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愧天從裡麵推開了他家的半扇門,然後又隨意合上了,並沒有鎖,也不會有人敢去他家偷東西,除非是外地來的,最近鳳都城就來了許多江湖人,是為了什麼事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吳愧天向左拐彎的時候,看到了隔壁的李大媽正艱難的推著一車青菜從屋裡出來,由於門口有門檻,她賣力的想要將木車推過去,但無濟於事,吳愧天冷漠的走了過去,伸出手幫她一起推。“誒,謝謝啊。”李大媽摸了摸額頭的汗,一抬頭看到來人汗流地更多了,聲音顫了顫,“是,是愧天啊。”“嗯。”吳愧天並不介意她的反應應該說是習慣了,默不作聲了替她將木車推了出來。李大媽不好意思眼睛不敢看他隻是隨意都問了句,“愧天這麼早就出門啊,是去哪裡嗎?”李大媽才看到他背後用布包住的那把刀,後悔多話了,一臉尷尬又無措。“我有事先走了。”吳愧天。“好,好。”李大媽虛虛道,等人走遠,李大媽才鬆了一口氣。“你怎麼和那個煞神講話了?”賣豆腐的張姐遠遠看到了走了過來拉她閒聊。李大媽瞧了瞧周圍,才一臉後悔道:“我怎麼知道他突然過來幫我推車,我就多嘴問了一句而已。”“今天又有人要被砍頭嗎?我看到他背後那把刀了。”張大姐。“聽說前些年外來的那戶人家的男人殺人了,被當場抓住,這不殺人償命唄。”“那不就剩他老婆孩子了嗎?你說乾嘛要殺人呢?”“我偷偷跟你講你不要說出去。”“好,好,你說。”“縣裡的那個錢大爺想奸汙他娘子,被撞見了,兩人糾纏下才會誤手殺了人的。”“那真是可憐,要不我們待會去看看吧。”“也行,先幫我推車過去集市吧。”“好。”兩個女人的八卦又開始蔓延了整個集市。吳愧天之所以被她們忌憚,不僅是因為他長相醜陋,還是因為他是一個儈子手。吳愧天長得凶神惡煞,濃眉大眼,滿臉的絡腮胡子,看起來就有點像人們所畫的抓鬼的鐘馗的畫像中人。不說話時的嚴肅樣給了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一開口粗獷的聲音更是讓人感到殺氣騰騰,所以他都儘量不開口說話也鮮少與人來往。吳愧天儈子手這個職業是由他師父傳下來的,年幼的時候被師父撿到就做了他的繼承人,這個縣因為太小代代也隻有一名儈子手。劊子手本應賺錢比較多,但町裡縣不發達,月錢少,還有在很多人看來劊子手都是渾身充滿殺氣的,吳愧天看人一眼那人幾天內都是驚魂未定的,小孩更是直接就嚇哭,所以吳愧天三十好幾了也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或者他會像師父一樣孤苦伶仃的活過完這輩子。吳愧天經過的地方,無不是人人恐慌避嫌,嘴上不說,眼神都出賣了他們,吳愧天隻管走自己的,路過一包子檔口時,他停下想買幾個包子當早餐,包子老板認識吳愧天很多年了,但每次見到他還是心顫。吳愧天伸出五個手指頭,包子老板趕緊給他裝了五個肉包,吳愧天接過包子放下了五文錢。包子老板隔著衣袖拿起了銅錢放到另一盒子裡,這可是靠殺人賺來的錢,即使是犯人,但也晦氣得很。按理說吳愧天的工作是在午時才進行的,不用去那麼早,但他習慣了早起,而且早上路上沒那麼多人,中午會更多人。今天處決的那個犯人就是李大媽和張大姐八卦的那一個,前幾天定了死刑今天執行。吳愧天來到縣衙時,開工的都沒幾個,縣衙的人也是不敢太靠近吳愧天的,吳愧天一個人在縣衙裡尋了個位置坐,等待開斬時間到來,期間他也不會去吃午飯,因為他覺得餓著肚子是對犯人的一種尊重。太陽逐漸升了起來,越來越熱,等到快正頭頂的時候,師爺宣布開始壓犯人出場了,因為是斬頭,所以會選擇在集市口進行,縣令早在那裡了。犯人被關在木檻車裡,脖子上套了枷,手腳也都用枷鎖固定住,他是要被帶著遛一圈的,而儈子手即是吳愧天也站會在木檻車的外麵,端著他的鬼頭刀,一動不動麵無表情的瞪視前方,猶如凶神惡煞的守門獸,讓來看熱鬨的人都產生了退縮之意。由於天熱,這過程就被縮減了,縣老爺熬不了熱天想趕緊結束。行刑前,兵差讓死刑犯跪在了地上,後麵還插著一根生死牌,吳愧天還是端著刀站在刑犯旁邊,死刑犯由始至終都是麵如死灰不發一言,也可能是太熱了導致的。現在還沒到正午,縣令不耐煩的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旁邊的師爺狗腿的上前給縣老爺扇了扇風。下麵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有很多不同的聲音交集響起,伸手指指點點,但都不敢正麵對上儈子手,人群中突然開了一條道,原來是刑犯的老婆和孩子來了,女人眼裡儘是不甘和怨恨,她相公都是為了自己才會錯手殺人的,那人死有餘辜,為什麼她相公要賠命?