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雪、爭吵與和好(1 / 1)

兩小有猜 鰻魚Tech 2012 字 4天前

楊柏川圍著圍巾一股腦地往冬夜的風裡衝,有細細密密的小雨落下來,被冬天的風吹得歪歪斜斜,有的順勢落在了他的臉上,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皺皺眉,將臉又往圍巾裡縮進去了一些。這雨下得突然,晚自習的時候嘩啦啦的下起來,等到放學的時候,雨勢又已經轉小,稱得上溫柔,但在冬天的時候下雨無論如何都顯得雪上加霜。楊柏川踏著細碎的影子低頭往家的方向走,頭發絲濕了之後已經開始軟軟的耷拉了下來,毀了他好不容易吹的發型。“楊柏川!”他本來還在懊悔今天不該不帶傘的,突然聽見後麵有人在叫他,他敏銳地意識到了那是誰,頓了頓,走得更快了一些。那個人偏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一路小跑著繞到了他的身邊。楊柏川沒出聲,不動聲色地邁腿往旁邊移了點,想離遊本朝遠一些。遊本朝見楊柏川這樣子,沒說話,但是右手往他那也移了下,把傘往他那裡移了移,“你怎麼不打傘?”“沒帶。”楊柏川聲音。“那你過來點。”遊本朝伸手拽他,“這把傘不夠大。”他怕楊柏川不願意過來,手下使了點勁,誰知道沒控製好力道,楊柏川直接被他拽得身子一歪就往他這邊倒。遊本朝難得的手忙腳亂了一下,把傘往下一扔兩隻手接住了楊柏川。“你沒事吧!”遊本朝剛穩住身形就開口問。下一秒他的手就猛地被楊柏川甩開,用了挺大的力氣,遊本朝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楊柏川的手握緊了一些,像是終於忍不住一樣抬頭大聲喊道:“你是不是很得意啊遊本朝?”借著路旁點點燈光,遊本朝看清了此刻的楊柏川,很狼狽——頭發軟塌塌地耷拉下來,發絲兒還滴著水。然而更重要的是楊柏川的眼睛,這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眼眶都是紅的,卻執拗的不肯眨眼,晶瑩閃爍,比遠方的星星還打眼,好像下一秒就會有眼淚直直的砸下來似的。遊本朝看著覺得心裡一痛,緩慢地、堅定地把手收了回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啊?”遊本朝收回去的手似乎在傳遞著某個示弱的信號,楊柏川知道他應該就此收手,兩個人的關係停止在這裡,第二天可以繼續相安無事的打招呼。但他仿佛魔怔了似的,不依不饒的又問了一遍。雨下的大了些,砸在楊柏川的臉上,遊本朝一時間竟分不清他臉上滑下去的水滴是淚水還是雨水。“我得意什麼?”遊本朝說。“今天中午蔣夢芸數落我的時候你很得意吧。”楊柏川冷笑一聲,“不止這個,你一直很得意吧,從小到大,從小到大我事事都不如你,我承認,我蠢。可我不是躲開了麼?我離你離得遠遠的,你為什麼還是要過來和我搶啊!”“我求求你了遊本朝,我不和你比了,你彆跟我搶東西了好嗎?第一名我也給你了,你彆在我麵前得意了好不好?”遊本朝抿了抿唇,表情陰沉的有點看不懂但楊柏川現在也不想懂,刻意地去回避了這個表情,道:“我也不和你虛情假意了。我認輸,遊本朝,你放過我,我們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也不和你較勁了,我想快樂一點。”“你真這麼想?”遊本朝終於艱難地開口。楊柏川點了點頭。“可你不能單方麵給我們的關係畫上句號。”雨已經很大了,遊本朝要不停的眨眼才能防止又雨水不聽話地流進他的眼睛裡,傘剛剛被他扔在了地上,但誰都沒有心思去撿。遊本朝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你不能單方麵的停止任何關係。輸了一次而已,楊柏川,你現在腦子不清醒我不想和你說,等你回家我們手機上聊。”他怕楊柏川回家就不願意給他發消息,又補充了一句,“是男人就發消息,彆逃避。這件事是你要跟我聊的。”他說完之後特意等了等,想聽楊柏川親口答應,但楊柏川表情愣愣的,沒有回答他。