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顏瑾宜初見文黎(1 / 1)

老舊的鋼琴教室裡麵充滿了難聞的油漆味,灰暗發黃的牆麵也脫落了許多,潮濕的天花板也被發黴的黑點所占領,碎了一大半的窗戶上布滿了蜘蛛網,角落處還有幾隻蟑螂在活蹦亂跳的。這地方,看了著實讓人心煩意亂的。它位於城郊的這個破樓裡麵,附近沒有什麼娛樂項目,來這的人少之又少。“吱嘎”一聲,生鏽的門把再一次被人給輕輕轉動。伴隨著天空中傳來的一聲巨響,一道耀眼的閃電劃破沉寂的黑暗,他一腳踏入門內,在白光閃現的時候,抬頭瞥見黑板上還依稀殘留著當年他親手寫的粉筆字。時隔多年,還沒有人拭去那個名字。文黎。這是他的爺爺給起的名字,說是到了黑夜最深處的時候,黎明就要來臨,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放棄希望,哪怕跌入穀底,也要努力爬起。多麼有寓意的一個字,可是他現在卻隻覺得那是一種諷刺。裡麵的警察和法醫在看清了來人後,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們都認識文黎,也知道死者文媛曾被人說是文家的私生女。文家在A市地位顯赫,文董事長曾出麵澄清過,他們本來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文黎來了這,不就是證明......是文家讓文黎來處理這件事情的嗎?“都出去。”他用低啞的嗓音說道。“文總經理,我們在履行公務啊,你這.......會破壞現場啊。”李隊長有些為難地上前勸說,他不想得罪文黎,但也不能在同事麵前窩囊下去。“我隻想和她說一說話,這都不可以嗎?”他常年在官場上鬥智鬥勇,眼神素來淩厲,他轉眼一瞥,眼底的憤怒隨之散了開來,李隊長不好再開口說什麼,便立刻讓周圍的人都退下,讓文黎和文媛說最後的話。文媛的屍體在鋼琴的後麵,他站在教室門口,隻能看見一雙白皙的腿倒在血泊中,旁邊還散落著一隻灰色的高跟鞋。他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麵突然浮現出母親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文媛真當自己是灰姑娘呢,我看她就是有和灰姑娘一樣的窮酸,沒有那種命!”文媛做錯了什麼呢?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懂事乖巧,隻是沒有出生在一個好人家,沒有一個人可以好好地保護她。他憤恨,但也隻能憤恨。法醫和警察都出去以後,他才敢挪動步子繞到那台鋼琴後麵,一步一步,“踢踏”的皮鞋聲傳遍整個教室,他來到鋼琴邊上,鼓起勇氣探過頭去,終於見到了她。被某凶器砸成血肉模糊的臉上,早就看不出有任何少女的痕跡,鮮血已經發黑,從頭到尾遍布在全身,身上的白色連衣裙也被人給撕扯過,露出在外的皮膚上傷痕累累。文黎內心一怔,本準備踏出去的步子顫抖著收了回來。“對不起。”也許是對這種血腥場景的陌生,更或許是倒在血泊中的是自己的親人,他內心的恐懼感和不適油然而生,本想說出口的話卻都咽了回去,脫口而出的“對不起”,是他現在唯一能說得出來的話。“砰”地一聲,門被他給一下子推開,他慌張地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顫抖著身子靠在牆邊,眼神中充滿著無助和無奈,李隊長以為裡麵出了什麼事情,正想進去一探究竟,卻被堵在門口的文黎給攔了下來。“幫我查下去。”語氣像是在哀求一般。查人命案本來就是警察的責任,可是文黎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有文家的人插手,到時候就不好辦了。沒等到李隊長的回複,文黎就鬆開了手,扯著領帶顫顫巍巍地走下了樓,李隊長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也是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李隊長沒有多思考,跟著法醫重新進了案發現場。文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著又要看到那些煩人的記者了,可是他走到拐角,沒聽見樓下有聲音,加快腳步下來後,他才發現記者都不見了。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那也沒有必要留在這種地方了啊,他苦笑一聲,滿臉倦意。羅寅正在和一個穿著警服的女子說著話。穿警服的女子無意間和他對視了一秒,但她很快將視線收了回去,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和羅寅說著話。他本想再上前和羅寅說兩句,手機卻來了動靜。打開手機,裡麵是母親發來的短信,短短五個字,透露著她難以言說的憤怒:滾回公司來。他的內心卻毫無波瀾,望向羅寅的眼神默默地收了回來,他回到了車裡,可是剛啟程,暴雨就突然來臨,豆大般的雨滴砸在車上,轟隆的雷聲在他的耳畔回響,而他的眼前則模糊一片。手握方向盤的動作逐漸放了下來,他將頭倚在玻璃窗上,一陣寒意襲上了心頭。