溫度的胸膛,漸而向上浮去,最後,在得到呼吸的瞬間,脫離出了水麵。“呼——”她憋得快要斷氣了似的,終於得到機會呼吸,不禁大口喘氣,嘴裡的水全都吐了出來。新鮮的空氣鑽入肺部,水流淌過睫毛,眼睛睜都睜不開。低沉的聲音漫入耳廓:“怎麼樣?”聽到這清晰的聲音,阿典終於徹底清醒過來,用力抹了把臉。她猛地抬頭,才見蔚溪井在她麵前,濕漉漉的,水珠順著細碎的額發滴落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月光從雲裡鑽出來,倒映在他眼睛裡,倒映在圍繞他們的海水上。再看四周,一麵涯壁,一望無際的海洋。遠處的地平線將海和天的顏色分開,世界隻剩靜謐,遠處還有海鷗盤旋著。啊,結束了。終於,好像重新活過來。簡直不敢相信啊,剛剛短短時間內從那麼高的地方落下!現在都好像是暈的。還好,入水時不知怎麼並沒有頭朝下。阿典嗆了嗆,轉頭,咳嗽。後背上的手拍了拍她,她漸漸緩過來,望著前方的景色,一驚,猛然轉身抬頭——陡峭的涯岸,高聳的絕壁,在鈷藍的天空夜幕上,涯頂偶爾跌落下幾顆石子。上麵隱隱約約傳來些繁雜聲音。而眼前,是浸濕的衣襟,貼著近在咫尺的胸膛,水珠子連成線從額發上淌落。他見她咳出好些水來,斜勾嘴角,笑道:“喝了很多水嗎?”阿典覺得自己讀出了嘲笑的語氣,蹙眉,沒好氣:“你說呢?剛剛說了不會遊泳……”“你要去哪兒?”他拽住她手肘。阿典努力使得上半身浮在水麵,本想轉身離開,仔細一看才發現麵前的絕壁沒有留路,附近也沒有淺灘,根本沒辦法回去。什麼,難道她就要這樣泡在水裡嗎?蔚溪井放眼看了看,視線掃過遠處的碼頭,見那裡停著不少小遊艇,再抬頭,看見涯頂探察的人影褪去,說:“等著,他們很快會過來。”阿典覺得水有些涼,而且泡在這麼空曠的海洋上,身體感覺稍許不安,沒有重心是的。她不回應,轉了個方向朝碼頭那裡浮去。哪知道,剛浮出半米,身體重心就不穩了。真是高估了自己,上半身左右搖擺,忽地往下沉去……蔚溪井眸光一緊,凝眉。阿典撲騰掙紮時,腳踝處出現一隻手,拉扯住她往回拽,她輕而易舉就反撞了回去——腦袋沒入水中,頃刻又衝出水麵,跌在一個人的臂彎裡。她嚇了一跳,呼吸不穩,抬眸,從漫天星光裡辨認出一雙深幽的眼睛。“不是說不會遊嗎?那就不要亂動,碼頭那邊會來人。”他說。阿典拍了拍自己肺部的位置,喘口氣,感覺到冷硬的胸膛上散著淡淡的溫熱,臉不可抑製地發熱了,渾身僵硬。她猛推開他,卻一不小心向後仰去,眼看要嗆水,情急之中又抓住眼前的肩膀,這才穩了住。蔚溪井看著麵前扒在他身上的人,嘴角微微揚起:“你到底要怎樣?”阿典的臉頰更熱了。水麵零星的月光像是斷了線路的電流,滋啦滋啦流過她的身體,兩人每一處皮膚接觸的地方都讓她心驚肉跳。要知道,她從來,從來,沒和人這樣近距離地觸碰過。“他們過來了嗎?”阿典遲疑地眺望遠處的小黑影。蔚溪井收回目光,俯看眼前這張臉,神情靜默下來,“還得等會兒。”安靜下來了。那細密的濃黑睫毛,溫順貼著清澈的眼睛。在光線的照射下,水珠散發著剔透的光芒,仿若夢幻的亮光,透入半透明的皮膚,在光滑的表麵折出長長直直的亮痕,讓人看入了迷。而那雙纖美的手,更是唯美至極。“你聽過這個說法嗎?”他笑著打破寂靜,移開視線,眯緊眼:“在海上相遇過的人……”阿典一怔,狐疑地盯著他。他麵不改色,可眼角有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上岸後,關係還會像海草一樣糾纏在一起。”阿典冷嗤,“什麼?傳說嗎?”“好像是。”“剛剛才誕生的傳說吧?”阿典挑眉詢問,神情露出不屑,忽而又仔細打量他認真的神情,頓感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蔚溪井低頭,直勾勾對視,突然冒出一句:“為什麼臉這麼紅?”