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蓉蓉十分用心地恭維了這套彆出心裁的企業文化，試圖把話題拽向正軌。“咳，總裁，龍騰企業的文化我已經領略過了，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聽我說說這個合作營銷的事情……”敖尋迅速從兜裡拿出手機：“啊稍等，我這邊有個電話。”他假裝接起電話：“啊？什麼？家裡水管爆了？哎呀家裡還有很多重要文件呢，我馬上回家！”放下手機的敖尋裝出了一副誠心誠意的模樣：“蘇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我家裡出了點狀況，必須馬上趕回去。但是你來一趟我也不能讓你白跑，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邊走邊說，我家裡也有單獨辦公的區域。”蘇蓉蓉狐疑地後撤了一步，嘴巴張張合合地說：“呃，總裁，你剛剛手機拿反了。”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氤氳起來，各懷心思的兩個人遊移著視線，暗自腹誹。敖尋在心裡把照夜翻來覆去地罵了一個遍，搜腸刮肚地思考自己怎麼處理現在這個狀況。蘇蓉蓉在心裡瘋狂惋惜著，帥得人神共憤的總裁居然是個變態，兩個人隻見過一次就用這麼拙劣的手段騙自己跟他回家？……當然，她內心裡那一絲絲雀躍被理智死死壓製住了。正當敖尋覺得此事沒法善終之時，照夜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蘇蓉蓉背後，一個手刀下去，蘇蓉蓉應聲倒在敖尋懷裡。照夜麵無表情地揉著手腕，從鼻子裡表達了對敖尋的不滿。“喂！這麼隨意對凡人出手，你不怕觸犯天規天條？”“第一，她不是個凡人；第二，玉皇大帝定下的那些天規天條限不著我，我除了盤古伏羲女媧三大祖神之外，誰也不尊。跟你在凡間一同執法不過是友情合作，麻煩龍王大人擺清自己的位置。”敖尋被堵得啞口無言。照夜不是普通的鏡妖，是正統古神一脈留下來的寶物。“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燁其照夜。”三界六道，無論什麼神格，在照夜的眼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某種程度上來講，是普天之下裡最厲害的一麵“照妖鏡”。近一百年來，人間的靈氣衰弱又攀升上了新的高度。以前還能給路癡的鬼魂指指路，給難得聰慧的小靈獸普及一下如何修仙，現在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活兒都快絕跡了。敖尋時常歎息，感覺自己這個“天庭駐人間辦事處主任”設立得還不如居委會主任來的有意義。照夜和自己這麼個小小龍王留在人間，說實話，的確是大材小用了。照夜話雖說得尖酸刻薄，但一張刀子嘴之下實則是一塊豆腐心，就是脾性傲了點。看在人家是上古神器的份上，敖尋客客氣氣地忍了。想他當年也是桀驁不馴的少龍一條，如今在人間倒是把棱角都磨平了，硬生生熬出一副萬般看淡的佛性心腸。“那現在怎麼辦？我帶她回家，讓你的本體去試試？”照夜的真身是一麵近乎三米高的巨型鏡麵，但可借助能力瞬移至任何一麵普通的鏡子中。這一點讓囿於天規天條不敢隨意瞬移的敖尋格外羨慕。照夜點了點頭，敖尋認命地抱起昏迷的蘇蓉蓉，喊來自己的心腹，悄悄從公司的後門離開了。蘇蓉蓉再次醒來的時候，右側脖頸一陣銳利的疼痛。她吸著涼氣下意識去揉脖子，卻猛然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地方不對。屁股下麵坐著的美人榻，周圍極其複古的中式裝修，環顧四周連盞現代電燈都沒有。照明完全是由懸掛在屋內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提供的，黃昏時的天光觸發了這些夜明珠，讓它們發出瑩潤柔和的光芒，將整間房屋照得通透。