天理不公啊!但她隻是個弱女子又能做什麼,若是可以她定會幫相公報仇的,那狗官和殺她相公的一個都不會放過!刑犯也看到了他老婆和孩子,一時激動想要站起來,被吳愧天按耐住了,吳愧天的手勁非常大,刑犯竟無反抗之力,認命的跪了回去,他老婆孩子也想掙脫攔著的兵差跑上來,吳愧天本想阻止她們,結果卻變成了橫眉怒目的模樣,大家倒吸一口氣後退了好幾步,可真嚇人,刑犯老婆孩子也被攔了下來。這加重了死刑犯的怨恨,他轉眼瞪著早恨恨的望著吳愧天,似在怨他不讓自己和老婆孩子靠近。眾人都在等午時三刻,午時三刻就是太陽正中的時候,這個時候,陽氣最盛,人的影子最短,他們相信此時可以用旺盛的陽氣來衝淡殺人的陰氣這是被一直傳下來的說法。午時三刻終於到了。縣令一聲令下扔下死令牌,行刑開始,吳愧天先是拿起地上的酒壇灌了一口酒,粗著聲音問刑犯,“你要不要也喝一口才上路?”“呸。”刑犯啐了一聲,要不是看到吳愧天長得如此可怕他都要大罵了。吳愧天也不惱,他隻是再喝一口含在嘴裡,往刀上兩麵各噴了一口酒,鬼頭刀在光照下更寒氣逼人了。喝酒噴酒,一為壯膽;二為不讓刀沾血,也是祭刀。放下酒壇,拔下了生死牌,吳愧天後反握鬼頭刀,用另一隻手按低犯人的頭,罪犯臨死前卻是恐懼到了極點,但也知在劫難逃,不甘心的睜大了眼睛,吳愧天兩手緊握刀柄,手起手落,毫無猶豫一刀精準的斬下了刑犯的頭,鮮血濺到了他的衣服上和臉上,但他始終不眨一下眼睛,而刑犯落地的頭顱竟然死不瞑目,剛好直直的對著吳愧天,這是不詳預感。人群中很多人都不忍心看用手遮住了眼,但那兩母子全程不眨眼,母親還用手掰著孩子的眼讓他看得更清楚,等人頭落地後,女人望著地上死不瞑目的頭詭異的笑了笑便帶著孩子轉身離去。吳愧天用衣袖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但由於血有點凝固了,擦不乾淨,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更可怖了,然後走下去用手幫刑犯閉上了雙眼,再讓人把他的屍首抬走,人群也逐漸散去,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吳愧天又用布包好鬼頭刀然後準備回家,但回家前他想先去買一塊磨刀石回家磨刀,因為他剛才發現他的刀有一點點鈍了,還缺了一個小口。其實可以交給磨刀匠磨的,隻是大多數磨刀匠都會認為砍人的刀就是晦氣之刀,不願碰,而磨刀就是要幫助砍更多的人,這是在積惡會被地府記錄的。這不僅磨刀匠會這麼認為,很多人連同儈子手本身也覺得斬頭的刀會沾染上冤魂,殺人的是刀不該是人,所以從不磨刀修刀,等不能用了就丟了換過一把,那些刀下亡魂就不會找上自己。可是吳愧天卻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不信鬼神之說,他隻是堅守原則做好本分工作,既然是被定罪的那就是該死之人,斬他們的頭也不會有罪惡感,這麼多年他殺過的人沒幾百也有幾十,而且他還會自己磨刀修刀,如果真有鬼魂都話相信他早已被纏上不知多少回了,但大家都說那是因為他長相凶狠,滿身煞氣連鬼神都要回避他幾分,所以才一直相安無事。吳愧天買了磨刀石又買了下午的食材回家,等他磨好刀剛好到時間煮飯,一個人吃不需要太鋪張,簡單的配一兩個菜就行,吃完飯又洗涮完,他很早就熄燈上床了。明天要更早的起床,他還要去殺豬呢。茶樓的茶與曲都不知換了幾輪,那座上的兩人仍不知疲倦的聽眼前人講故事,等到日暮西山,才揮揮手打發人走。“今天都聽了和看了一天,有什麼收獲嗎?”方繆問。徐予取:“有,那儈子手是不是凶手,今晚我們去驗屍,與李袁對比一下就知道了。”方繆:“那,我們還回牢裡嗎?”徐予取竟然認真的想了想:“回,不過該你發揮了。”方繆:“什麼?”方繆才知道所謂的該他發揮是怎麼回事,那剛醒過來的獄卒就要上報犯人逃走的時候,方繆他們回來了,還塞了錢作捂口費,並威脅其不知道昨晚和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明天還是由他值班,他還是會睡上一會,等醒來過什麼都不要說,監獄裡還是正常的就行,代價了他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還有他的命。所以,今晚,方繆與徐予取還能出去上屋頂一起看月亮看星星。等衙門停屍房裡守夜的不在了就可以去找證據了。方繆感概,這兩天聽到的和遇到的比徐予取講的鬼故事可要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