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多的是長了兩隻腳的惡鬼，誰也不知道他們在你不知道的時間裡在乾些什麼。By《婷婷一點也不胖》貼吧論壇上有人匿名扒出路婷婷在西行途中的真實故事時，她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她也並不關心。沒過一周，這個名叫《震驚!某妙齡女孩離家出走竟遭遇流氓》就像病毒一樣在一中貼吧上擴散開來。文中描述的“小賣部的常客，小胖子，追小花”這三個關鍵詞彙迅速將目標鎖定給路婷婷。沒過幾天，又有人向一個微博情感博主匿名提問：“不潔之身還能擁有追愛的權利嗎？”這個話題一出現就迅速有了正反兩個立場，引起一波滔天口水戰，沒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就在微博熱搜“爆”的上頭。其中不少吃瓜群眾根據那條“在旅遊中不小心被人強暴，還能勇敢追愛嗎？”這一條線索，聯係上貼吧上的那個爆料，馬上就將這條轉到自己班級所在的討論組裡。你來我往，這麼勁爆的消息瞬間傳的整個一中人儘皆知。路婷婷原先在向高調示愛時就已有不少人對號入座過，這次聚光燈一照，她又被推入舞台之中，接收台下每個人的審核。而路婷婷並沒意識到輿論的大波浪會將自己卷進去，畢竟她隻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示範學校的小菜鳥。被高考扼住喉嚨，在蓄積力量，低聲歌唱。自從上次的那個事情後她整個人已消沉不少，早已放棄原來的高調作風，在任何刷存在感的地方都銷聲匿跡，甚至於就連手機也都是壓在床底，每周隻允許自己拿出來一次給路媽媽打電話證明自己還活在世界上。個人作風泯然無異於其他奔赴高考的學子般。每日都淹沒在《三年高考兩年模擬》裡，加上在一中有個慣例，高二文理分科的規則隻有一條：考試成績決定一切。路婷婷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就能淹沒掉灰暗的記憶和當時的挫敗感。卡卡率先放棄了走高考這根獨木橋，在一學期結束時，她就踏上了去韓國，去當一名練習生，鹿鳴也緊隨其後，追著她去了國外。沒了卡卡陪伴的高中生，日子真的單調地沒儘頭，每天吃飯都像是在走流程，路婷婷隻有努力加餐費，更努力紮進學習裡，才能讓自己忘掉過去的繁華和蒼涼。午覺趴在桌子上睡得並不安寧，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親密的人都離自己而去，自己成為所有人唾棄的對象，被壓在一個火把上，熱氣騰騰中，底下圍攏的人像被控製住的怪獸般，雙眼無神，嘴裡叫嚷著“燒死她”。她驚醒後，擦了擦額頭的虛汗。“路婷婷，有人找你。”剛從廁所回來的同班同學對著教室喊。“好”路婷婷不明就裡，走了出去。走廊上是兩個長相平凡的女生。“你就是路婷婷啊。”“嗯。”“有事嗎？”“沒事，我就看看。”說完這話，兩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對視了一下，轉身就走了。路婷婷沒有當即離開，她站在原地，清楚無疑地聽到接下來的對話。“就是她啊，長成這樣還被那啥。”“現在的歹徒作案都不看臉了嗎？”“是啊，是啊，她長這樣竟然還會去追求小花，真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是啊，不潔之身都這麼招搖，歹徒不強奸她強奸誰啊。”路婷婷胃裡一陣翻騰，她來到教室的垃圾桶裡，胃裡頓時翻江倒海，狂吐不止。口腔裡還混雜著菜葉子的酸黴味，腸子都快要吐出來時，一回頭，正對上一雙雙閃躲著的眼。尷尬的氣氛彌漫在教室裡。貼吧又熱鬨起來了，那條帖子被置頂後，新的一條題為《後續！妙齡少女恐有身孕。》這條帖子才發了沒半小時，迅速被層層蓋樓，不少人在帖子下YY一出退學在家，墮胎養身的戲碼。跟帖的人也絡繹不絕，一個個都將自己先前在言情吧看見的那些橋段都搬到這裡來，引得好大一波外站的純路人都來到這裡來看熱鬨。路婷婷當時知道那兩女孩在含沙射影說自己，可她從小堅信身正不怕影子歪，沒理會兩個人說的話。那天中午也吃得太過葷腥，她腸胃在餓一頓飽一頓中已被損壞了，稍微多吃點，或者吃得東西油膩點就會引起個人極度不適。那天中午不是第一次，也自然不是最後一次。她沒料到從那天後，教室外一下課就會有彆班的學生在窗口指指點點，自己就連在學校裡走動，也不時會遇到看自己眼神都怪怪了的人。她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呢？有同等疑問的人還有周昉，他無聊時在討論組裡看見這個熱帖，點進去後整個人瞬間就不太好了。從不玩貼吧的他馬上注冊一個賬號去聯係了貼吧站長，站長表示自己秉承自由原則沒再理他，他又去找了寫帖子的那個，可對方是個匿名的ID，對方理都沒理他。他真的心態有點崩掉，還沒等他想出解決辦法來，這事又有最新進度，他再點進去後，整個人就像走在冬夜的街上，頭頂有一盆冷水傾倒下來。他惴惴不安地找到路婷婷的QQ，輸入“你還好嗎？”後，又回想自己之前對她造成的傷害，又將輸入框裡的消息都撤了回來。發QQ不行，他悶著腦殼，在想新的辦法，手指在屏幕裡滑啊滑，劃過“見字如麵”這幾個字時愣住。