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連衣裙、透明薄外套、白色小皮鞋，黃珊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然而這是今天相親之前媽媽精心為她搭配的。她有想過反抗，但隻要她露出不滿的情緒，媽媽的笑容就會越發親切，這讓她心裡一慫。於是她隻能穿成這樣去了男方訂好的咖啡廳。男方好像姓劉，至於叫什麼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隻記得是個自己做生意的。黃珊到的時候劉先生已經在那裡了。服務員正站在劉先生旁邊，劉先生對麵的空座位上放著一本菜單。這個人看起來比上一個正常多了。劉先生抬起頭來，對黃珊紳士一笑，但黃珊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凝固。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想確認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一低頭就看見糟心的蕾絲連衣裙。一定是蕾絲連衣裙的錯。可劉先生扶了扶眼鏡，將她審視得更仔細了：“冒昧地問一下，你認識何生嗎？”黃珊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你聽說了昨天發生的事嗎？”劉先生頓了頓，“就在隔壁那條街。”黃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對那件事怎麼看？”劉先生投來的目光裡有幾分意味不明，這讓黃珊攥緊了雙拳。她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目光：“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我隻是想問問你的看法。”“認出我是視頻裡的人很了不起嗎？”劉先生皺了皺眉。“有的問題可不是委婉地問了出來就表示有禮貌的。”“有涵養的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發脾氣。”“有涵養的人可不會把這個問題問出口。”黃珊和劉先生互盯了五秒，劉先生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希望你以後能有禮貌一些，為了一點小事就發脾氣很不好，這是對你的忠告。”“什麼忠告？”低沉男聲鑽入黃珊耳中，她猛一回頭，看見狄仁傑就站在自己身邊，眼神不善。她再轉頭往旁邊看，看見一張桌子上有個男人心虛地把手裡的報紙往上提了提，正好遮住了臉。十有八九就是齊飛了。其實根本就不想管什麼齊飛，此時此刻狄仁傑在她身邊散發著冷氣。劉先生看了看狄仁傑，又看了看黃珊，忽然冷笑一聲：“原來黃小姐已經有男朋友了。”“我不是，我沒……”沒有等黃珊說完，劉先生便起身走了，好在臨走付了個賬。黃珊看了看放在眼前還沒動過的抹茶拿鐵，有些猶豫是現在走還是喝掉再走。然而狄仁傑順勢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兩個人異口同聲。狄仁傑咳了一聲，瞟向裝模作樣看報紙的齊飛。齊飛剛好從報紙上方偷偷露出一條視線，撞上狄仁傑的目光，頭又往下一縮。咖啡店的門被推開，一個衣著雍容華貴的婦女走了進來。狄仁傑伸手把黃珊沒有喝過的檸檬水拿到自己麵前，覷了那個女人一眼，邊喝水便用食指敲著桌子。齊飛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隻是臉和報紙的距離拉得遠了一點。黃珊心領神會，但多少有些不放心：“齊飛一個人在那裡太奇怪了吧？”“他專心致誌看報紙的時候我還坐在他對麵，更奇怪。”黃珊多點了一個果盤，不由自主地湊近狄仁傑：“今天你們要乾什麼？”“行動結束和你說。”黃珊有些莫名緊張，隻能一個勁地嗑瓜子。瓜子磕多了就導致拚命喝水，由於她並不知道狄仁傑他們會在什麼時候行動，索性又點了一壺烏龍茶。現在她有點想上廁所。咖啡廳在商場裡，想上廁所得走出咖啡廳在商場通道裡走一路然後左轉，這讓黃珊覺得十分麻煩。但實在憋不住了，她隻能站起身。通道裡人很少，黃珊把包扔在咖啡廳，握著一隻手機就出來了。一個陌生男人在她麵前停了下來，忽然問她：“你怎麼在這裡？”黃珊茫茫然抬起頭，男人又急切地朝她走了兩步：“是我錯了，跟我回家吧。”男人的手朝她伸了過去。黃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往後退了一步，用力甩開朝自己抓來的手。男人忽然在眾目睽睽之中跪了下來：“以後我不逼你帶孩子了，你跟我回家吧！”“我不認識你！”“阿華，你乾什麼呢？”此時跪著的男人往前膝行了兩步，又要去扒黃珊的胳膊，而黃珊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呼聲。她回頭，看到的正是剛才進入咖啡廳的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男人抬起頭來，眼中飽含淚水：“姐，我想讓她跟我回家。”在通道裡來往的客人紛紛貼牆走了起來，有的還指著他們三個竊竊私語。“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要搞成這樣？”婦人不由分說抓住了黃珊的胳膊，拚命往外拽，“走，回家說去，彆在這裡丟人現眼。”“我不認識你們！”黃珊幾乎撕扯著嗓子叫了起來。這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她知道如果這樣被他們拽走意味著什麼，網上流傳的拐人的事居然在她身上發生了！婦人依然拽著她往外拖：“彆夫妻倆一吵架就說不認識我們，多大年紀的人了。”“那你說我叫什麼名字？”“黃珊。”婦人回答的聲音和她問問題時的一樣大。黃珊的胳膊止不住顫抖。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說你這個孩子跟我犟什麼？”黃珊拚命掰著她的手指，可是婦人的力氣太大，抓著她就像把她牢牢鉗住了一樣。狄仁傑呢？黃珊要哭了，她知道貼著牆走的那些人裡，一個都不會幫自己，誰都覺得這是家務事，可是狄仁傑在哪裡？“彆動。”淡淡的聲音從通道的拐角處響起，婦人眼前出現黑洞洞的槍口。狄仁傑從那裡轉了出來，緊緊盯著婦人，一手握著槍，一手掏出了證件：“警察。”婦人神態鎮定：“這是我弟媳，她和我弟弟吵架了，我想夫妻兩個的事情……”“我是她家屬。”狄仁傑神色巋然不動。婦人失語一秒，似乎正在編之後的話，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慘呼聲。她回頭，看見那個被她稱為“阿華”的男人被齊飛摁在了地上。做筆錄的時候黃珊握著水杯的手還不住地顫抖，她臉色慘白，低頭看著水杯裡的水，眼眶通紅，不住地吸著鼻子。齊飛看著她今天的穿著，摸了摸鼻子，偷偷瞟了一眼狄仁傑。狄仁傑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化。“我最近有點忙。”這是狄仁傑說出的第一句話。齊飛正在喝水，聽到這句話後差點噴出來。他踢了狄仁傑一腳，狄仁傑仿佛知道他想乾什麼，恰到好處地把腳往裡一縮：“你認識那兩個人嗎？”黃珊使勁搖頭，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可是好奇怪，那個女的居然知道我名字。”狄仁傑皺了皺眉頭，在本子上記了兩筆。“那是個人販子團夥。”狄仁傑對黃珊解釋，“應該是有什麼渠道。”“所以你們今天就在蹲那個女的嗎？”狄仁傑看了齊飛一眼，齊飛接到訊號後慌忙解釋：“黃女士，這個暫時還不能說。”狄仁傑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記著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