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時,枯黃的葉隨風飄零,伴著凋落的枯葉,一個翩然絕塵的身影策馬行進了京都。在太子府的魏延早早的備好了酒菜,準備迎接一位貴客的到來,沒多久,魏延等的人總算出現,魏延笑道:“你來了,望舒。”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本該在寧州的成壁。成壁躬身對著魏延行禮,“見過太子殿下。”“好了,不必拘禮,咱們快坐下吧。”魏延坐於涼亭,與成壁月下對酌,“許久不見,你變的不大一樣了?”說起來,成壁自小就是魏延的伴讀,若沒家中那檔子破事,如今也該被封個一官半職了,魏延也一直可惜成壁。成壁淡笑道:“生活所迫,早已不是從前的公子哥了,如今做著生意,才知世人艱辛。”“看樣子我們的裴公子,已是深知世事艱辛了?”魏延揶揄著,麵上噙著笑。成壁道:“也沒什麼……”“不過這次回來,太子殿下的婚事怕是近了吧。”成壁笑道。魏延一愣,“你知道了?”“牡丹宴,爭奇鬥豔,全是佳人,太子殿下,卻是有福。”成壁揶揄道。魏延訕然一笑,“有福不一定過好啊。”呢喃了一句,魏延遂又換了話題,“不過說起來,你怎麼想起回京都來了,自你母親逝世後,你就沒了蹤影,如今回來是發生了什麼麼?”成壁溫聲道:“沒什麼,隻是想通了罷了。”話雖如此,成壁腦中還是盤旋著回京都前,與他舅舅的爭執。“你要回京都暫住?”成安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子竟然告知他要去京都住一段時日。成壁頷首道:“是,我不想再逃避了。”成安冷聲道:“你要回你爹那麼?”“我,暫時不會去……”他另有打算,他還是違背自己的心意啊,他喜歡上了玉玦,兩次放走她,讓他魂不守舍了兩回,這一回他斷不會再鬆手了。成安緘默半晌,良久他才道:“我不許你去那!”成壁道:“舅舅我還不是也常去京都麼?這回怎的為何不讓我去?”“你不明白……”“舅舅,這回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要去京都,哪怕那邊有蛇蠍莽獸等著我,我也要去。”“為了一個黃毛丫頭,這值得麼?”“值得!我隻想要個答案,若那個答案不是我心中所想,那我就再不會回京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會攔你,不過你要記住你今天和我說的。”央了成安許久,成壁才被準許出來,他先回的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入了太子府,找到魏延,在京都他能尋求幫助的人,也唯有魏延了。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已是喝了三四杯酒了,他失神的笑笑,對著魏延道:“接下來就請太子殿下收留我一段時日了。”魏延道:“求之不得呢,我書信多少封了,之前都未曾得你回應,這次來京都,你也要多待幾日啊。”成壁訕訕一笑,隨口應了,“那是自然。”酒過三巡成壁又道:“這次牡丹宴,太子殿下可有中意的人選了?”魏延執著酒盞的手一滯,他道:“你知道長安郡主薑瑜梨麼?”成壁一頓,道:“那是薑侯爺的長女吧。”成壁口中薑侯爺的父親是前任大丞相,曆經三朝,當今聖上與宣王都是他教導出來的。前幾年薑老丞相壽終正寢,在他出生的地方離世了,走時十分安詳。魏恒感恩薑老丞相多年辛勞,將薑老丞相的長子封為晉安侯,兩位千金也封為了郡主,長女封號為長安,次女為長定,這次牡丹宴蘇幼清也邀請了薑侯爺的兩個女兒來參加。而魏延所說的薑瑜梨是京都有名的才女,靜若幽蘭,蕙質蘭心卻也是這次牡丹宴的佼佼者, 外頭也傳這薑侯爺的長女最有資格成為太子妃。“看來咱們太子殿下,早就有中意的人了。那我是不是等著喝一杯喜酒?”成壁難得揶揄一回。魏延揚笑,“但願她不會拒絕我……”“我想,是個女子都不會拒絕太子殿下吧。”“你又在說笑了。”“這可是實話,我想,牡丹宴那日,太子殿下好好表現,定能將佳人搶到手。”“這麼說來,咱們的裴公子,很有經驗?”聞言成壁苦澀一笑,又灌了幾杯酒,不答,靜謐的秋夜裡,瞬息萬變。日子如白駒過隙,眨眼便到了牡丹宴那天,玉玦回府後幾日,天天被自家爹爹追著不放,她想喘口氣也不行,牡丹宴這日,她穿著華服,帶著婢女前往皇宮赴宴。自太液池繞後去,便是江庭湖,有石橋與岸邊相連,湖正中佇立著攬月亭,以來賞月。而一側臨湖又建了玉台,便是這回舉行牡丹宴的地方。蘇幼清早早差人在玉台布置了,清酒水果在一個個案幾上備好,玉台上備了好幾株花是從百花園裡取來的,整個玉台都花香四溢。漆夜,點點星辰綴在天際,隱隱發出光芒,在宮燈的映照下,整個玉台耀眼奪目,玉台正中空出一塊,便是為貴族小姐展示才藝所留。一眾小姐魚貫而入,玉玦今日沒有精心裝扮,隻穿了身樸素的一樣,在一眾華貴雍容的小姐裡,顯得她有些格格不入。