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遠離秦國京都,花寒都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她看著身後兩隊精兵,再看看周圍綠草叢生的森林,頗有幾分不可思議之感。她瞧著旁邊騎在白馬上,正觀察前方情況的陸陌離,一個勒韁,往他旁邊蹭了蹭。她眨了眨眼睛,盯著陸陌離的麵容,湊近幾分低聲道:“我們真的出秦宮了?”陸陌離被花寒這句話給逗笑,他抬手指了指前麵的道路:“我以為這已經足夠明顯了。”花寒坐直了身體,含著幾分不好意思的意味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本以為這件事並非那麼容易。可誰曾想我跟你說了不過半日,你父皇便傳旨過來讓我回國。因此總覺得有那麼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陸陌離緩緩一笑,嘴角勾出一個溫和的弧度:“我父皇並非不近人情之人。你皇妹抱恙,自當讓你回去相見,以儘兄妹之情。你們兩國雖有盟約在先,但父皇亦相信你並非言而無信之人。隻是夏國山高路遠,父皇擔憂你一人孤寂無聊,又見我二人關係甚密,所以特地囑咐我陪同你一道回夏國。”花寒自然不會相信陸陌離同她一起前往夏國不過是因為擔心她路上無聊,隻不過她並不關心其中緣由,因而隻輕輕一笑,不再多說。在她心裡,隻要能讓她光明正大的離開秦國,在這外麵呆上幾天,她才懶得去理會其他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兩個人騎著馬緩緩走在前麵,花寒四處觀察著,心裡正盤算著到底去哪裡尋點酒喝。她在秦宮十年,極少能喝到真正好喝的酒釀,他想起蒼遲釀在妖界的酒,隻覺得嘴裡一陣口乾舌燥。陸陌離輕輕踢了踢馬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朝著花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見你一路心神不寧,想來應是極為擔心你皇妹了。沒想到你們相隔萬裡,十年未見,感情卻依舊這麼好。”花寒忽然聽到陸陌離提起這個話題,心中微微一驚,原本四處飄蕩的思緒也瞬間被拉了回來。她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擺出一副甚為思念的模樣:“我與妹妹一母同胞,感情自然非常人所能比擬。況且我們幼時同住一宮,朝夕相處,那段時光的確是十分愉快。我在秦宮之時,也時常會懷念那段日子。”陸陌離的袖袍圍著馬匹的移動而輕輕晃動著,他盯著前麵,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你上次曾說你和你妹妹同承一貌?”花寒心中一楞,眨了眨眼,不知為何陸陌離會忽然有此一問:“是的。幼時我們容貌幾乎一模一樣,彆說是父皇,便是乳母也分不出來。後來年紀稍長,有了男女之彆,裝束不同便容易分辨了。隻不過隻看容貌的話,依舊是一模一樣的。”陸陌離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容,他的神情十分溫和,言語中透露出幾分羨慕的語氣:“我母後隻有我一個孩子,我雖有其他皇兄但年紀不同加上身份有彆終究是不如尋常人家的兄弟親密。聽你這樣說,我倒覺得有個妹妹是件極好的事情。你們容貌相同,性格也應相近才對吧?”花寒想到那團精氣平日的模樣,緩緩地搖了搖頭回憶道:“我與他性格卻是差異極大的。我平日裡習慣到處搗蛋調皮,他卻是十分沉穩。我不喜看書,他卻是酷愛讀書,平日裡極少與我一起胡鬨,隻在屋中研究史書棋藝,說起來倒是與你有幾分相似。小小年紀卻如同成人一般,心思沉靜。有時候倒讓人真的覺得無趣得很。”陸陌離看了花寒一眼,嘴角笑意越發明顯:“如此說來,我平日裡讓你覺得無趣了?不過聽你這麼說,你皇妹應是容貌秀麗,性格端莊,氣質出眾才對。”聽著陸陌離這樣的形容,不知為何花寒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惡寒的感覺。他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試圖從這個話題上饒開。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掛的太陽,,用手在臉上假意擦了擦,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天氣這麼熱,騎馬當真讓人覺得又累又渴。若是有人能牽著我或是載著我就好了,也讓我能稍稍休息一下。”陸陌離聽她如此說道,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當真覺得有些累?”花寒撇了撇嘴,語氣不滿:“我們一大早便從秦宮出來,我為了能多睡一會兒,連早點也未曾用。現在出來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這日光如此毒辣,我早就又累又餓了。