遊本朝心裡有一點失望,抬手抹了一把臉,扔下一句:“傘留給你,我先回家了。”便淋著雨走了。楊柏川回到家裡的時候把楊先生和張女士都嚇了一跳,張女士本來開口想罵他這麼大的人了連打傘都不會,但看見楊柏川那張失魂落魄的臉還是心疼占了上風,開口讓他趕緊洗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的楊柏川情緒還是不太高。他看了眼被放在床邊的手機,才剛剛瞥到,就立馬轉回了頭。說實話其實路上的時候他已經後悔了,他今晚的姿態實在是有些難看,遊本朝本意是想給他送傘,而他不感謝不說,還反咬一口,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反複看了手機幾次,他才終於下定決心一躍而起,拿起了手機。川柏楊:你要和我說什麼?遊本朝:你說呢?靠,什麼時候了還打啞謎。周圍沒人,楊柏川一個人儘情地翻了個白眼。川柏楊:我承認今晚我情緒過激了,如果你忘掉是最好的,如果真的給你造成困擾,那我就很抱歉。以後我會儘量減少和你見麵的次數。窗外的雨聲滴答,楊柏川深深地吸了口氣,但卻聞不到夏季那股泥土的味道了。他隻吸入了大量的冷空氣,順著他的鼻子直衝到天靈蓋,讓他從頭到腳都更加清醒。他意識到他應該道歉的,雖然心裡還有猶豫,可他的手動作得比腦袋快。川柏楊:對不起。遊本朝:你不用對不起。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對我有敵意。川柏楊:……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這一次的等待顯得格外漫長,楊柏川等到自己昏昏欲睡都沒等到手機的振動。直到後來手機滑落下來砸到他的臉他才清醒過來——對方已經下線。楊柏川頓時睡意全無,甚至還有些想罵臟話。第二天早上楊柏川覺得自己差點猝死,昨晚遊本朝最後賣的關子成功讓他翻來覆去到兩點才迷迷糊糊地睡著。早上鬨鐘響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本來想多睡一會兒,最後被張女士揪著耳朵起了床。出門之後被冷風糊了個大巴掌,才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一看,發現樓下的街道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白色,乍一看去楊柏川還以為是夜裡的霧氣結的霜,等定下神來看才發現是細軟的雪鋪在地麵上。楊柏川哈了口白氣,自言自語道:“下雪了啊。”白色的霧氣順著風往上飄,慢慢地散開來,在空中氤氳成一團不成形的水霧。楊柏川也跟著抬眼瞧了瞧,見天還很黑,於是將手嚴絲合縫地插進口袋裡才敢往外走,才剛剛邁開腿,便發現霧氣散後他麵前不遠處站著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遊本朝的五官輪廓很深,不笑的時候總是顯得很嚴肅,而現在他麵前的少年頭發還帶著寒冷的濕氣,沒什麼表情,在一片白色裡冷冷地站著看過來。楊柏川放在口袋裡的手悄悄地握緊了些,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緊張。三兩步的走過去問:“早上好啊,你怎麼會在這?”他努力的想粉飾太平,昨晚睡前他有一瞬間想過今天要把遊本朝的想法給弄清楚,但今天真正見了麵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其實是如此的怯懦。遊本朝說的對,這十多年來的關係始終是他人生中一座蜿蜒的山脈,無知無覺,但走過之後回頭看發現這山脈原來一直都是伴隨形態,從幼時到如今,壯闊綺麗。所以他在見到遊本朝的這一刻突然明白,沒有改變,退回原位才是他真正該做的。遊本朝聽見楊柏川打招呼,刻意看了看他的表情,天還未全亮,朦朧裡他看見楊柏川低下頭,似乎是不太願意看自己。他在心裡輕輕歎口氣,歎完氣之後還是得接著說:“走吧。”本來已經開始給自己做心理準備的楊柏川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這就完了?”