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娶夫(1 / 1)

幾世前的回眸,隻是為了今生的相遇。一襲暗紅色衣袍的少年郎想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這抹笑意打破了他身上的萬年寒冰,竟是如同大雪初融,化出難得的暖意。少年郎冷淡的薄唇微微揚起,一雙狹長如鬢雲的丹鳳眼裡挾著一絲乖巧順和,在他的身上不止是一種情緒流淌,幾種相反的情感同時展現在少年郎的身上,竟也是絲毫不顯得怪異,倒是顯得少年郎身上如此獨特。少年郎絲毫不關心在自己腳下的馬車和暈倒的雲家家仆,隻是朝著相反的方向望了過去,那邊正巧從另外一條小道駛過來一輛寶藍色的馬車,馬車看上去十分普通,十分不起眼。尋常人隻當是過往常人,可少年郎看見立即身形一閃,頓時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馬車上。少年郎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變幻莫測的望著下方。略微使出一點兒術法,隨即馬車內的景象便是展現在少年郎的眼前。“這便是雲家主選中的男子,可真是相當沒有眼光,哪裡配得上我家的九歌,若不是眼下對於我還有些作用,真是馬上就可以消失在我的眼前。”馬車內的男子一身樸素的淡色衣袍,一頭烏黑的頭發隻是用了一條素布挽著,垂落在背後。顯得一張臉削瘦,竟是柔和了下顎線條。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唯有一雙眼睛還勉強算是有神,平靜淡雅,倒也是一種認命的順從。男子此時此刻手中正捧著一卷微微發黃的書認真地看著,是不是的偶爾還咳嗽一聲。馬車繼續往前麵駛去,總算是上了大道。駕車的小廝正是男子的隨從,看著天色漸漸暗淡,隨即擔憂著今夜該是在何處歇下。“公子,天色不晚了,今夜還是先隨從找個地方先歇下,明日一早在行趕路,小九想著該是會很快到家中。公子身子本就不好,在家中被其他兄弟姐妹厭惡,萬般無奈才會讓家主隨意找了借口送到鄉間的莊子上養著,也不知為何今日會突然讓公子歸家?依小九看來,恐怕家中定是發生了大事。”正捧著書卷的公子微微一愣,雙眼抬起來露出了裡麵一抹暗色,隨即慢慢的又垂下頭看起了書。隻是置若罔聞的淡淡說了一句。“是命,一切都是天命,歸去否?不,知否知否應是一條不歸路。”簾子外的小廝並沒有聽見男子的歎息,外麵漸漸起了一陣疾風,瞬間飛沙走石,小廝的眼中入了沙子有些難受,本能的擋住了雙眼,恰巧這個時候一團黑氣進入馬車內,隻聽見微弱的一聲“啪嗒”,一切又恢複了平靜。“該死的,連老天都欺負我們,真是欺人太甚。”小廝總算是擠走了石子,重新揚起馬鞭狠狠的打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疼迅速朝著前方跑去。想到了方才一下子猛然顛簸,公子天生就體弱,擔憂的問了一句。“公子你還可好?剛才真是有股奇怪的大風吹來,著實讓馬兒吃驚了。”馬車內絲毫無人應答,小廝正擔心著公子身體大礙,打算掀開車簾查看時,突然之間一道冷淡的聲音傳來。“無礙,你隻管駕車,天色不晚了,趕緊找一處地方歇息。”小廝伸出的手愣住了,覺得不知為何有種怪異的感覺,但是又無從說起,當即隻道是自己胡亂猜想,神經錯亂,聞言隻是專心駕車。天際一片燦爛的彩霞,如同織染的錦布鋪了開去,一時之間好不養眼。隻可惜隻是局限於遙遠的天邊,幾乎整片天空都呈現出黯淡的黑色,幾點璀璨的星子綴在上方,冷風乍起。紀九歌嘗試了無數遍,可是依舊無法回到雲歌的身軀中去。雲歌的身軀本能的抗拒著紀九歌的魂靈,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魂靈給推了出來,幾番下來紀九歌也隨他去了。“真是貪杯誤事,下次得注意一些,不然可真是會發生一些意外之外的事情,真是措施不及。”