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演戲(1 / 1)

青檸奉命去請陸陌離不久之後,陸陌離就跟著青檸來到了霜雲殿。他來時已換了一身裝束,依舊是月白色的長袍,袖口卻多了一圈淺金色的玄鳥繡紋。一頭長發用配套的發帶高束在腦後,手裡還提了一個金絲帶銀紋的精致鳥籠。鳥籠裡麵,一隻青色的玄鳥正不停地撲騰著翅膀,吱吱呀呀地叫個不停。花寒正坐在凳子上想著蒼遲交代的事情到底該如何開口,見到陸陌離手上的東西眼裡有一絲驚訝出現,隨即站起身來:“陌離,你這是……?”陸陌離微微勾著嘴角,笑意溫和。他將手裡的鳥籠放到桌子上,瞧著花寒驚訝的模樣,輕輕地將鳥籠打開:“你剛才不是說你以前曾養過一隻青鳥甚為喜歡嗎?我雖無法將你之前的青鳥給你,但好在秦國青鳥也不少,總能夠尋到一兩隻相似的。正巧我宮裡有人善馴鳥獸,我便替你尋了一隻來。也叫你聊解思鄉之愁。”花寒伸出手掌,青鳥便一躍躍到她手心上來,輕輕啄著她的皮膚。她手心發癢,忍不住輕笑出聲:“我不過隨意一說,你便放在心上了。倒叫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陸陌離坐在花寒對麵,正輕輕吹著手裡茶杯裡的熱茶。聽到花寒如此說,他正舉在唇畔的茶杯稍稍頓了一下,隨即將杯中熱茶一飲而儘:“你我相交十載,這點小事,你無需放在心上。”他將茶杯重新放回桌上,抬起頭看著花寒:“對了,你讓青檸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情?”花寒正不停地逗弄著青鳥,聽到陸陌離的話才想起正事。她將青鳥放回鳥籠,喚來青檸將鳥籠拿走,等到寢殿門被關上之後方才緩緩開口,她神情鄭重,指尖也不自覺地微微摩擦:“我找你來是有一件要事需要請你幫忙。”陸陌離眉頭幾不可見的挑了挑,有些驚異地看向花寒。花寒進秦宮這十年來,從未真正開口要求過任何事情,更何況是如此鄭重的拜托他相助。思至此,他也斂了臉色,認真問道:“到底是何事需要我幫忙?”他似是想起什麼一般,神情也染上一絲猶豫。他重新拿起茶壺,卻遲遲沒有給自己添茶,半晌,他微微皺了皺眉,看向花寒:“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但你聽到這件事後需得冷靜。”花寒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被打斷,無奈之餘也有些奇怪:“什麼消息?”陸陌離抬眼看著站在他麵前的花寒,似乎是在小心地組織著措辭:“今日你提起你胞妹,可巧,你父皇派人傳來消息,你胞妹重病纏身,恐怕……命不久矣。她思兄心切,又明白此生恐怕再難相見,因此派人送來了一件物件,說你要留給你作為你們兄妹一場的留念。”他小心地從衣袖裡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桌上,卻是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因為年歲久遠,上麵的紅漆早已剝落,而它圓潤得手感卻讓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有人時常撫摸它。即便是花寒,也不由得有些震驚,這個撥浪鼓分明是她還在夏國時,夏帝送給那個被幻化出來的太子的,隻不過當時被她搶了過去,玩耍了幾天便被丟在了一旁,卻不知它居然被保存到如今。而且她一直以為那團精氣早就被蒼遲給收了回去,卻沒想到他居然還存在於人界。她忽然想起蒼遲剛剛提到的夏帝重病的幼女以及他為她準備的理由,不由得恍然大悟。她心中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個蒼遲,居然連自己的一團精氣都能夠算計到如此地步。再想了想她自己,她忍不住暗自打了個寒顫。花寒心中盤算一番後,她緩緩站起身來,眼神有些猶疑地避開陸陌離的視線。她一邊做出局促不安的模樣,一邊用食指輕輕地摩擦著鼻尖。半晌,她抬起頭來,下定決心了一般,直直地看向陸陌離:“這下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助了。”她往前走了兩步,走到陸陌離跟前,“我想讓你幫我說服你父皇讓我回夏國一次。”“什麼,你想回夏國?”饒是一向鎮靜地陸陌離,也被花寒這忽如其來的要求給嚇到了。花寒猛然在陸陌離麵前的凳子上坐下,伸出手來牽住陸陌離的衣袖,她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到唇邊卻一句話也沒有辦法說出來。她輕輕的咬著自己的唇畔,神情裡滿是糾結,最後,卻是用近乎哀求地眼神看著陸陌離:“我知道這件事是極為難辦的,可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我母後是難產而亡,父皇又忙於政事,在我年幼時,隻有我與妹妹兩人相依為命。我已十年未曾見過我妹妹,更不知我妹妹竟一直重病纏身。