“對不起。”他自言自語。“剛才那個男的就是文黎吧。”暴雨突至,顏瑾宜和羅寅隻能躲到了破樓的小房子裡麵,雨順著風飄進來,他們兩個人縮在角落裡麵,灰頭灰臉的。“對啊,我前幾天還和他一起吃飯來著。唉,我真是沒想到......那個文媛真的是文家的私生女啊,文叔叔人那麼好,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之前還特地開新聞發布會來澄清過呢。”羅寅說著說著眉毛就皺了起來,顯然是對文家人的做法不滿。在他眼裡,文叔叔是個有擔當且責任感十足的男人,不論是家庭還是商業上的事情,他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不會說因為難做而放棄。這也是為什麼文宗林在開新聞發布會“澄清”文媛事情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相信的原因。“真是太寒心了,這個文媛也太慘了吧,可憐呐。”顏瑾宜靜靜地聽他說著,她平常並不關心這些事情,她隻喜歡辦案,恨不得一頭紮在案堆裡麵不出來,市廳將她派過來,是讓她多學習學習積累經驗的。隻是沒想到第一次來辦案,就看見那麼多記者圍著,這才對文黎這人起了興趣。“文黎這次來,文家其他人肯定不知道。”她發現右手中指上有倒刺,有強迫症的她忍不住扯了下來,輕微疼痛感略過,她這才開口說了句話。“文哥一向不違背文叔叔的各種指示,這次來肯定是得到了文叔叔的同意的,文叔叔才不會那麼鐵石心腸呢。”羅寅隨即否認了她。他知道這個顏瑾宜之前在市廳因為辦案厲害,所以名氣不小,隻是因為資曆太淺,不好升太高的職位,這才派下來多負責點案子。可是對於文家的事情,顏瑾宜可沒有自己懂得多。“羅寅,”她並不想打擊他,但有些話不得不說,“我負責過這種商業大案,像文媛這種身份啊,是會被很多文家人給記恨的。”“文家肯定不想牽扯進這種事情中,能離這件事情多遠就多遠。你的文叔叔,想必還沒知道這件事情。而那個文黎......也許是文家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文媛的人。”她今天隻是遠遠地瞥了他一眼,可就這一眼,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心酸。這種心酸,發自肺腑。她並不了解文家的事情,更不了解文黎是個怎樣的人,實在沒有必要為他說話。她是這麼想,不過羅寅卻有些執拗,還想和她再說一番。“收隊了。”李隊長的大嗓音從二樓樓梯間傳來,他身後的法醫和警察也跟了出來。顏瑾宜和羅寅立刻聞聲走到了門口,這才發現大雨驟停,隻是屋簷邊還在不斷地落下水來。黑壓壓的天空一下子像被清洗了一般明亮,掀開那昏沉的幕布,敞亮至極。“文家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我們在這討論也沒有用。走吧,羅寅。”羅寅淡淡地點了點頭,紳士般地伸出手護著她走出了房子,像是忘了剛才他們在爭辯什麼事情。她最後一個上了警車,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停在外頭許久的文黎才啟動了車,隨後“唰”地一聲消失在她的視線裡。顏瑾宜安然地坐在車內,羅寅不時和她說幾句話,她轉頭回答,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瀏覽器頁麵,搜索欄上寫著“文黎”。文黎那天並沒有回公司,他一個人開車去了海邊,在車內循環著輕音樂一遍又一遍。細柔的海風飄進車內,他沉醉地閉上了雙眼,不願再睜開。他經商有些年頭了,遇到過很多大風大浪,有一次差點撐不下去,可文家所有人都無條件地支持他,這才讓他在A市處於不敗之地。今天文媛的事情傳出來,文家的所有產業肯定都會受到影響。文黎知道他這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也無可奈何。文媛已經死了,她生前並沒有讓自己好好保護著,死了以後至少也要以真正的身份下葬吧。就算今天自己不來凶案現場,過幾天他也會親自將她葬入文家的墓地。不過,能將文媛葬入文家墓地的希望有點小,他需要一點幫助。耳畔傳來海水拍打岩石的清脆聲,係在樹上的風鈴隨著風的走向來回晃動,他的思緒忽然間歸於平靜。關掉的手機被他重新打開,未接來電和短信量超出了他的預想,但他一個都沒有看,而是翻開通訊錄,熟練地找到某個人的號碼。“羅寅,幫我個忙。”文黎去往凶案現場的事情被各大報社的記者添油加醋地寫成了新聞發布出來,很快就在A氏引起了轟動。文氏的公關部門做了很多功夫才將這條新聞的熱度給勉強壓了下去,文家的股市一夜之間下滑了不少。而文黎因為心情低落,在海邊吹了一夜風才回來,回來後的他還沒開口說什麼,就被文老爺子狠狠地訓斥並被罰跪在地上。他不語不反駁,但絕不接受這樣的訓斥。他低頭沉默,隻是出於對爺爺的尊重。文家隻有他會對文媛的離開表示難受和遺憾,他必須堅持下去,不然這一輩子他都會看不起自己。不知不覺地,他攥緊了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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