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仲秋後的花燈節,成壁與玉玦走出太子府時,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全是行人,行至路上,和著肆意涼爽的秋風,在這般擁擠的街巷中,倒沒那麼煩躁了。並肩走在道上,玉玦有些悵然若失,成壁鮮少見玉玦這般恬靜,便道:“怎麼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玉玦悶悶的道:“成大哥,你之前趕我走,如今卻又是這般態度,我委實瞧不明白了。”先前如此決斷決絕的是成壁,如今這樣溫柔體貼的又是他,玉玦看不明白啊。成壁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尋常模樣,淡笑道:“你也聽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那日心境不佳待你頗為苛刻,也是情理之中。”得此言玉玦稍稍高興了些,她道:“那就好,既不是厭煩我,那我也就開心了。”“你很在意我對你的態度麼。”成壁好奇的詢問,他甚想知道玉玦待他的態度。玉玦思酌了下,坦誠道:“自然是了,若我在意的人突然對我不好了,我當然也很在意啊。”“我敬成大哥是我兄長,所以和兄長一樣在意。”玉玦誠懇的說著,眼神明亮而又堅定,這在成壁看來卻無疑是在他心上剜了一刀,他想要的從不是如兄一樣的在乎啊……“那你,能不能像對心上人一樣的在意我。”這話淹沒在一眾喝彩聲裡,堵了玉玦的耳,也讓玉玦的目光轉向那聒噪聲音傳來的地方。遙見沐如瀾風姿綽約的站在高台上,唱著一曲吳語軟調,那聲音酥到心裡了,饒是玉玦這樣大大咧咧的女子,也被為之驚豔。“她竟然唱的這麼好聽。”玉玦不住喃喃。初遇那沐如瀾時,就覺得隻是個美人,沒想到美人的聲音如此軟糯從絳唇裡傳來的曲調是那般動聽,仿若天籟。玉玦聽的癡了,一如昨日牡丹宴上薑瑜梨那一曲驚豔。“玉玦!玉玦!”一曲畢,玉玦猶自沉在沐如瀾的歌聲裡,還是成壁的喚聲才將她喚醒。玉玦回過神,迷蒙的看向成壁,“怎麼了成大哥。”成壁好笑的看著她,“你瞧瞧你,聽的那麼入迷,摸摸你自己下巴吧。”聽話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塊一片濕濡,她不知何時流了許多哈喇子,現在一滴滴的往她衣袂上淌。玉玦慌得以袖擦拭,成壁笑道:“你是有多癡迷這位姑娘的歌聲,竟不由自主的口水流出,全不似一個姑娘家了。”玉玦尷尬一笑,“成大哥你見笑了。”“無礙,隻是初次見到你這樣,不免覺得有趣。”他是真的從未見過女子對女子這般癡迷,這玉玦真是讓他又開了一次眼界。玉玦忙道:“好啦好啦,趕緊走吧不是還要去置辦新衣麼。”說著玉玦就拉著成壁走了。“孟玉玦!你都和江公子成婚了,怎麼還似從前那般浪蕩,你身邊的男子是誰?”尖銳刺耳的聲音入耳,那聲全然沒有方才曲中的軟糯。玉玦與成壁驟然停下腳步,玉玦側過身子,見沐如瀾正帶著幾個婢女奔向她,便蹙眉道:“沐姑娘,就算江公子已經成婚,也與你無關了吧,再者說,我如何與你何乾?”“江公子娶得可是你,你不安分守己,卻在這四處招搖,你對得起江公子麼?”沐如瀾氣焰囂張,篤定了玉玦不守婦道。玉玦驀然大笑,“我從未聽過,做姐姐的要對得起妹夫。”沐如瀾一驚,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看來這沐如瀾消息不大靈通啊,不知道她早就又逃婚了,如今的江少夫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孟玉漣呢。玉玦道:“嗯,等你知道怎麼回事了再找我吧。”轉過身玉玦不再多言,直接拉著成壁就走了,留在後頭的沐如瀾咬牙切齒的對著身側的婢女說道:“你們跟我說到底怎麼回事!”婢女顫顫巍巍的,麵麵相覷了一會,一個婢女道:“這京都都傳遍了,說孟家二小姐與江公子締結姻親,如今的江少夫人,是孟家的二小姐……”“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我不知道?”“嬤嬤吩咐了,為了讓您好好陪客人,江公子的事不讓你曉得……”沐如瀾攥緊了拳,忿然道:“可惡!