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鳳鳴九天(1 / 1)

囚鸞 鰻魚Tech 1717 字 4天前

鸞鳳之戰一如料想中的爆發了。鸞族祭司胤玄率領七萬鸞軍北上,一路勢如破竹,突破了青鹿原屏障,直向鳳族腹地鳳凰原殺來。數月來,兩軍在外麵打得不可開交,扶幽在小牢裡倒過起了滋潤的日子,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全然不管外麵如何天翻地覆。暝徽長老夜訪地牢,看見睡的小豬似酣暢的扶幽,氣得胡子抖了三抖,“哼,她過的倒是舒坦。”命人將她拖出了地牢。第二天扶幽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根削的光滑筆直的若木上。對麵是鸞族大軍,身後是鳳族的軍隊。鳳軍裡有人在衝鸞軍喊著什麼,大意是若再膽敢進犯,就燒了你們女君之類的陳詞濫調。鸞軍沒等他們話喊完,就發動了進攻。鋪天蓋地的鸞鳥從扶幽頭頂飛過,遮蔽了浩瀚藍天。兵戈之聲四起,不知是誰吐出一口火焰,燒上若木。若木水火不侵,那火舌徑自舔上了扶幽的裙角。一抹寧淡幽香拂過鼻端,明明意識昏沉,扶幽卻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身旁多了一個人。裙上的火焰無聲熄滅,雪花細細碎碎落在身上、臉上,空氣清冷乾燥,縈繞在鼻尖的香氣愈發濃鬱。隔了好像有一個亙古那麼漫長,一道清音炸開在耳畔,“幽幽……”“轟”的一聲,扶幽的耳朵失聰了,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朦朧的雙目也漸次失去光感,變得漆黑一片。便是那香氣,也不複可聞了。當他喊出她名字的一刹,眼、耳、鼻、舌、身五識,她一下子去了三識。迷津萬丈,像是一葉扁舟,於浩淼江麵從流飄蕩,她找不到出口,登臨不了彼岸。唯有溺斃其中。……扶幽不曉得那場仗是以何種方式結束的,清醒後她發現自己被拋在一處堅硬的地麵上,她嘗試著摸索了一下,發現還是原來的牢房。三識尚未恢複,她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不安全感。緊緊將自己抱成一團,蜷縮在角落裡。身上,來自胤玄的觸感還很清晰,扶幽記得清楚,當自己被從若木上解下來,立刻跌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他沒有穿鎧甲,身上衣料很柔軟,摩擦著她的肌膚,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想必穿的是他最愛的那件素袍。很快,有人過來和他爭搶她。那人法力高強,和胤玄鬥了上百個回合。突然被他撈著一條手臂,死死地扯。胤玄不肯放手,她的身體好像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地疼。眼淚逸出眼角,被風一吹,凝成冰晶,凍在臉上。不忍看她受苦,他放手了。扶幽也跟著失去意識,落入了另一個人的粗暴桎梏中。那翻撕扯,著實讓她疲憊不堪,醒來後,倚著牆角再次渾渾噩噩睡了過去。半夜裡,聽到一陣窸窣響動,有人輕輕搖撼她的肩膀,“君上,君上……”她迷迷糊糊醒來,初始的朦朧後,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映入眼簾。看她一副迷茫的樣子,荇風急了,“君上,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荇風啊!”“荇風……”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扶幽這才發現自己三識已複。“對呀,是我,大祭司叫我來救你。趁著他們還沒發現,咱們趕緊走吧。”荇風扶起扶幽,快要走到牢門口的時候,扶幽腳步一頓,一把將他推出了門外,關上牢門,扯開嗓子大吼,“來人啊,有人劫獄啊——”荇風徹底懵掉了,和扶幽爭搶著牢門,“君上你瘋了,我是來救你的啊。”扶幽隻是死死拽著牢門,不讓他進來。荇風一氣之下劈開了整間牢房,強行來拽扶幽,扶幽抵死不走,與他撕打了起來。這時鳳衛也已趕到,團團將他們圍困住,荇風插翅難逃,隻好束手就擒。被封了法力與扶幽關進一間牢房的荇風看著他家君上的眼神有點幽怨,“我不明白,君上為什麼要這樣做?”扶幽躺在地上,月光從牢房頂端的小窗傾灑進來,正正好好打在她臉上。使她的聲音聽起來月光似的憂傷,“你不會明白的。”“我是不明白。不明白君上是患上了什麼失心瘋,幫著敵人對付自己人。”荇風氣急敗壞,沒什麼好臉色,“君上知不知道大祭司最大的牽掛就是你,隻有把你安全救出去,他才可以心無顧慮地指揮大軍進攻,現在可好,一切都完了……”扶幽眼神空洞,聲音裡透著一股子絕情,“我就是要他完,這場仗隻可以輸絕不可以贏。”荇風震驚的聲音都變了調,“君上,你瘋了吧?”“你就當我是瘋了吧。”扶幽闔上雙目,不再言語。拂曉的時候,暝徽長老攜著稷塵長老一同來了。鳳族八大長老清一色的老頭子,唯有這第九位長老,稷塵,麵貌上是個氣度不凡的青年,輕裘緩帶,深俊儒雅,叫人眼前一亮。