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吞餌篇(4)(1 / 1)

梁上有君子 鰻魚Tech 1330 字 4天前

裴峰夫婦二人趕回山上府邸。山上要比山下冷得多,月色也清晰空靈。裴峰問府裡的下人,丞相大人他們去哪裡了。下人答,他們去了府裡最靠北的那間屋子,就是那間久久失修,背麵黃河的屋子。越往府邸深處走,燈火就越冷幽。夫婦二人執手走了好久,忽見一團團熱烈的火光包圍了高高的庭樓。這座庭樓的身後便是懸崖,此樓濕氣太重,早在幾年前便生了蟲,樓梯連靠北的牆大半坍倒跌進了黃河。剩下結構咬合的木條橫七豎八躺在一樓,任誰都取不出。因為這座小樓靠著懸崖,木匠師傅也不敢上工重修;加之此樓平時也用不上,便也懶得修整,索性由它廢棄。今天,榆錢做主,選中了這樓。府中的下人們挑著燈包圍了這裡,賀全,李大人和師爺都在這兒,榆錢抱著蠟燭站在中間。“裴將軍。”“兩位大人。”裴峰問道:“不知右相顧大人哪兒去了?”“顧大人還在樓上。”裴峰瞪大眼睛:“還在樓上?”一樓可踩的地方根本不多,稍有不慎就會被木片劃傷。不會武的人根本攀不上去,況且這是夜裡,燈光照不儘曲折,整個一樓劈尖兒冒刺兒的似地獄刑場。“你上去接她下來吧。”“是。”榆錢腋下夾著幾根蠟燭,抱拳道。榆錢輕功倒是不錯,他翻身幾個動作,便爬上了二樓。顧雨兒卷好畫軸,把一搏雲天圖收進眼前高高瘦瘦的柚木盒子裡。她背對著榆錢,她歪著腦袋,還在四處檢查著這個屋子。榆錢抱著蠟燭,站在她的身後,問:“怎麼,右相大人對我選的屋子不放心?”這個屋子外三個麵都圍著人,屋子背靠著斷崖。待會兒這樓上再沒了彆人,盜魁隻要不是個妖怪,便隻能從一樓斷掉的樓梯上來取走畫軸。而一樓外邊兒,已經圍滿了人。可以說,這個房間是最好的選擇了。顧雨兒把左手食指放到唇邊,輕輕咬著中間的關節,她思考的時候便有這樣的小習慣。她聽到了榆錢的問題,答道:“我不是對你選的屋子不放心……我是對你這個人不放心。”榆錢心中一凜,果然,自己乾涉太多,被瞧出破綻了。榆錢還沒說什麼,顧雨兒擼起袖子,露出一截修長的小臂:“當然,我也沒有證據,你權且當我說著玩笑。”顧雨兒連花瓶都抱起來檢查。看樣子她是鐵了心要捉住自己。若她對自己生疑,定不是在選屋子上出了問題,而是白天那句簡單的心理暗示。自己在信裡,說了要用將軍府之妖術,卻並未說明當時的情況,所以她們很自然地想到了裴峰,加上張師爺為求自保,所以沒有單詢問裴峰當時情況,而是直接把裴峰請到了府上。一定程度上,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裴峰被請到李府並不是張師爺的自作聰明,甚至可以大膽地推測為是盜魁蓄意為之。可榆錢也是聰明的,梅夫人站在他這邊,他現在的身份是裴將軍的外甥。負責守衛的裴峰,決不可能是盜畫的一方,畢竟怪罪下來,裴峰首當其衝。綜上考慮,使得顧雨兒搖擺不定。顧雨兒可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妖術,一定是什麼機關道具,使得屋子裡的東西,可以不用人力,便轉移到其他地方。她放倒了花瓶,推到了屏風,檢查著這個空曠的屋子。榆錢就在一旁點上蠟燭,把這個房間映照得亮堂,他抱著肩膀,看著她摸桌子,敲凳子,細細檢查。蠟燭點起一支又一支,顧雨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怎麼了大人?”榆錢笑著,假意關切道。“沒事,背本官下去吧。”她從桌子底出來,直起腰,把長發甩到身後。榆錢半蹲著,顧雨兒趴在他背上。榆錢的手騰不出,自然不能緩緩爬下去,隻能看準地方一躍而下。