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吃完之後便往教學樓走,他們定的排練的地方還是那個走廊的小角落。蔣夢芸走到一半路過五班的時候說自己忘記拿台詞本,叫楊柏川和遊本朝先過去。蔣夢芸一走,楊柏川便立馬尷尬了起來。他與遊本朝本來這十幾年就這樣不鹹不淡的走過,本來他以為以後可能也會這樣清清淡淡的接著走下去,直到他們這群人上了大學聯係變少點以後,他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切斷與遊本朝的聯係,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短期內是無法實現了。無論如何,昨天他的確是有些無理取鬨,這份無理取鬨早就超過了一個塑料竹馬該承擔的範圍內。楊柏川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躊躇地開口:“那個……昨天對不起啊。”遊本朝道:“對不起什麼?”哎,這個人是不是故意讓自己再道一次歉啊。楊柏川向來是不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遊本朝的,當下心裡就犯起了嘀咕。嘀咕歸嘀咕,歉還是得道。於是他又低聲下氣的解釋:“昨天不小心對你發脾氣了,彆擱心上啊。我就是當時特彆氣,好不容易手氣好一回,結果自己把它給作沒了。”“這樣啊,”遊本朝說,“沒事。”遊本朝的大度越發襯得楊柏川更加小心眼,楊柏川在心裡為自己剛剛的惡意再次道了個歉。剛鬆了口氣,就聽見遊本朝又問:“你……就那麼喜歡蔣夢芸?”剛鬆懈下來的楊柏川複又警惕起來,總覺得遊本朝問這句話不懷好意,警覺道:“你問這個乾什麼啊?”“好奇。”遊本朝用餘光瞥了楊柏川一眼,見這人毛都快豎起來了,有些氣又有些好笑,“我也就是問問。”楊柏川心道,這是一次好好表現自己有多喜歡蔣夢芸的機會,一定一定要讓這個人意識到不能搶好朋友的老婆。於是他清咳一聲,將生平所有看過的聽過的用來誇女孩子的話都用上,將蔣夢芸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最後總結道:“……反正你不準喜歡她啊。”遊本朝無語:“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好,我不喜歡才奇怪吧。”“呃……其實她也沒那麼好啦,”楊柏川停頓了一下,“比如……她對於不喜歡的人實在是太不近人情了。”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又笑了笑,顯得有些失落的樣子,道:“好像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哦。”“行了。”遊本朝驀地從心裡生出一股子煩躁,腳下步伐也跟著邁大了一些,瞬間就超過了楊柏川一小截,率先往走廊拐角處走。楊柏川突然被落在後麵,還沒反應太過來,但遊本朝走路時揚起的冷風撲到他的臉上還是讓他迅速地打了個激靈。他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跟上了那個挺拔的背影。怪人。一群人哆哆嗦嗦的在走廊處等人齊,楊柏川等了老半天也沒看見蔣夢芸來,還有些奇怪的捅了捅旁邊遊本朝的手臂:“怎麼夢芸還沒來啊?”“我怎麼知道。”遊本朝沉聲道。“好吧。”楊柏川自討沒趣,訕訕地回道。他發誓再也不要亂和彆人搭話了。又等了一會兒,蔣夢芸才趕過來,手上什麼都沒拿,臉色也不算太好看。楊柏川湊上去問:“夢芸你怎麼才來啊,不是說拿台詞本麼?”“拿個屁。”蔣夢芸少見的爆了粗口。楊柏川被女神突如其來的粗魯給嚇了一跳,震驚程度不亞於當初聽見遊本朝問自己是不是兄弟。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嘛?”蔣夢芸說完剛剛那句話便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調整了一下,對楊柏川露出一個稱得上是溫柔的笑容,“我給你們介紹個人。”楊柏川受寵若驚:“誰啊?”下一秒他便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給狠狠撲住了,隨之而來的還有熟悉的欠揍笑聲以及甜膩稱呼:“就是我啊川川,以後我就是你們劇組後勤了。”“薑杉,滾下去。”楊柏川努力的掙紮了一下,沒把薑杉甩出去,反而把自己甩得頭暈目眩。薑杉那廝還在他背上到處和彆人打招呼,死活賴著。就在楊柏川覺得自己的要被壓垮了的時候,薑杉卻突然從他背上下去了。楊柏川立馬覺得自己世界輕鬆起來,剛一直起身子就看見遊本朝站在他麵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他被嚇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咋了?”遊本朝看也沒看他,對著楊柏川身後的薑杉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遊本朝。六班的。”“喲,這麼正式啊。”薑杉吹了聲口哨,沒理遊本朝伸出的手,“我叫薑杉,五班的。楊柏川我同桌。”“他是我發小。”遊本朝瞥了眼楊柏川,“是吧?”“呃……是是是是啊。”楊柏川有些心虛地往旁邊看了看,好在大家都在忙著看剛剛發到手上的台詞本,都沒注意他們這邊。他鬆了口氣,隨即又發現了不對,道:“這台詞本哪來的?”薑杉揚了揚手裡一疊白色的A4紙,道:“在我這啊,我是後勤嘛。後勤和後媽,聽起來也沒差多少是吧。”“差遠了好嗎?”楊柏川氣得糊了他一巴掌。薑杉退了步,見遊本朝離得遠了些,才歎口氣把台詞本給楊柏川,邊給邊說:“川川,爸爸還真的不放心你。”大家最後找了個稍微暖和一點兒的地方一起熟悉劇本。楊柏川大致瀏覽了一下,故事沒怎麼變,還是原來的故事。