以及，最為詭異的，麵前正對著的一麵足有三米高的鏡子。鏡子本身或許古怪了點，卻不至於引起蘇蓉蓉的害怕。但此刻她的四肢都僵直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鏡子的中央——所有的家居裝飾都被如實地照了出來，唯獨美人榻上根本空無人影。她試著動了動自己肢體，又從榻上站了起來，往鏡子處靠近了幾步。鏡子裡的景物卻沒有絲毫變動。就好像整個房間裡，根本沒有蘇蓉蓉這個活物一樣。蘇蓉蓉舔了舔唇，不明的恐懼與莫名的興奮席卷了她的周身，圓眼之中幾乎要迸發出光來。她屏息，用微微顫抖的手去觸碰了冰涼的鏡麵。鏡麵從她觸碰的點為圓心，蕩漾起層層漣漪，漣漪飛速演化為漩渦，一股強烈的吸力從她的手一直傳遞到四肢，將她拽入了鏡麵之中。蘇蓉蓉隻覺得一陣眼花，再落地之時，眼前便換了天地。她處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裡，卻並非完全沒有光——繁多的藍色光點像是一群螢火蟲，繞著周身飛了兩圈，又緩緩在她的眼前聚合。最終凝出了一個容貌秀美的少年。白發少年懸在半空，像朵行雲般朝她靠近。她大氣都不敢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少年舉起手掌，輕柔地撫在了蘇蓉蓉的頭上。食指點在太陽穴，拇指按在眉心。兩股冷意順著肌膚相貼的位置滲進了她的大腦，蘇蓉蓉不禁打了個寒噤。少年暗如夜色的藍眸裡帶著探究，縹緲而微啞的聲線念出了四個字。“命格——呈來——”霎時間周圍黑暗碎裂，片片瓦解，露出了黑暗之後更為詭譎的光色。蘇蓉蓉隻覺涼意順著後腦勺竄了出去，逐漸凝出一個卷軸。少年另一隻手橫空一揮，卷軸順勢展開，繞著兩人轉了幾圈。蘇蓉蓉一息神誌尚存，恍惚間想著：我要死了嗎？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走馬燈？少年的表情卻隨著卷軸的展開而愈發得不好看。完全空白的卷軸形成了一個圓圈，將兩人圍了起來，浮空晃悠著，像是對少年無情的嘲笑。“怎麼會這樣……？”少年的手指微微用力，蘇蓉蓉腦內傳來一陣不適的壓迫感，壓抑在心底的暴躁猛地露頭，從眉心處爆出一道紫色的閃電。少年及時收手，向後一個空翻，紫電將斜斜劈向後方，削掉了少年一小撮白發。蘇蓉蓉不再受控的瞬間，卷軸也隨之消失，她一下脫力倒退了幾步，滿臉錯愕地看著幾步之外麵色陰晴不定的少年。她不解地摸摸頭，剛剛發生了什麼？少年陰著臉，往她麵前走了兩步。蘇蓉蓉下意識後退，卻撞進了一個懷抱裡。敖尋扶住了她的肩膀，蘇蓉蓉順勢往頭上一看，愣住了。上午還留著清爽短發的龍騰總裁，如今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幾乎改頭換麵。長發齊肩，雙眼之下長出了淺淺的銀色鱗片，額上一對龍角招搖著立著。琥珀色的眼底轉著銀色，亮得令蘇蓉蓉有些害怕。總裁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絕處逢生的枯木猛然迸發出一股盎然的綠意，也像是落水之人看到救命的稻草。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收斂了幾分眼神，十分愧疚地說：“對不起啊蘇姑娘，事出有因，我們真的不是壞人……照夜，你嚇著她了。”蘇蓉蓉脫口而出：“我終於要穿越了嗎？！”敖尋歎了口氣，嚴肅地看著照夜：“你瞅瞅，你都把她嚇神經錯亂了。”“哼，不是吧。”照夜冷笑一聲，“我怎麼覺得是這位姑娘把我嚇著了？受萬人敬仰的龍王大人，請給我解釋解釋。”照夜偏頭用下巴指了指蘇蓉蓉，一字一頓地講著：“為什麼這個不屬於三界六道的怪物，命格卻有龍氣護佑？你敢說你自己不是因為忽然感應到這股龍氣，才出現在我這鏡中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