她輕輕在耳邊說:“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嗬,她到底指的是盜畫,還是輕功?榆錢紮個馬步,把曳撒衣擺撐開好方便行動,接著跳了下去。在黑暗中下墜間,顧雨兒聽到了他挑釁地回答:“你且看好了。”秋時嘴角不可見地揚了:太順利了,實在太順利了。都省下自己口沫了,這位顧大人也是自己的棋子了。榆錢,裴峰夫婦,左右丞相,李大人和一眾家奴,靜靜候在庭樓外。能推倒的全被顧雨兒推到了,所以二樓視野很好,桌子的影子被燭火按在窗紙上。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這不會有人惡作劇吧?”李大人問了一句。顧雨兒什麼都沒說,隻是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那窗。賀全也沒說什麼,依舊背手站著。李大人討了沒趣,便不再言語。裴峰在一旁,拇指按著刀格。梅夫人在一旁,抿著嘴唇,兩隻手緊緊攥著一串佛珠。不知又過了多久,一個下人湊過來,“老爺,各位大人,子時了。”這隻是春頭時節,山中夜裡寒氣欺煞人,終於賀全的耐心也磨沒了,他一甩大袖:“什麼狗屁盜魁,連個影子都不見,大家散了吧!好著涼了!”他話音方落,屋子的南窗上,連桌子帶盒子投出的影子,全不見了!隻一瞬間,那屋子裡的一搏雲天圖,便被盜去了!顧雨兒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榆錢——他一步不曾動過。不可能,不可能。可無論顧雨兒怎麼想,她都想不出盜魁是如何下的手,那盜魁連人都不見。難不成這世界上,真的有什麼妖術?亦或者說,榆錢隻是個普通差役?“顧大人,樓上異樣,小人請上去,一查究竟。若是盜魁還在上邊,說不定能捉住他。”說這話的,是榆錢。顧雨兒似是被這話點通,她一下子全明白了。榆錢本就是她的懷疑對象,而此時他卻主動要求上樓,這明顯是偷畫去了啊!這說明畫兒並未被偷走,這是光影的戲法!此時顧雨兒就可以斷定,這榆錢便是盜魁!顧雨兒想通後,當然是答應榆錢的要求了。畢竟不能人贓並獲,就不能咬定榆錢就是盜魁。她甚至能猜到榆錢接下來的話了。榆錢一定會偷了畫,再慌慌張張地下來稟報。這蠢賊一定會故作慌張:大大大大大人,不不不不不好啦!那那畫被盜走了,那盜魁,真真真的會妖術啊!到時候本姑娘再當眾揭穿他的騙局:大騙子,畫就在你的身上呢!來人!按住他!噗哈哈哈!她強忍住笑意,高挺的鼻梁憋得微微抽動,不行,現在還不能笑。她努力平複心情:“你去吧。”“是。”榆錢轉身,三步並兩步,腳下生風,身後漆黑衣擺如鷹隼尾羽,隻一翹便隱匿在了黑夜中。而裴峰這邊。這他媽不就是跑馬燈嗎?!他撓撓頭。很明顯啊,隻要在桌子南北都放上蠟燭,而北邊的蠟燭根據設計抽掉相應長短的蠟線,隻要燃儘了,一熄,那麼在南麵的窗上,便看不到桌子的影子了。榆錢,安置蠟燭的。安置蠟燭的,盜魁。那麼榆錢,就是盜魁啊!這就是抓賊的機會啊!待會他下來,若是被搜了身,功勞可就沒有了。他估計此時榆錢正忙著把畫往懷裡塞呢,現在上去,正好可以抓個現行。裴峰提起大刀,運起輕功,足下似生風雷,踏空而上。盜魁,結束了。裴峰練的功夫的確硬,他一腳踢碎了南窗,從外邊翻身進屋。裴峰的衣裳寬袖帶起一陣勁風,吹熄了屋內燈燭。黑暗湮滅了燭光,整個屋子陷入了沉寂,外邊守樓的人被這出搞得摸不清頭腦,便愣在原地。直到窗的最後一片殘骸掉在地上,聲響傳出庭樓。直到老舊房梁揚下最後一粒微塵,秋時才張開了口。結束了,盜魁,真是可惜,如果你能再聰明一點就好了。顧雨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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