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子反應倒是有趣。”坐在旁邊的婦人將水果遞到病房中男子的手邊。年輕男子抿了抿唇，突然不想吃了，道，“媽，你回去吧，我這傷又不嚴重。”那婦人突然變了臉色，“哪兒能不嚴重，這要再傷半分，都入脾了，你怎麼這般不小心。”年輕男子眸子沉了沉，“沒注意。媽，下次不會了。”“呸呸呸，還有下次。”美婦人責備又心疼地看著兒子。“嗯，不會有下次了。”得到肯定的回答，美婦人這才移開話題，“你啊，什麼時候給媽帶個姑娘回來，你看你這老大不小了……”許星海靠在病房門外，兩人的對話儘數落入她的耳中，她知道這樣不好，可腿卻紮了根似的，不願離開。不斷麻痹自己，已經結束，眼淚卻忍不住閃爍。“許，許星海？”許星海坐在長椅上，將頭捂在膝蓋上。聽到有人叫她，慢反應地抬起頭。“你不記得我啦？”沈霖梢了捎頭，指了指自己，“嗯，我是沈霖。”像是從遙遠的思緒中拉回來。“你是來醫院看他嗎？”許星海還沒說話，沈霖繼續問。“喔，那什麼，不好意思，我隻是再來了解一下情況。”突然有些想笑，又有點想哭，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巧合。許星海看著他，他今日沒有穿警服，隻是一件簡單的單衣，和那日看著有所不用，所以許星海才沒有第一眼認出他。“不是，陪朋友看朋友。”“嗯。”“我先過去了，師姐等著我的蘋果。”許星海注意到沈霖睜大眼睛。卻沒有去好奇。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星海找回病房。病房中氣氛有些不對，至少，岑嫻夢紅了眼眶，現在，卻是無暇去顧及。“怎麼去這麼久？”顧懷南皺眉道。岑嫻夢這次沒有說話。而許星海不想讓他看出自己情緒不對，破天荒沒有頂嘴，約莫也沒有力氣頂嘴，“嗯，不小心迷路了。”對此，顧懷南倒是沒有懷疑，許星海是路癡，眾人皆知的事兒。至於多癡，就是那種生活十幾年的大街小巷也能迷路那種。許星海突然想起洗的蘋果，“學姐還吃嗎？”剛想遞過去，去發現手中空空如也。莫名想起沈霖那奇怪的眼神，想來他也看出了她的失態，不過，還好今後不會再見麵……“蘋果呢？”顧懷南似笑非笑。“嗯……”許星海尷尬地站著，“好像忘洗手間了。”“噗。”許星海的窘迫引笑了兩人，氛圍倒是輕鬆了些許。“我出去一趟。”顧懷南起身。許星海和岑嫻夢麵麵相覷。“聽懷南說，你們今天準備走了？”麵對顧懷南的現任，許星海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岑嫻夢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不知道，不過，她想，沒哪個女生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旁邊帶著一個女孩子。“那什麼，學姐，我隻是碰巧在北京遇上他，”越解釋越感覺攪和著，許星海皺著眉，不知道怎麼說。“沒關係，我知道，懷南和我說過你。”岑嫻夢微微一笑。“這樣啊。”許星海沒想到，岑嫻夢能這般大度，但她眼中的善意不似作假。“我也很喜歡你，許星海。”岑嫻夢笑著道。許星海看著她，有些愣，按理說，她是顧懷南的前任，岑嫻夢應該不會。不過，相視一眼，兩人便以冰釋前嫌。顧懷南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意外的和諧，愣了一愣，隨後道，“我們該去機場了。”“夢姐再見。”許星海眯著眼笑，認識岑嫻夢，約莫是她來北京，唯一一件開心的事情了。“嗯，好，小星，一路平安。”“懷南，再見。”“嗯。”兩人坐在候機室，顧懷南道，“你怎麼和師姐這麼好了？”“顧懷南，我說你怎麼和個事兒媽似的？從小到大，打哪兒都有你。”許星海嫌棄地看著他，然後傳來空乘候音，兩人起身離開。從地麵劃起一道漂亮的弧度，航機起飛，許星海望著外麵的天空，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當飛機落地的那一秒，許星海突然想起一句話，我披荊斬棘站到你的麵前，最後，卻黯淡離場。“你不回學校嗎？”許星海看著顧懷南。“我先隨你去看阿姨。”