遊本朝對他輕輕地笑了笑,說:“本來是有些話想和你說的,但是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算了。走吧。”這句話似乎是一個訊號,意味著這件事可以就此終結。楊柏川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卻又覺得有點點失落,他將這個心情簡單粗暴的歸類於這一次交涉還是以他失敗告終的失落,不再去細究。“行吧。”楊柏川跟上遊本朝的步伐,腳下薄薄的雪踩下去是鬆軟的,像此刻適時出現的太陽。二零一八年的初雪,他和遊本朝一起踩了過去。快走到學校的時候,遊本朝才開口:“楊柏川,我感覺你挺像一種動物的。”“什麼?”“就是那種碰一下會把頭縮進殼裡的那種,烏龜。”回到教室之後他便使勁琢磨遊本朝剛剛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是白癡,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或許遊本朝沒他想的那麼可惡,甚至對他稱得上是包容,相比之下,他才是真正小心眼且無理取鬨的那一個。楊柏川甚至在想,似乎人生越離奇就越靠近命運,如果過得太過一帆風順的話,大多數人是不相信命運的,直到出現一些又離奇又似乎是被操縱的事情大家才會對他心服口服。這幾次陰差陽錯的爭執恰巧是楊柏川這十幾年來感受到的離命運最近的幾次。他拚命的想維持原狀,但他又敏銳的嗅到了不同。薑杉啃著蘋果踩點進教室便看到楊柏川坐在座位上,眼神發木。他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上課,回神了兄弟。”楊柏川這才懨懨地把語文書攤在桌上,薑杉見他興致不太高的樣子,猜可能與蔣夢芸有關。也不客氣,一開口便說道:“昨天我走之後蔣夢芸說你了?”“恩。”楊柏川點點頭。“靠。”薑杉罵,“要不是我爸突然來學校接我有事,昨天我就給你出頭了,哪裡輪到她來說你。她是誰啊,還真的把自己當女神搞了?”楊柏川有氣無力地瞥他一眼:“行了行了,我沒事。”薑杉抬眼看了下講台,見老師沒注意這邊,趕緊三兩口把蘋果給啃完了,含混不清地說:“你又是這句話,我懷疑你都被蔣夢芸調教成受虐狂了。”楊柏川沒說話。薑杉咽下後還是不甘寂寞的又問:“你到底喜歡蔣夢芸啥啊,說好看吧,好看的女孩子一大堆,劉允也好看,咋就不見你喜歡呢?說有氣質吧,嘿……好吧我承認她是挺有氣質的。”薑杉絮絮叨叨了半天,往楊柏川那裡一看,不看還好,一看見發現楊柏川正死死盯著前麵的蔣夢芸,他氣得瞬間翻了個白眼。薑杉剛準備好好聽課不再理這個糟心的同桌,就聽見楊柏川突然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什麼?”薑杉一愣,有點跟不上楊柏川的節奏。“我也不知道我喜歡她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追下去。”楊柏川說,“你不知道那種感覺……老實說,我現在也不知道當初那股子非她不可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了。”薑杉安安靜靜地聽完,難得有了一點欣慰,悄悄伸手拍了拍楊柏川的肩:“很好,我覺得你離放下她不遠了。”楊柏川一愣,有些不自然的開玩笑說:“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那天薑杉最後說了什麼理由楊柏川也忘記了,他將視線從那個梳著高高馬尾的女孩身上離開,台上老師還在沒完沒了的說李白。他轉眼看向窗外,雪已經化了不少,有枯黃色的小草堅強的冒出了點兒頭,濕漉漉的草地,有點像初春來臨時候的場景,可事實上這才剛剛開始寒冷。楊柏川將手縮在口袋裡,握了握,靜靜地感受了一下早上握拳時的力度,再次張開手的時候,掌心是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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