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現場的鋼琴教室她沒有去,但是她聽其他警察提過,說像是寫了很多年的樣子。好奇自然是好奇的,隻是這種話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才一直沒有問罷了。“好奇,如果你願意說的話,那我洗耳恭聽。”文黎從來沒有向第三個人說起過那個地方,因為他答應過文媛,那裡隻屬於他們。可是現在,他覺得說出來才能有利於案情的發展。文媛,對不起。他在心裡默念。“那裡一直很偏僻,十幾年前也是如此,那個鋼琴教室已經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文黎是在一次學校組織的校外活動中發現那個地方的,那時候他因為身體不舒服,老師讓他在周圍走走散散心,他走到破樓附近,聽見裡麵有鋼琴聲才走了進去。推開門的那一瞬間,鋼琴聲戛然而止,他有些害怕,卻看見遍布著灰塵的鋼琴上有手印,地上也有鞋印,便知道是有人躲起來了。“哥哥!”躲在鋼琴後的文媛偷偷探出頭來,見來人是文黎,便飛奔著跑了出來。原來,文媛的身體也不舒服,她就隨便走動,比文黎先一步來到了這裡,她見這有鋼琴,隨手按了個鍵,沒想到能彈出聲音來。這裡看上去荒廢了很久了,但是鋼琴也可以彈,燈也能開,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文媛很喜歡這裡,因為在這裡她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可以和文黎開心地玩耍,她可以開心地做自己,不拘束。“黑板上的名字是我親手寫的,當年她說讓我做一次老師,老師都要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的,所以我就寫上去了。”文黎說這番話的時候,悲傷溢於言表,顏瑾宜聽著竟有些心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看來那裡是讓她能感受到溫暖的地方,那她獨自一人去那裡......”“不用著急去想,你可以把這件事和羅寅說一說,聽聽他有什麼反應,男女搭配,乾活不累。”他熟練地轉動著方向盤,眉頭微挑。顏瑾宜接觸過一些有錢人,他們對於警察的態度有的還好,有的就極差,總覺得警察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說白了也不是什麼有錢人,不和他們站在同一列,沒有資格去質問他們一樣的。可是這個文黎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渾身的氣質不像是個商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個生長在文人家的,長相乾乾淨淨,說話謙和有度,但他的一舉一動卻像在和旁人聲明,他不好惹。汽車又拐了兩個十字路口,終於來到了她所住的小區,五十七分鐘,也是不小的車程。“謝謝,下次有機會再見吧。”“嗯。”她拎起背包打開了車門,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冷是真的冷,顏瑾宜心想著還是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吧。可是她剛走沒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關車門的聲音,“踢踏踢踏”的皮鞋聲還沒出現幾聲,一件黑色的長袍就突然被蓋在她身上,暖意迅速將其包圍。“抱歉了,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這麼晚回來,天冷,你走回去還要一段路,穿著這衣服吧。”他說完就小跑著回到了車內,顏瑾宜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隻好咽回了肚子裡麵。他的長袍摸上去觸感極佳,很是舒服,不用說都知道價位上五位數了。衣服肯定不能就這麼還過去啊,好歹要洗洗,送去乾洗店可以嗎?又是一陣寒風吹來,她拍了下自己的小腦袋,披著黑袍,像個夜行俠一樣一路跑進了公寓。洗完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後,躺在床上的她很快入眠,奔波了一天,她的確累了。她和文黎的第一次見麵還算順利,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也算解開了一些疑惑,比如黑板上的名字,還有他和文媛的關係為什麼這麼好。擋在真相前麵的迷霧多而濃密,她必須撥開一層又一層去找尋,雖然前路的障礙不可預測,但她會傾儘全力去克服,隻因她是一個好警察,她不願和世俗同流合汙。她在腦子裡麵梳理著案情,想著想著,倦意襲來,她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她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所以今天的夜晚有些安靜,可就在她閉眼沒多久,手機鈴聲卻突然劃破了這份寂靜,在她的耳邊大聲地唱起了歌來。她半夢半醒地將手機移到耳邊,睡意朦朧地開了口,“你好,我是顏瑾宜。”哪知道對麵那頭的羅寅像被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絲毫睡意都沒有,“看熱搜,看熱搜第一條啊,瑾宜姐!”羅寅啊?這麼晚了還給自己打電話讓自己看熱搜?