你平日裡不是不喜騎射嗎?怎麼倒比我精神多了。”陸陌離眼神一頓,隨即輕笑著搖了搖頭,他看了看前麵的路,思索道:“這裡離下一個驛站還有些距離,我這裡還有些水,你先拿去喝。若你真覺得勞累,等到了驛站之後,我們好好休息一番才重新啟程。但現在……”他瞧了一眼身後的隊伍,忽然朝著花寒伸出手來,“總不好讓所有人在這半路修整的,你若真不想自己騎馬,我倒可以載你一程。”他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在花寒的麵前,花寒甚至可以看見裡麵微微流動的暗紅色印記。她沒有料到陸陌離會有此反應,一時間倒有些楞在原地。倒是陸陌離見她沒有反應,又開口問了一次:“要過來嗎?”花寒神情裡麵閃過一絲糾結,若是蒼遲,她自然立刻就過去了,這長路漫漫,她雖是一個妖精,但也不會刻意浪費自己的體力。隻是麵前這人是陸陌離,他們兩人平日裡雖有來往,但從來如此親密過,如今忽然提出這樣的提議,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答應。她心中心思百轉,一抬頭卻看見陸陌離目光坦蕩,看著她的神情溫和中似無半點雜念。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被蒼遲影響,思想實在是太過複雜,就算他是紫微帝星,如今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她便是再弱,對付他也是綽綽有餘,更何況陸陌離不過是一番好意,她又何必多想呢?倒顯得她這個妖怪氣量連一個凡人都不如了。思至此,花寒點了點頭,朝著陸陌離一笑:“你可要想好,我這一過去,可就真的不願意自己騎馬了。”陸陌離聞言勾了勾嘴角,眼角溢出一絲笑意,他手掌朝著花寒的方向更近了幾分,見到花寒伸出手,一個用力,便將花寒從她的馬上給帶了過來,坐在他的身前。他將自己雙手從花寒的腰間伸到前麵拉著韁繩,令人將花寒自己的馬牽去後麵,然後開口問了一句:“坐好了嗎?”等到得到花寒肯定的回答後,便雙腳一踢馬腹,朝著前麵策馬緩步而行。花寒坐在陸陌離的前麵,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後稍稍朝身後的陸陌離靠了靠。她感覺到陸陌離衣服的布料與她自己的衣袍摩擦發出的幾不可聞的聲響,依舊覺得有一分不自在。她又朝前麵動了動,不小心碰到陸陌離牽著韁繩的手,正準備移開,眼角卻看見陸陌離的手腕上有一個利器形狀的暗紅色的印記。她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手上紅色的印記是什麼?看起來倒像是被什麼利器給傷到一般。”陸陌離的聲音從她的腦後傳來,帶著喉結的震動,讓他的聲音比平日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磁性:“那個是胎記而已。從我生下時便有了,隻因顏色和形狀有些特彆,所以時常讓人誤會。”她聽到是胎記之後忍不住稍稍往前移了移,用手去碰了碰陸陌離手上暗紅色的印記:“確實挺特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形狀這麼奇特的胎記呢。”陸陌離的手帶這些涼意,讓花寒的指尖也帶上一絲冰涼的觸感。她順著陸陌離的胎記往上看,看到衣袖之間隱隱露出的手鏈,眼睛一轉,便伸手去將它滑了出來:“這是你表妹錦念上次說的那串珠鏈?”陸陌離點頭:“是。”花寒輕輕的撥動著珠鏈上的珠子,假意竊笑道:“我見你倒是挺喜歡這串珠鏈的。似乎從我到秦宮之後便見你一直帶著它,這些年好像從未取下來過一般。”陸陌離在她身後,她瞧不見他臉上到底是何表情,隻能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沒有半點波動:“這串珠鏈是皇叔相贈,又傳言有保命之笑。因此母後囑咐我一定要隨身攜帶,再加上十年前我剛將手鏈取下清洗,便受了箭傷,我母後更是對它的保命之能深信不疑,因此時常要見我帶上身上才能放心。為了母後能夠安心,我便一直將它帶在身上了。”花寒的手指在珠子上不斷輕點著,一麵觀察一麵隨意說道:“原來是這個原因。那你除了那一次受傷便從未取下過嗎?”陸陌離搖了搖頭:“從未取下過。”他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花寒,他輕輕提了提韁繩,言語中多了一絲不明意味的味道:“你對我的手鏈十分感興趣?”花寒心中一驚,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心中默念的咒法也被打斷。她往後一抬頭,束發頂到陸陌離的肩上,她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慌亂,卻又瞬間隱去不見,口中卻極快的給出了反應:“倒不是對這手鏈有興趣,而是對送你手鏈的人與你的關係有幾分興趣。你那錦念小表妹一看便是對你有傾慕之意,這麼多年可彆說你一絲一毫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