如今她以藥石罔顧,我若不能回去見她最後一麵,我終身都將不得安寧!我自然知道我來秦國的原因,若非非回去不可,我絕不會提出如此讓你為難的要求。可我在寢宮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你了……陌離,我求求你,幫我這一次,讓我回去見我妹妹最後一麵。”陸陌離眉頭緊蹙:“隻是即便我答應為你向父皇說話,也未必會讓我父皇同意。要知道你的身份非同小可,我想若非必要,當初你父皇為必定不會讓你來秦國。同樣的道理,我父皇即便是心有不忍,也不會輕易答應你離開秦國。”花寒緊緊地抓著陸陌離的手,她的眼中似有水霧泛起,又被她極力給壓了下去,她聲音哽咽,言語中有無數情緒交織,最後卻是一字一頓的立下保證:“陌離,你我相交十年,難不成你還懷疑我?我願以我父皇性命立誓,若我一去不回,我父皇便會命喪當場!夏國子民也將不得善終!如此一來你與你父皇可算放心?我不過是想回去見我妹妹最後一麵,待到我妹妹離世或是平安,我便立刻回來秦宮,絕不拖延。”陸陌離萬萬沒有想到花寒竟會以夏帝性命立下如此重誓,他神情猶豫,還想要勸說什麼,卻在看見花寒眼中清淚自眼角滑落後化作一聲歎息。他沉默半晌,最後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我答應你替你向我父皇說話,儘力勸說我父皇。但你需明白,我無法給你任何保障,若我父皇執意不允,我也無能為力。”花寒眼中驟然出現一抹光亮,她眼中還未落下的淚珠在眼眶裡隨著她的眨眼碎裂成無數小的淚珠,在她瞳孔之中散發著七彩的顏色。她忽然鬆開握著陸陌離的手,在陸陌離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猛然往前一撲抱住了陸陌離,她的下巴放在陸陌離的肩頸之間,聲音裡全是驚喜和感謝:“謝謝你,陌離。”而她的臉頰之上,一抹狡黠的笑容在陸陌離看不見的地方漸漸浮現。陸陌離似乎沒有想到花寒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他有些發愣的感受著花寒抱著他的觸感,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一閃而過,他被花寒鬆開的手還沾染著花寒的溫度,讓他頗有些不習慣。他身體不自覺地有些僵硬,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慢慢將花寒從他身上拉開。他輕輕垂了一下眼眸,一抹極少在他臉上出現的尷尬之色浮現在他臉上。他有些不自然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用手掩著鼻子假意低咳了一聲:“此事事不宜遲,既然這樣我現在便去父皇那裡。若有消息我會派人第一時間通知你的。”花寒不停地點著頭,一臉期待地看著他,陸陌離朝著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霜雲殿。等到陸陌離徹底離開之後,花寒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她仰著頭深呼吸了兩口,然後瞪大眼睛將眼裡的淚水憋了回去,再低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日裡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傷心的痕跡。她有些口乾舌燥的端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一邊喝一邊暗自感歎。還好她因為以前在妖界就經常因為惹事還不得不求蒼遲幫她善後,所以特地學習了一套求人的好技巧。以前每當遇到她自己不能解決的事情的時候,她總是用這一招去對付蒼遲,百試不厭。如今用來對付陸陌離,似乎也頗有成效。她想了想,撇著嘴顧自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她的演技是越發的生動自然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招還是她從人間的戲折子上學來的,從前她偷下人間看戲時見到戲台上的姑娘委屈時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甚是覺得心疼,轉念想來覺得自己若是也能哭得如此好看說不定能讓蒼遲幫她解決不少事情,因此暗地裡對著鏡子練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了今天的熟練。她還記得蒼遲第一次見到她哭時驚異中那不明意味的深沉眼神。嗯,她一口吞下杯中茶,那一定是因為她哭得太好看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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