顧懷南眼裡有擔憂。“我可以控製自己的脾氣，你放心。”許星海保證道。顧懷南沒看她一眼，閉著眸子睡覺，眼底泛著的青色，昭示著他幾天沒睡覺。“顧懷南，你怎麼知道我在北京的，而且，怎麼會知道我在警局。”“阿姨忽然病了，你姐姐通知我聯係不上你，這事兒不能告訴阿姨，怕你出什麼事兒，也隻有我來找你，沒想到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顧懷南沒有睜開眸子，出租車在不斷的行駛，放著輕鬆的音樂。許星海沒有說話，這事兒本就是她理虧，到了醫院，許星海喚了一聲顧懷南，沒見他動彈，想來確實是累了。和司機大叔打了個招呼，示意他不要喚醒他，許星海加倍付了錢，剛打開車門，顧懷南就醒了。“到了？”他睜開惺忪的眸子，還有剛睡醒的茫然，不過一瞬，就恢複了平日的精明，轉變得無懈可擊，讓許星海近乎以為他那迷茫根本不存在。“嗯。”許星海拉著車門，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那走吧。”顧懷南對她道。因為這麵是單行道，顧懷南要出來隻能許星海先離開，躊躇了一下，許星海道，“要不你還是彆去了。”顧懷南有一瞬的不悅，“許星海，你不會還以為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就算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阿姨作為我的長輩我不該去看看？”許星海知道這樣不近人情，可是，這種感覺很怪，很彆扭，不過顧懷南執意堅持，她也沒辦法。兩人一同到了醫院，透過狹小的病房窗戶看進去，許媽媽一臉憔悴，躺在病床上，蒼白的唇瓣毫無血色的臉。許星海突然感覺心中有什麼在抽痛。離開之前她還和母親大吵一架，現在……後來不是沒有通過電話 母親卻絲毫沒有透露，竟然病得這麼嚴重了。“怎麼？心疼了？”顧懷南蔑視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似有若無的不知名情緒，“那當初走的時候，為什麼不想想後果，現在後悔有什麼用？”許星海怒瞪了他一眼，打開病房門走了進去，似乎怕是驚動到病床上的許媽媽，放低了聲音，“媽，我回來了。”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可是，說這句話時，卻帶著哭腔，許星海不想讓顧懷南看到這樣的自己，背對他而立。許媽媽睜開眼睛，“不走了吧？”仿佛如同崩潰了一般，淚珠簌簌滾落，許星海抱著許媽媽，含糊不清道，“不走了不走了。再也不會離開了。”許媽媽笑了，摸了摸許星海的頭發，如同幼年時光一般，“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倒是讓懷南看了笑話。這些年，也就隻有懷南，還能這般包容你，換了其他人，誰能受得了你的脾氣。”許星海破涕為笑，看到母親維護其他人，忍不住道，“他敢笑話嗎？”是了，自幼到大，無論什麼好的，顧懷南都是讓著許星海的。“你啊，就仗著你小，所有人都寵你，可勁兒作吧。”許媽媽帶著笑，毫不留情的打擊。因為許星海的回來，許媽媽疲憊的眉梢提起不少精神氣兒。許星海笑著看母親，又側頭去看顧懷南，他正好看過來，目光中帶著深淺不一的情緒，許星海不知道那是什麼，心漏跳了一拍，趕緊含糊過去，“媽，我知道錯了。”許媽媽拍了拍許星海的手，沒有說什麼。“懷南。”“阿姨，我在。”“這些年，勞煩你照顧我家星海，阿姨替星海謝謝你。”一句話，拉開兩人距離，許媽媽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過程，不過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她多少有了些揣測。顧懷南臉色未變，沉穩有度，“阿姨對我這麼好，不論什麼原因，我都會照顧星海的。”許星海嘴角掛著諷刺，顧懷南永遠都是這樣，當麵一套，背麵一套，她可不會忘了，顧懷南多會裝。有些不耐煩，坐在一旁。許媽媽笑了笑，“有點累了，你們先出去吧。”“嗯，好的媽媽，你好好休息。”許星海替許媽媽掖了掖被子，隨後和顧懷南一起出去。