這麼大的事情,竟然瞞我,害我如今出了醜……”“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咬牙切齒的喊完這句,沐如瀾便在一群人的簇擁中,回了瀟湘館。經此一遇,沐如瀾算是又添了新仇,再算上孟玉漣,她倒是有兩個報複的對象了。而與成壁疾馳在市集上的玉玦,斷沒有想那麼長遠,她拉著成壁一路跑著,直到來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小巷才停下,她喘著氣對著成壁道:“這沐姑娘是不是與我有仇啊,先前我與江公子有婚約的時候,她就纏著我們,如今我早與江公子沒了關係,她又來了,實在是氣人。”成壁道:“我瞧著卻是與你有仇,若沒有仇又何必追著你不放呢。”玉玦仰頭道:“是吧是吧,我又沒招惹她,都是她平白招惹我,你說我無才無德的,她又是整個京都最會唱曲的頭牌,是個男人都喜歡,她何必與我置氣呢。”成壁柔聲道:“你活潑開朗,僅這點,就比她好多了。”玉玦愣住了,從前以往從未有人這樣說她,她聽過的話大多都是不得體,不成體統,像成壁這般笑著誇她的,她還是初見。難得羞怯,玉玦垂首紅了臉。“玉玦……”“什麼?”驀然抬頭,玉玦與成壁對視著。此時兩人絲毫沒有察覺他們現在的姿勢極為親密,再靠近些便是唇對唇,如情人般親昵了。成壁原想繼續說方才未說完的話,但當他發現兩人尷尬的處境時,卻心生惡念,他鬼使神差的俯下頭,蜻蜓一點般的輕啄了玉玦一下。玉玦整個人都暈乎了,長這麼大 她雖到處和侯輕風一起拈花惹草,她哪曾見過這等陣勢。“成大哥你……”“抱歉,我情難自禁。”回過神來成壁才驚覺自己做了多大膽的舉措,他慌忙抬首,捂著唇,從玉玦身側擠了出去。玉玦紅著臉跟在成壁身後,道:“好了成大哥,你不是要置辦新衣麼,咱們趕緊去衣鋪吧。”“嗯……”一時無言,兩人尷尬的走在一道,不久兩人來到了一處衣鋪。“薑郡主!”一踏入衣鋪玉玦便驚訝的瞧見了薑瑜梨。薑瑜梨正挑選布料,聞聲望去見玉玦在身後,忙道:“孟小姐,是你呀。”玉玦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全然不顧身後的成壁。薑瑜梨溫笑道:“真是巧,孟小姐你竟也在這。”玉玦道:“薑郡主才是呢,昨夜你真的是嚇壞我了,好在你沒事。”“不過你不應該還在皇宮休息麼,怎麼就出來了?”薑瑜梨羞澀一笑,道“太子殿下昨夜陪我到今早,還送我出宮,這會子來置辦新衣,是為了改日去太子府赴宴。”玉玦驚道:“郡主!這可是殊榮啊,這不日太子妃之位便是你的了。”聞言薑瑜梨更是羞怯,她臉漲紅,道:“胡說什麼?”玉玦笑道:“太子殿下都親自請你去太子府了,那還不是喜歡你嘛。”說著玉玦還湊到薑瑜梨身側逗道:“指不定,太子殿下喚你去,就是娶你了。”薑瑜梨輕拍了玉玦一下,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啊。”目光一轉,薑瑜梨瞧見了玉玦身後的成壁,她收了笑,福身行了一禮。玉玦覺得莫名,“怎麼了?”向後瞥去,成壁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對著薑瑜梨躬身行禮,“見過郡主。”薑瑜梨含笑道:“裴先生客氣了。”“郡主,你認識成大哥呀?”玉玦眨巴著眼道。成壁道:“昨日在宮裡見過。”薑瑜梨也道:“昨夜我醒後見到的除了太子殿下便是這位裴公子了,怎麼孟小姐喚他成大哥?”“化名罷了,這樣叫,顯得我與玉玦較為親昵。”就在玉玦想法子要解釋的時候,成壁先插了話。薑瑜梨頓了頓,驀然嫣然笑道:“原以為孟小姐沒有意中人呢,不成想這意中人就在身側呀。”玉玦忙擺手,“郡主彆誤會,我和他……”“郡主切莫誤會,現時我與玉玦還尚未婚定,還未見過長輩,煩請郡主莫要透露。”“哦,哦,那是自然,我自會守秘。”看著成壁自說自話玉玦頗為無奈,她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背過身道,“好了好了,大家各乾各事吧,成大哥快些置辦衣裳吧。”如此發話薑瑜梨也繼續挑選華服以備赴宴,成壁也開始挑選自己的新衣,沒多久兩人都選好了衣料並量了體長,付完定金後幾人出了衣鋪。“郡主與我們一道走走吧。”玉玦提議著。薑瑜梨應道:“這自然好,反正我也無事,咱們隨處走走吧。”夜幕降臨幾人在漆夜裡漫步著,時不時說上幾句閒話。燈火漸起,湖麵上座座河燈燃起,映照著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