她轉頭看了眼來電聯係人,發現真是羅寅,自己沒有聽錯。“哪個軟件的熱搜?”“哪一個都可以。”“嗯嗯,好。”羅寅隨即掛了電話,顏瑾宜打了好幾個哈欠兒,這才懶懶地打開了手機,點開某新聞APP。她上大學的時候很喜歡用這些APP看新聞,但是工作以後就很少看了。她現在腦子不大清醒,所以沒有想到羅寅是要自己看什麼新聞。打開熱搜榜,她目光鎖定在了第一條:文媛將被葬入文家墓地。顏瑾宜這才來了精神,點開了這條熱搜,看到了某新聞社十分鐘前發布的消息。就在半個小時前,住在醫院的文堂辭醒了過來,他含淚同意將文媛葬進文家墓地,並讓文宗林開記者招待會向文媛道歉。消息立刻被散播開來,迅速登上了熱搜第一名,比明星的熱度還要高。文媛可以被葬進墓地,文黎的一個心願也可以了了。聰明人自有其聰明法子,成事快也不是沒有道理。此刻,她突然更加理解“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意思了。文黎的黑色衣袍被她掛在床邊的衣架上,她一睜眼就可以看見。她心想,知道消息的文黎一定很開心吧,不過現在很晚了,就不要打擾他了,明天有空再和他聊聊吧。她鑽進被窩,很快就睡著了。皎潔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寬敞的房間,文黎穿著一身潔白的睡袍,左手端著一杯紅酒,望著樓下的被風刮起的落葉出了神,深邃的幽眸中閃現出讓人難以捉摸的心思。這麼快就同意了,那肯定有貓膩啊,爺爺雖然寵自己,但沒道理在這種事情上輕易妥協。現在陪在爺爺身邊的人是父親,母親,小姑,姑父。這幾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必定和爺爺說了什麼。熱搜上說爺爺哭了,爺爺是個男子漢,自己從來沒見他哭過,文媛被葬進墓地的事情也不值得哭,那爺爺就是為了彆的事情哭的,可爺爺能為什麼事情落淚呢?就現在而言,對於爺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呢?毫無疑問,是文黎。自從當年文堂辭知道了文媛是私生女的事情後,就對文宗林失去了信心,將所有的厚望寄予到了文黎身上,文黎奮發前進,拚搏有為,年紀輕輕卻已經為文家做了不少貢獻,沒有辜負文堂辭的期望,讓他更加疼愛這個孫子。文黎順手將高腳杯放在了旁邊的小桌子上,又將那熱搜新聞再看了一遍,思考再三,終於得出了讓爺爺哭的原因:文家要想辦法拋棄自己了。爺爺對自己寄予厚望,那肯定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可是今天早上自己和母親說的話,肯定會讓她產生恐懼,這種恐懼一旦成為現實,便可以吞噬整個文家,像狂暴的風浪一般卷走文家所有的榮譽,那他們為了消除這種恐懼,就必定要讓他下台。要讓他下台?白日做夢。紅酒的醇香餘味在唇邊停留,他輕輕地推開了落地窗,淡定地坐在陽台上的椅子點燃了一根煙。煙草氣味很快在他的身邊彌漫,遠處的路燈如同螢火蟲一般在黑夜亮起,他的眸光卻愈發陰暗。“羅寅,今天下班後我想去那個破樓看一看,你去嗎?”顏瑾宜見羅寅沒什麼精神,便倒了一杯熱咖啡遞給了昏昏欲睡的他。“好。”羅寅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接過咖啡將其一飲而儘。都怪昨天晚上自己睡覺前非要看一下新聞,結果翻到了文媛要被葬進文家墓地的事情,因為太過激動,以至於興奮到淩晨才睡著。“這麼沒精神啊,看來昨晚的事情真的太讓你激動了,很晚才睡吧。”顏瑾宜見他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兒,忍不住露出了月牙般的笑容。“嗯嗯,我現在恨不得飛回我的床上去,鑽進被窩睡個三天三夜再起來。”他一大早就來了警局,整理了一堆文件,本想在桌子上趴著休息一會兒,卻又來了一堆任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顏瑾宜既心疼他但又覺得他這樣有點好玩,從口袋裡麵掏出了一個棒棒糖來。“喝了咖啡會好一點吧,這個糖也給你,羅寅,我要去出個任務,下班之前會回來的。”她在倒咖啡的時候收到了消息,要去處理一個殺人未遂的現場,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嗯嗯。”羅寅乖巧地答應了。幾分鐘前,警察局接到一個女人的報案,那女人說自己的丈夫出去賭博,輸錢了回來向她要錢,她不給,她的丈夫就要拿刀殺她,結果地上滑,她的丈夫摔了一跤倒在地上,那女子趁機打昏了她丈夫,這才躲過一劫。現在她把她丈夫綁了起來,等警察去處理。車上的警察們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個案子,都覺得若是那女的說的是實話,那丈夫應該被好好懲罰才行。顏瑾宜對此不是很感興趣,坐在車子的最後麵,在手機上翻看著居高不下的關於文媛的熱搜。這個案子不過是李隊長找來打發她的,她心裡清楚得很,這種案子,哪裡需要這麼多警察來處理啊?不過他是上司,她又能如何,最多咬咬牙然後將這口氣咽下去。警車路過一個幼兒園,恰巧是放學時間,很多小孩子都在老師的帶領下出了校門。他們見到警車,都欣喜地用小手指著,稚嫩的童聲甜到心窩裡。其中有一對兄妹笑得最可愛,她看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文黎和文媛,如果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應該也是這樣溫馨的畫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