一個新的想法就悄悄誕生，他在第九節課下課後，就跟小花扯謊說自己有約，一個人將衣服拉鏈往上一拉，就出了學校大門。來到文具店，習慣性來到門口出售無印良品類型的速寫本上，從裡頭拿出一本速寫紙，正準備付錢時，掃了眼店。嘰嘰喳喳都是小女生在花枝招展的本子前停住，討論起各種花色的本子就像討論戀人般熱烈，眼睛都比平日亮了好幾個度。“7塊錢。”“老板，我要換一個。”“這個14。”“好。”周昉眉頭一皺，男生永遠不明白，明明性價比看起來完全不值得的兩個本子，女生會在最差和更差之間猶豫，而毫不猶豫就將性價比最高那款從自己購物清單裡劃掉。女生也永遠不會明白，男生為何在選擇時除了灰和白外，就是白和灰。周昉剛走出店門，就將那個花哨的蝦粉色波點本子塞進校服裡，找了個店吃了碗粉就回了教室。教室裡沒有人，他如蒙大赦般，將本子掏出來，想塞進抽屜裡時又感覺不太妥當，繼而將本子塞回了校服裡。衣服裡膈著本子，兩節自習課都不安生。好不容易挨到下晚自習，他剛想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衝回寢室，小花舉著個籃球來到他麵前，拍了下他的胸膛。周昉：……小花：去打籃球嗎？周昉：不去。小花看著急衝衝走出門去的周昉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自己抱著籃球就去了操場，在操場上打了十來分鐘，就回了寢室，洗了個澡就躺下。周昉等到宿管阿姨查完寢，寢室臥談會結束後，耳邊隻剩下清風明月和微微鼾聲，他才在被窩裡躡手躡腳打開手電筒，掏出紙和筆，借著微弱燈光，蒙頭將心中埋藏許久的熾熱的情感都寫了下來。白紙上落滿黒字，他捋平紙，仔細核對了一遍後，修改了其中的錯彆字，輕手輕腳地將這信紙折疊整齊。第二天都揣在口袋裡，等到放學後又找個空子將信封貼好郵票，信封從軍綠色鐵皮口滑入郵筒裡，沒有叮咚聲。他第一次投遞，確定信沒有掛在郵筒口，他回了學校。路婷婷心煩的時候回家了一星期，等再次來學校時，傳來的風言風語又變成了《實錘！某中學女孩休學養胎》，她極度無語，剛開始還耐著脾氣跟人解釋，可謠言一旦形成，很難破掉。有時候，明明相隔沒有一米，背後都有人肆無忌談討論起她，完全當她本人不存在般。做了一段時間縮頭烏龜，每天裝作並不care這一切，可在夜深人靜時，想起自己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遭受這不白之冤，想到小花不知道該如何看她這點時，繼而聯想到小花本人，她委屈地在深夜痛哭。第二天腫著眼睛來教室，像個鴕鳥般將自己腦袋深埋在沙丘上，直到老班來到教室，喊她去辦公室，她以為班主任都要向她訓話，怯生生敲開老班的門。老班地給她兩個信封，並向她表示慶賀，原來她前段時間給一個在當地頗有權威的雜誌投稿，現在結果出來了，她得了三等獎，老班將獲獎證書和獎金還有雜誌樣稿一並遞到她手裡，抬高了好幾個分貝昂揚說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隱藏才能啊。加油，我看好你哦。”東邊不亮西邊亮，她蒙圈狀態回了教室，坐下來反複確定信封正麵寫的是自己的名字後，大著膽子將兩封陌生來信拆開。掉出來是彆致又可愛的鏤空狐狸書簽，信紙乾淨，紙卷平整，她一個字又一個字讀著來信。原來是學校裡的某位愛心人士看她平白無故遭受這種流言替她打抱不平，並送來言語和實物鼓勵。路婷婷當下又快樂起來，之後再次在路上遇到對她冷言冷語的人，她都會嚴厲地對對方翻白眼。可白眼翻來翻去，謠言反而像滾雪球越滾越大。既然躲不過，那就隻能自己去解決。被一隻狗咬一口雖不能去咬口，但在狗剛開口時就可以拿起鐵棒，對準狗頭狠狠敲擊。是時候展示真正的實力了，當天晚自習，她就匿名給校長寫了封信。沒過幾天，學校裡來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他們占領了學校的科教館，倒騰起各種機械。起初沒人注意到他們在乾什麼，過了一周，打探到一手消息的八卦小分隊在班級裡傳出來消息---“學校為了學生身體健康，專門從中心醫院搬來體檢設備，就在下周會安排每個班級去進行體檢。”這個消息一出來，班上的人目光都掃向路婷婷，其中有幸災樂禍有替她隱隱擔憂，隻有路婷婷像個沒事人般，每日該吃吃該喝喝。周昉偶遇她“嘔吐”的頻次都少了不少後，心情大好，每晚都跟著小花去樓下打籃球。小花倒是有點反常，周昉發現他最近情緒起伏很大，有時候上一秒眉開眼笑，下一秒眉頭緊皺。倒是玩手機的次數增加了不少，回寢室後第一件事就是癡癡捧著手機，裡頭的消息決定了他眉頭是舒展還是緊皺。周昉有次無意掃到他手機屏幕，那頭正好跳出來一條消息“他喜歡什麼顏色?”頭像是個絕美自拍。她覺得這頭像有點眼熟，直到方婉給他發來消息，他一下子就對號入座。小花喜歡方婉？這個認知像個深水炸彈炸開在他腦海裡，方婉這個人，多數男生覺得她潔白無瑕，可他隱隱覺得她深不可測，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而小花，他的兄弟，又是個認死理的倔骨頭。這兩個人如果搭在一起，光想想那個畫風，他不敢想。他暫時想到的辦法就是逃避，先不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