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季與你(1 / 1)

這一生,有的是人陪你看日出的,而有些人是陪你看日落的,就像有些人僅僅隻是在你的生命中陪你走過朝陽,卻無法陪你走過四季。然而,到了人生耄耋之年,你念念不忘的,始終牽掛的,是那個陪你看過朝陽,還是陪你走過四季的人?於陳默而言,他一直以為,她是蘇可的四季,卻一直不知,在蘇可心裡認為他亦是朝陽。隻是此時的兩人太過於年輕,絲毫沒有察覺,這朝陽與四季皆為不易。這是一個普通的周末,陳默和蘇可坐在去往特長班的公交車上。冬去春來,陳默習慣性地坐在了後麵靠窗的位置,蘇可坐在他的旁邊,很自然地扯過另一隻耳機戴在自己的耳朵上,眯著眼睛,耳機裡循環的正是陳默第一次給蘇可彈得不知名的鋼琴曲。吹拂過綠葉的風,變得格外溫柔,太陽也變得暖洋洋的,綠葉們則托出了一個個嬌嫩浴滴的花骨朵。陳默一動不敢動,僵直著身子,一隻手半抬著,生怕枕在自己肩頭的這個毛躁姑娘一不小心跌下去。明明是早上七點鐘的天氣,陳默卻感覺有些燥熱。他不經意低下頭,就可以看到蘇可長長的睫毛,臉頰很白,胖嘟嘟的,根本沒有外人說的那麼肥胖,反而很可愛。每次她都會在公交車上睡過去,埋怨為什麼要起這麼早,非要睡個回籠覺。今天她穿了個粉色的衛衣,上麵還印著她最喜歡的大臉貓,她還真是個十足的貓控,拿家裡那隻丸子就知道了,簡直被她寵上了天。藍色的牛仔褲,刷的發白的運動鞋,還有她不時傳來的呼吸聲,嘴角掛著的亮晶晶的口水。陳默向下低了低自己的肩膀,好讓她睡得舒服一點。此時的陳默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樣子,現在他比蘇可高一個頭,每次蘇可都會說,跟他說話還要抬起頭來,真討厭。“哎!你到了啊?”蘇可感覺身邊的人杵了杵她的頭,她抹了把嘴,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嗯,你彆睡了。”“記得我的信啊!”“嗯。”陳默下車了,看著公交車遠遠而去,又想起來自己書包裡麵裝著蘇可的信,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上,有些喘不過氣來。陳默所在的鋼琴班是69路的倒數第五站,而蘇可的繪畫班是終點站。每到月底的這個時候,蘇可總會小心地叮囑他,一定不要忘了她的信。這是因為陳默的鋼琴班旁邊就是郵局,她們所住的小區附近都沒有郵筒,蘇可看陳默離得近,每月的信件也就拜托陳默來寄。“傻丫頭,真的不怕我偷看嗎?”陳默有些懊惱,但又無可奈何地走向了郵局。“呀,小夥子你又來給妹妹寄信啦!”“嗯,王叔,到時候,來信也是,我拿回去,你就,不用,跑來跑去了。”“哎!知道啦!到時有來信我周末就給你。”王明看著這個背著書包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取出來信件,小心地把褶皺撫平,又仔細地貼好郵票,看著信件愣了一會才交給郵寄處。他看到了男孩一閃而過的皺眉,不過立即恢複了神色,還很替他著想地讓他不要操勞,王明看了看自己的跛腿,又看了看這個已經轉身走過去的男孩,發出感歎。“真是個好孩子啊,這應該是他很寶貝的東西吧。“蘇可和顧子謙就這樣當筆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陳默訝異於蘇可這次沒有三天熱度,同時也頭疼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顧某人。陳默也在苦惱怎麼和鋼琴班那邊提起昨天和陳忠商量的結果,明明是一個初中小孩,怎麼感覺有著數不清的心事呢?蘇可心情愉快地邁著步伐,嘴裡叼著根棒棒糖,一邊看著不遠處的靜物一邊在畫板上刷刷的畫著。季淵看出了眼前這小姑娘心情不錯,簡直都掛在臉上,連眼睛裡都是笑意,這也讓他不由得被感染。“最近心情不錯啊,畫都畫得很陽光。”“有嗎?”蘇可不自覺地看了眼自己的畫,又捂臉小聲笑起來。“是和你第一次畫的那個少年有關係?”季淵猜測道。“我畫的少年?”蘇可腦海裡浮現出陳默的模樣,又立即甩了甩頭。“不是,您怎麼以為是他啊。”季淵奇怪除了那少年,居然還有其他人讓蘇可有這副小女孩的表情。聽著蘇可有些嫌棄的語氣,他笑了笑。“誰讓你每次交人物素描,除了他就沒在有彆人了,搞得我都認識他了。”“這不是就他好畫嘛!”蘇可小聲反駁,卻有些無力反抗。“那是什麼讓你這麼高興?”“老師,您還記得我上次打電話問您那個美術館少年嗎?我又遇見他啦,而且我們現在還是筆友哦!”“從前信箋車馬很慢,一生隻愛一個人。”“什麼?”蘇可沒有聽到季淵的話,季淵有些發呆。“沒什麼,你很喜歡他?”