將一疊鈔票遞過去，顧懷南眯著眼，視線有些飄忽，“做什麼？”許星海將票子塞進他的手裡，還錢。本是一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卻從未占過顧懷南任何便宜，許星海知道，顧懷南的深情，她受之不起。抬眼，對上顧懷南綿裡藏刀的微笑，語氣很溫和，嗓音很勾人，卻聽得許星海後脊發涼，“還錢？”和顧懷南相處這麼多年，他不悅時她再了解不過，通常他用這種調調說話時，就有人要倒黴了。心頭一跳，各種話語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最後義正言辭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自幼就沒有欠人不還的習慣。更何況，是你這種心黑手辣的人。”“嗯？”顧懷南尾音上揚，促狹的雙眸，遍布的笑意。許星海腦子中閃過一句話，顧懷南竟然笑了，他笑了。為什麼她感覺自個兒要完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懷南你作為你們學校的佼佼者，作為叔叔阿姨的驕傲，作為……反正，總之，環境所迫，環境所迫嘛，可以理解的對嗎？”許星海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顧懷南臉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直杵得許星海心虛，“好了。”許星海鬆了一口氣。“那你不會趁我不備給我媽告狀我在北京時的狼狽？”“不會。”“那你不會搞什麼小動作讓我在一眾人麵前出醜？”“不會。”“那……”“許星海。”顧懷南突然叫她的名字，“你再問就會了。”許星海噤聲，“你什麼時候回學校？”抬眼又看到顧懷南冷凝的眸，心中鬱卒，叫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繼而解釋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學業上跟不上嗎？”“這個問題需要擔心嗎？”顧懷南道，看著許星海的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對了，他忘了，許星海的腦子根本不夠用。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也不開竅。許星海點點頭，也是。顧懷南優秀得就是鄰居家的孩子，從小到大，充斥在她耳邊的就是父親的耳提麵命，人隔壁顧懷南有的什麼什麼獎了，參加奧數比賽又得第一了。許星海總是煩不勝煩，連帶著看他的眼光都有些敵意的蔑視，後來有一天許爸爸終於不念叨了……猛地收住思緒，許星海回神，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家門口，躊躇著，不知怎麼告彆，是請他進去坐坐，還是直接道彆，反正他家就在對麵，許星海不知道怎麼辦時。顧懷南停住了步伐，“躊躇可不是你一貫的態度。”那，有著穿透人心力量的目光，仿佛是看透許星海心中所想。許星海打著哈哈，“誰還不能有困惑和迷茫呢。”“許星海。”顧懷南道。許星海本能一頓。“沒事兒，你先回去吧。”梢了捎頭，許星海實在是看不明白顧懷南，“明天去看阿姨的時候，我讓司機送你，順帶我回學校。”許星海眯著眼笑，早間高峰期，若是坐公車，還不知多久才能到醫院，許媽媽也會餓很久，做西子捧心狀，“顧懷南，你偶爾展露的善良真是太讓人感動啦！”“小沒良心的。”許星已經關上門，所以並沒有聽到顧懷南的這句話。就算聽到，恐怕也會當作沒有聽到。次日一早，顧懷南送許星海到醫院，看了許媽媽後，和許星海告彆。“對了，你高考的事兒。”許星海不耐煩地推他出病房門，“不用你擔心啦，我知道的。”“一路順風啊。”許星海假惺惺地說了一句話，隨著顧懷南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靠坐在沙發上。“小星，你都不去送送懷南。”許星海咬著蘋果，“他都這麼大，又不會走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