他看完之後還挺滿意的,唯一一個有些傷心的地方就是他要演的是後媽而不是王子——“這劇本誰寫的啊?”一口氣看完後楊柏川覺得應該是蔣夢芸寫的,剛看完便迫不及待地問,帶了些討好的意味說,“寫得真好!”蔣夢芸聞言十分高興地一偏頭,長長的馬尾猝不及防地甩到了楊柏川的臉。女生的發梢堪比殺器,楊柏川隻覺得自己的臉頓時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樣,疼得他眼淚都快下來了。剛抬手把臉捂住,就聽見蔣夢芸道:“本朝,你寫的劇本真好。”我……靠?楊柏川捂著臉抬頭,有些懵。“你臉有沒有事。”遊本朝沒有理蔣夢芸,偏了偏身子繞過她問楊柏川。其實楊柏川臉還隱隱有些火辣辣的,但輸什麼也不能輸氣勢,於是立馬把手放下道:“沒事了沒事了。”蔣夢芸聞言回頭:“那不如柏川先來熟悉一段台詞?正好我們要人先演一段看看效果。”“蔣夢芸。”楊柏川還沒來得及點頭,遊本朝便先開了口,語氣不算好,“他的臉是你的頭發甩的。你不說對不起的嗎?”蔣夢芸臉上的表情一僵,楊柏川本欲開口幫蔣夢芸說話,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最後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沒開口。好在蔣夢芸隻尷尬了一瞬,立馬便反應過來,對楊柏川眨了眨眼,道:“不好意思啊柏川,剛剛沒有注意,但我知道你不會介意的對吧?”“對啊對啊,我不介意。要對哪一段的台詞?”楊柏川點頭,用眼尾瞥了眼遊本朝,遊本朝果然沉著臉在看這邊,楊柏川嚇一跳,趕緊把頭放正了。此時他終於回過神來,他並不希望遊本朝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他,誰都行,但不可以是遊本朝。他與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好兄弟較勁了這麼久,從成績衣著到追求者,隻有關於蔣夢芸,讓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敗局已定”的危機感。或許是因為感情這個東西本來就玄妙,也永遠不可能會有平分秋色的結局。但他不想輸,他隱隱覺得這一次輸了之後他們這十來年的爭鬥也許就會隨之結束。他不太想給他這十多年來個虎頭蛇尾的下場。於是他趁著蔣夢芸還沒有回話,先開口道:“不如我們個先對對戲?”周圍有人聽見了,立馬開始起哄,笑著讓蔣夢芸答應他,薑杉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然一定會搗亂。現在少了薑杉,除了劉允在那邊不是很高興,但她並不重要,大部分的人都在善意的開著他們兩個的玩笑。天時地利人和。楊柏川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容。“我是寫這個的,比較熟,我們兩個先來吧。”在楊柏川臉上剛剛露出一點點笑容的時候,遊本朝突然站起身,臉色還是不太妙,但語氣好歹還算是平和。半路殺出的遊本朝讓一眾起哄的圍觀群眾俱是一愣,都不明白這本來和諧的場景怎麼突然插入了另一個男生。但隨後他們暗暗打量一下這三個人的組合——後媽,王子,灰姑娘。很顯然,三個人的電影要麼就要有一個人沒有姓名,要麼就是有一個反派。於是他們敏銳的猜測到這或許會是俗套的兩男爭一女的故事。遊本朝看起來臉色不好或許也是因為眼瞅著情敵即將與蔣夢芸強行配對。眾人皆以為自己猜測的版本就是最終答案,就連楊柏川此時都覺得是這樣。但隻有蔣夢芸心裡卻很清楚,這件事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很冷靜地看著遊本朝突然跳出來,心裡隻有一股鬆了口氣的感覺。她的自尊心讓她想開口隨便說些什麼打破他人的臆想,可看見其他女生多多少少帶些豔羨的表情,最後她隻是抿了抿唇,說:“那你們兩個對一對吧,就對最後那一幕。”楊柏川見逃不過,站起身把遊本朝往旁邊一拽,先笑著對蔣夢芸他們說道:“你們等等,我有話要說。”然後迅速轉頭壓低聲音道:“不是,你這啥意思?”他說完之後就瞪著遊本朝,想看他能說出什麼花來。誰知道遊本朝非常坦然,一點兒心虛都沒有,理所當然道:“我們兩個那一幕是全劇最精彩的一幕,要熟悉台詞的話對我們兩個不是最合適的嗎?”楊柏川死死地盯著遊本朝,見他神色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他妄想看出什麼端倪,可眼前的人就像是深不可測的湖水。過了一分鐘後,他先敗下陣來,率先轉過身有些挫敗地說道:“行,先對我和遊本朝的。”遊本朝也跟著轉了身,麵朝向所有人,道:“先對我們的。”“王子,您來我家有什麼事兒嗎?”楊柏川對著台詞本念。“這位美麗的……”遊本朝頓了頓,似乎也覺得有點兒尷尬,接著說,“女士。我來這裡的確有事情要拜托您幫忙,在前天晚上舉辦的舞會上……我找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做我的舞伴。她是那麼的美麗,讓我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我愛她,如磐石般堅毅。”在遊本朝那個詭異的停頓之後,周圍有人低低地笑出了聲。楊柏川頓時感到了一陣不自在,似乎本來被他遺忘的女裝羞恥心突然回來了似的,有些不自然的硬著頭皮繼續念:“那我可真是要祝福您,真愛難得。”“可我找不到她了。她匆匆離去,隻留下了一隻美麗的玻璃鞋,憑著這個玻璃鞋找到她談何容易,但我願意為了她而去試一試。我想親口告訴她我愛她,我更想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睛告訴她……”遊本朝話說到一半,下一句話還沒接上來呢,突然就被蔣夢芸打斷:“停一下停一下。楊柏川,你這表情不太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