“喜歡啊,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就像是我不知道的世界。”季淵看著眼前這個女孩不諳世事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不要亂用喜歡這個詞。”“我沒懂。”“沒事,今天你師母盼著你去看她呢,中午飯都給你備好了。”“真的啊!最喜歡師母做的飯了!快走吧!”看著這個拉著自己胳膊的女孩,季淵撫額,還是個小吃貨!“對了,這時候學校全麵放假了,繪畫班也放假,這一個月就不要過來了,也不要到處跑,省得生病。”“嗯嗯……”蘇可嘴裡塞著飯,不住地點頭。此時SARS已經全麵流行,誰又會預測到以後的事情呢?蘇可拉了拉滑倒手肘的背包,低頭無聊地看著手機,現在是七點半,八點五分的飛機。耳邊不斷在響著各飛機的航班號,她坐的有些累,扭了扭脖子換了個姿勢。顧清言從藝術學院走出來的時候已近黃昏,門口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不小心撞到他,他也毫不在意,像是個丟了魂的傀儡娃娃。他看了那滿畫室的畫,一開始心情非常激動,再來就是長久的沉默,而後是悔恨,再來就剩下無儘的絕望。他太了解蘇可,不管她現在是什麼樣子,骨子裡的倔強卻從未消失,反而越來越甚,他不知道當年他的選擇,是否真的能贏來她的原諒,或是自此陌路,他真的不知道。來倫敦之前他還篤定就算是蘇可再怨他,也絕不會不理他。現在他對於這個想法,猶豫了。“嗡……”手機傳來一陣震動,他站了好久才緩緩地從兜裡掏出手機,傳簡訊的正是遠在上海的宋琰。“大佬,你這一聲不響飛過去可擔心死我了,可可突然打電話告訴我她回國了,你應該碰不到她了。正好鐘離兮在英國出差,我讓她去找你來著,那邊八點鐘的飛機到倫敦,你現在去機場接她吧,順帶把那邊的case結了在回來。”“回國了嗎?”顧清言喃喃自語,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去往了飛機場。誰也沒有發現此刻的楊光已經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而那頭的宋琰站在高處看著人來人往,夾著的香煙還飄著一縷煙霧,他認命地歎了口氣,拿起電話編輯著短信。宋玖早就收到了蘇可的簡訊,也從北京回到了成都,走進墓園,卻意外地碰到了久違的故人。“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沒有,你覺得我該問你什麼?”“比如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或者是我怎麼知道她要回來了?”“你特地在這裡等著可可回來的,你知道在這裡埋葬的她一直是可可的心結,況且想要知道她的生日不難。”“宋玖你還是那麼不討人喜歡,太聰明。”“之所以不是選擇那天,而是她的生日,大概也是可可自己在逃避吧。”“是啊,這些年彆人都以為她放下了,在她心裡卻比誰都還要在意。”“你知道為什麼可可要來拜祭她嗎?”“她的死跟可可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非說有什麼緣由的話,鐵定是陳默無疑。”“你知道就好。”“你這是在勸我放棄七七嗎?”“七七不是你能叫的名字。”“乾什麼這麼大火氣,說到底我還是他們的恩人呢!”“就因為這樣,我才會站在這裡和你說話。”“我明白,但我也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愛她。如果是你,你能放下宋琰嗎?”兩人久久不語,天氣有些陰沉,刮著小風,樹葉沙沙作響,彼時失散的眾人終會相逢,以我們知道或者是不知道的任何方式。華燈初上,蘇可拎著行李等候上機;顧清言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沉思;顧子謙已經在成都的酒店住下,抬頭望著黑夜;宋琰有些煩躁的推了推桌上的文件,攥緊了胸前的吊墜;楊光已早一步在飛往國內的飛機上;宋玖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那陰雨連綿天氣下,掛著晶瑩雨滴的花束無聲地放在墓前,墓主人的照片已然有些模糊,隱隱隻能看到是個笑得很開心的女孩子。彼時失散的眾人是否已重新走回了相逢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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