“……”“有點熱。”她的謊言簡直是廢話。在秋天的異域海上,微涼的夜晚,清冷的海風,所有的感官都被微冷的感覺籠罩。就連月光,都是那麼的冷清,優雅俯瞰著海上的一切。他忽然抿唇。逼近一動,水就泛起層層波瀾,帶著鹹鹹的海味兒,清新又清晰,撲入阿典鼻間,她不自覺微顫,仰頭直直看著蔚溪井。“我也是……”他凝視的目光沒有終止,一直持續著,直到在阿典眼裡,周圍的海水都變成了透明的粉紅色,他才伸手挑起阿典的下巴,眼神那麼直接,浮著笑意:“我有個猜測。想試一下,現在的話——”停頓片刻,他嘴角揚得更高了,連弧度都迷人。阿典呼吸慢下來,好像在這時空模糊的情境裡迷失了靈魂,她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能愣著一動不動。“是不是,可以吻你?”下巴抬近了。他在問她,眼神不容閃躲。什麼!聽到這清泉般的嗓音時,阿典的心漏跳了好幾拍。而那眼神裡的光芒,簡直像要照進她心裡,侵入式地麵對她靈魂,細細碎碎地說著一些話。她茫然了,要知道,此刻,從他腦後的漫天璀璨星光裡找出這目光,多麼不容易。而那孤寂了十多年的靈魂,究竟聽到了什麼樣細細碎碎的話?又該作何反應呢?飽滿而有棱角的唇,在她前方。她看著,耳朵好像又短暫失去聲音了。如果,心臟真的可以顫抖的話,那麼,她的心此時就是這樣的,同著微風下的水芒一起,波光粼粼,同著一起顫抖,難以平靜。她沉默太久了。蔚溪井勾起唇,似乎得到了默認。假如接吻的話,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間了。“那我就,跟荷官賭一次了。”傾身,吻下。事後阿典回憶,覺得自己的人生簡直是瘋了。她再也記不起這天晚上是如何接吻的,隻記得海水的味道,海風的味道,忘卻一切虛無,迷失的心境……她已經二十六歲,在步履維艱地向前,為著遙遠的目標奔波,誰來向她談過愛情呢?誰打擾過她一個人的生活呢?溫熱的呼吸,清冷的唇。睜大眼睛,看著麵前這個英俊的麵孔輪廓是如何在鈷藍夜幕裡清晰,清晰又模糊,最後烙印在心田的。即便將來忘卻了這個夜晚,大概,也永遠無法忘記這個夜晚的海了。她竟享受,這種心動的感覺。也承認,是真的,有一點對這個人著迷。“阿典……”雙唇分離之間,耳畔有他清冽的聲音,迷迷糊糊的、飄飄忽忽的,出現了一秒,又消失了。他初次喊她名字。纏綿的吻在紅唇上輾轉。阿典從沒有過接吻的體驗,一時,就遺忘命運的衝突了。這種落入蜂蜜海洋般的感覺,已經,讓她暫時失去了自我。他們在吻著。蔚溪井握緊了手掌裡的那隻手,修長柔軟的手,薄薄的繭還藏在關節處,順著摸上去那麼明顯,紋路那麼清晰,像硌在他心上似的。還有那淺淺的劃痕,略微凹凸著,讓人呼吸都起伏起來。他記住了這繭上透露的細密的紋路、漫長的時光、寂寞的心情。良久,他的氣息在耳畔,仿佛包含著絲絲慣常的調侃,低頭看她。阿典得到呼吸,喘著氣。蔚溪井笑了:“什麼感覺?”阿典睜著迷蒙的眼,沒想到他這麼問。目光來回,半晌,才怔愣開口:“你有試過高空跳傘嗎?”哈哈,熟悉的反問。他又一次忍俊不禁了:“沒必要比喻成這麼刺激的感受吧?”熟悉的對話,默契地重複了。月光終於有溫度,不再高高掛著優雅,把整片海都變成了亮黃黃的波浪平麵。大概是,如蜜的顏色。“不是跳下去時的感覺,”阿典緩緩地說,眼角彎起了,“是降了一定高度,傘突然撐開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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