暝徽長老帶著同荇風差不多的疑問向扶幽詢問道:“昨晚那麼好的機會,鸞君為何不逃?”“我不逃暝徽長老還不高興?”暝徽長老捋著長須,“我是很高興,同時也深感疑惑。說到底,鸞君昨晚的舉動不論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匪夷所思的。”“暝徽長老是認為我另有所圖?”扶幽輕蔑一笑,“你們的鳳帝現在還睡著,以後還不定睡多少個年年歲歲,鳳族軍心早已亂成了一盤散沙。昨晚隻要我一離開,鸞族大軍便可再無顧慮,長驅直入,屆時,鳳族將直麵滅族之禍。就算我有什麼圖謀,難道還嚴重過這個?”暝徽長老沉默了。稷塵長老爽朗一笑,“鸞君可真是個令人費解的女人。”扶幽媚眼如絲,“稷塵長老未嘗不是個令人著迷的男人。”荇風看他家君上竟然公然跟敵人調上情了,甚感無語。暝徽長老清咳一聲打破尷尬,“可鸞君這麼做總該有個理由吧?鸞君的目的到底為何?”扶幽眼神若有若無掃在荇風身上,暝徽長老立即會意,叫人把荇風帶了出去。被強行拖出牢房的時候,荇風茫然無措地大吼,“這是乾什麼,君上,你該不會把我賣了吧。在星垂野的時候我們的關係可不錯啊……”直到荇風的聲音變得杳不可聞,扶幽這才徐徐開口,“我們做個交易吧。”暝徽長老忍不住問,“什麼交易?”“我會喚醒小琛,勸退我的族人,而你們就當做這場戰爭從來沒有發生過,兩族繼續相安無事,可好?”暝徽長老與稷塵長老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訝然。“你真的能喚醒主上?”稷塵長老肅聲道。“試試看吧。”“那好。”暝徽長老斬釘截鐵許下一個承諾,“隻要鸞君能喚醒主上,一切條件我皆可應允。”分彆了四十餘日後,扶幽終於得以重新回到夙琛身邊。夙琛一如既往地沉睡著,睫毛纖密濃長,輕如禪翼般覆蓋在眼瞼上,投下一片暗灰的陰影。菟絲伏在他胸口,圓圓團成一團,像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扶幽看到之後就笑了,笑過之後卻是無儘的蒼涼。一隻手柔柔搭上她的肩膀,“你有幾分把握?”“一分都沒有。”扶幽瞅著窗外的淒迷雪色,長長一歎,“我決定賭一次。我必須得贏,蝶姬你明白麼,我必須得贏。”蝶姬從身後輕輕擁住她,“我懂。”扶幽從蝶姬手中借來了那本記載著火凰蛋的古籍,把自己關在夙琛房中,不許任何人進出。古籍上對火凰蛋的記載寥寥,扶幽略略分析了下,認為問題的症結就在於夙琛提前裂殼,以致神文沒能完全融入他的神識,造成他現如今的缺陷。而若把殘存的神文融入他的神識一切問題是否就能迎刃而解?扶幽咬開手指,用鮮血在虛空中寫出了錦帛上的神文,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符文漂浮在半空,閃耀著冶紅的微光。扶幽嘗試著將它們壓製進夙琛的神識中,意料之中的失敗了。又反複試了十幾次,依舊沒能成功。天色漸漸暗下來,又是一個晝夜過去了,鸞鳳兩軍照舊膠著著。扶幽害怕,她怕胤玄不顧及她和荇風的性命,破釜沉舟,悍然發起總攻。到那時,她一切的苦心算計全白費了。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不可以。想到這裡,扶幽支撐起因為過分透支靈力而虛弱不已的身子,借由蜃珠的力量,再次摧動符文向夙琛的眉心逼去。“快快醒來吧,小琛,阿姐求你了……”不知道是蜃珠起了作用,還是她的祈禱帶來了好運,符文這次在觸及夙琛的眉心時竟然飛了進去。等符文全部融入夙琛的身體時,扶幽看到,一點朱砂在夙琛的眉間徐徐浮現,痕跡愈發鮮明,轟然一聲,萬丈紅光激射而出,一頭火紅的鳳凰衝破屋頂,掠上雲霄。那一天,鳳凰原上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那一奇觀,通身燃燒著烈烈火焰的鳳鳥衝上夜空,清嘯鳳鳴震蕩九霄——是於八荒消失了近十萬年的火鳳。扶幽親手寫了一封書信,托荇風轉交給胤玄。“這是什麼?情書?”荇風抖了抖粉紅色的信封。“勸和書。”荇風一怔,信又被退回到扶幽手裡,“煩請君上親自交給大祭司吧,甭為難我了,我來這裡是來救君上的,君上沒救回去,反帶了這麼個東西回去,縱使大祭司不罵我,槭烈長老也會罵死我的。”“現在形式不比先前,胤玄心裡應該有個考量。”“那還不是君上一手造成的,我就不明白了,君上你這麼做能得到什麼好處?”“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扶幽神色決然,“一句話,帶不帶?”“不帶。”荇風回絕的乾脆。“那行,我讓暝徽長老另找個人送去。至於你,也甭回星垂野了,留在鳳凰原與我作個伴吧。也好一解我的思鄉之苦。”荇風一把奪過扶幽手裡的信,“開個玩笑,君上還當真了。君上放心,這封信屬下保證妥妥交到大祭司手中。”胤玄收到勸和信的當天,大軍果然從鳳凰原撤退。扶幽站在鳳宮最高的飛鳳樓上,看著整齊飛出鳳凰原的鸞軍,眼底一片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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