然,還有一位小姐,也是格格不入。長安郡主薑瑜梨身著煙藍錦服,挽了個垂掛髻,發間斜插步搖。略施黛粉,紅唇微抿,美目顧盼身姿搖曳間端顯大家閨秀的風範。玉玦還從未見過這薑瑜梨,今日初見卻是驚豔到了,她上前朝著薑瑜梨福了福身,“見過這位姐姐。”薑瑜梨曼曼福身,“這位妹妹客氣了。”“不知妹妹是哪家小姐?”薑瑜梨鸝音溫婉,音色極柔入耳甚是好聽。玉玦笑意晏晏,“孟侍郎之女孟玉玦。”薑瑜梨巧笑嫣然,回道:“晉安侯府薑瑜梨。”“您就是長安郡主啊,我早前就聽聞郡主大名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郡主真是貌美。”玉玦連連讚歎,難掩心中驚訝之情。薑瑜梨掩唇笑道:“我也聽過妹妹大名,孟小姐不願嫁江公子,還逃婚。”玉玦尷尬一笑,“這事實在是……”薑瑜梨忽覺失言,道:“妹妹莫怪罪,我也是隨口一說罷了。”“姐姐不必自責,我逃婚本就是事實,害了自家不說,也害了江家。”悶悶的說了這麼一句,玉玦有些犯愁,自她回家後,她就關在府邸裡準備牡丹宴,想去見一見孟玉漣也不行。她還不知孟玉漣如今怎樣了呢。在玉玦失神的這會兒,一個刺耳的聲音入耳令玉玦蹙眉不快。“長姐,你在這做什麼?早些準備坐下吧。”一個打扮的較為豔麗的女子入眼,玉玦眉目深鎖。薑瑜梨柔聲言,“采娉,陛下與皇後娘娘還未來呢,再說了不是還有宮人侍候這麼,不必著急的。”薑采娉冷嗤道:“長姐我瞧你這樣,太子妃一位斷不會輪到你,也不知外頭人看中你什麼,竟人人都說你才是這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我看啊,是瞎了眼吧。”“喂,你怎麼和你長姐說話呢?”回過神來的玉玦聽著薑采娉那刻薄的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哪有妹妹待姐姐這麼無禮的。薑采娉將玉玦視若無睹,隻淡瞥了眼她,就摔袖離去了,有些懊怒的玉玦,邁步就想追上去漫罵幾句,卻被薑瑜梨拉住了,“好了孟妹妹,采娉一向都是這副樣子,你也彆氣。”“你就這樣由著她說你麼?薑姐姐,你是太過溫柔還是真的蠢啊。”玉玦氣鼓鼓的說著。薑瑜梨淡淡道:“采娉打小就這樣,爹娘管束了也沒用,你真不必太過在意。”玉玦還想多說些什麼,不過隨後幾人出現,打斷了她的話。“陛下,皇後娘娘駕到!”宦官尖銳的嗓子入耳,前來的蘇幼清與魏恒款款入座。魏恒瞥了一眼台上的佳麗,吩咐道:“準備宴開吧。”如此便昭示著宴開,玉玦與薑瑜梨初見便很談得來,兩人便坐在了一道,蘇幼清與魏恒正坐在上位,而這牡丹宴的正主魏延卻還不出現。魏延姍姍來遲,早就候著的蘇幼清有些不悅,她道:“怎麼來這麼晚?”“昨夜見了位朋友,喝了幾杯,睡到晌午才知今日是牡丹宴,還請母後莫要怪罪。”魏延喘著氣說道。魏恒道:“罷了罷了,趕緊入座開始吧。”魏延頷首徑直落座,下頭坐著一眾環肥燕瘦的佳人,魏延的目光卻始終盤旋在一人身上,便是薑瑜梨。坐在上位的蘇幼清也察覺出了魏延的異樣,她靠在魏恒身側輕聲道:“看來,這長安郡主,是咱們今後的兒媳了。”“朕瞧著也是,兩人也襯的很,不如這樣,讓待會便讓長安郡主奏一曲助助興吧。”魏恒提議著,想為自己兒子蘇幼清頷首表示讚同,悠揚的曲笛聲響起,整個玉台驟然沉寂了下來,舞姬歌姬一道上前,歌姬宛轉的歌聲配著舞姬如楊柳隨風而動輕快的舞步,玉台上歌舞升平。一曲畢,蘇幼清起身道:“素問長安郡主琵琶彈技高超,不知本宮有沒有幸一睹長安郡主的風采?”薑瑜梨聞聲,起身曼曼,輕移蓮步走至玉台正中,對著正位的三人福了福身,“那臣女就獻醜了。”宮人拿來上好的檀木琵琶,遞給薑瑜梨,薑瑜梨端坐在凳上,懷抱著琵琶,纖細白嫩的玉指輕挑慢撚撫弄著琵琶弦,少頃一曲江南小調宛轉清冽的從薑瑜梨指尖流轉出來。玉玦不敢自詡自己奏的琵琶有多好聽,在薑瑜梨麵前她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委實比不得,這才是真正讓人餘音繞梁回旋三尺的彈技。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唯有白居易這首琵琶行才襯的尚薑瑜梨這曲。更讓人回味不覺的,還是這薑瑜梨的歌聲,伴著琵琶音再吟一曲小調,這才是如癡如醉的絕色妙音啊,這段琵琶奏,看癡的不光有玉玦,還有魏延一人,他全程都呆呆的。魏延這般更讓蘇幼清篤定了未來兒媳的人選,一曲結束薑瑜梨懷抱著琵琶,起身行禮,“臣女奏的不好,還請陛下,皇後娘娘多擔待。”“長安郡主這曲彈得極好。”魏延起身笑意盈盈的說道。懷抱琵琶的薑瑜梨得了讚譽略有些嬌羞。“好了,讓郡主下去休息吧,咱們再瞧瞧有什麼可人兒。”蘇幼清出聲打斷了兩人。薑瑜梨把琵琶還給了宮人,便翩然落座,離薑瑜梨位子不遠的薑采娉,見狀攥緊了拳,紅木案幾微微顫動,彰顯著她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