紀九歌的魂靈坐在屋中的正堂上,望著依舊躺在床榻上的雲歌身軀,以及在一邊仔細照顧的疏菱,微微歎息道。真是萬萬沒有料到,竟是因為飲酒之事,雲歌莫名其妙的被老道士擺了一回,說是什麼因為接二連三的拒絕他人的愛意,才會導致怨氣侵入了身體,這下子才會一病不起。胡說八道。若不是因為放縱飲酒害了雲歌的身子受不住,才會讓虛弱的身軀受不住強大的魂靈,因此魂靈被擠出來,不知不覺之間竟然是漂浮到了九重天上,一時半會無法回到雲府裡阻止老道士瞎扯姻緣。這下子倒是好了,三番四次拒絕,都親自讓城隍上君出馬,特地給雲嘉楠托夢才讓此荒唐念頭暫且擱下。可誰曾料到親自卻是送上門來了,成就了這段姻緣。紀九歌心裡麵有些苦悶加鬱悶,坐在正堂上一動不動,腦中隻是回蕩著要如何補救失誤,這門親事雖然雲嘉楠已經作了決定,媒婆上門親自牽線,三日後便會迎娶上門。可是想來想去,紀九歌發現自己半天都無法想出一個絕好的法子,這個節骨眼上,儘管是自己蘇醒過來也無濟於事,乖乖成親眼瞧著變成了板上釘釘子的鐵事,紀九歌越發安靜,隻是聽著疏菱一個勁的嘮叨。“小姐,你都不知道你這一睡都多了一個如意郎君,雖然對方不是什麼尚書家或者是中書家的公子,說出去可以讓小姐臉上有光,但是疏菱聽聞是一戶書香世家,那可是世世代代胸有點墨之人,倒也是不錯的選擇。”疏菱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雲歌的素手,一雙眼睛裡麵暫時沒有了悲傷,反倒是光彩熠熠。紀九歌聽見,沒有反應,依舊隻是無事聽著。“書香世家的公子,小姐也該是滿意的,聽媒婆說性子文雅淡然,嫻靜溫順,倒也是不錯的側君選擇。等小姐身子好些了家主定是會給小姐尋覓一門更加風光的親事。此次隻是想要給小姐衝喜,祛除小姐身上的魔氣,小姐暫時忍耐。”疏菱說著說著,鼻子一酸,作勢便又要哭起來,不過想著紀九歌正在歇息,不敢發出聲音,隻得忍耐下來,終究是不再繼續說下去。屋子中頓時變得十分安靜,紀九歌也依舊隻是坐著,想著半個時辰前,雲嘉楠才做下的決定。此次暈死過去,紀九歌身邊倒是多了一個側君。隻是,紀九歌已經知道那位即將可憐兮兮嫁入雲府的公子,雲嘉楠知曉隻是作為衝喜之人,索性也隻是挑選了一位身世清白之人。疏菱雖說是書香世家,可畢竟也是沒落的書香世家,清白之身倒是事實,紀九歌記得叫做--蘇昭。說來也是奇怪,蘇昭也如同紀九歌一般的身不由己,媒婆說起蘇昭,那是性子相當嫻靜,隻是在家中不太受寵,早年前身子不好被送回了鄉村的莊子上靜養,長期不在家中。此次和能夠嫁入雲家,也是喜事一樁,蘇家人趕緊命人將蘇昭接回來。先下估計都快要到若枝城外了。紀九歌本想著賴著過去也就算了,雲歌依舊躺在床上,這門親事也許可以就如此過去。所以紀九歌也隻是偶爾進入雲歌的身軀,幾次下來都被彈出來了。可是在最後一天之際,紀九歌真是運氣背到家,順利進入了雲歌的身軀。“看來,這門親事是勢在必行了。”紀九歌在心裡麵認命的想著,睜開雙眼的瞬間,從鏤空的窗戶外灑進來的明亮光線,竟然一時之間不適應,紀九歌抬起手來擋住之際,便響起了疏菱歡喜的聲音。“小姐,你總算是醒過來了,看來那個道士果真是沒有胡說八道,真是謝天謝地。”紀九歌隻覺得魂靈飄蕩在九重天上幾日,再次回到雲歌的身軀裡麵竟然是顯得無比的僵硬,明顯沒有之前靈活輕盈。掙紮著便要起身,疏菱瞧見紀九歌的動作,三兩步衝到紀九歌的身邊,十分熱切的扶著。“小姐,你才剛剛蘇醒,還是不要過於勤動了,要不然你若是再次暈過去,整個雲府都會擔心死的。尤其是家住,得知小姐之事,連宮中之事都暫且放下,這一次可真是有驚無險,疏菱擔心的要死,下次定是不讓小姐胡亂飲酒。”聽聞不能飲酒,紀九歌瞬間沉默,得知成親之事的悲痛都沒有禁酒來得猛烈。飲酒形骸本就是一大快事,眼下都要遠離自己而去,紀九歌整個人越發的冷淡。疏菱隻當是紀九歌剛剛醒來,還未恢複,隻覺得有些不高興,便十分積極的想要將昏迷這些日子裡難得有的喜事告知紀九歌。“小姐你聽疏菱說,其實小姐明日便是要成親了,小姐這可是大好喜事,疏菱可真是開心,小姐也是否有些激動?這可是小姐的第一位側君,聽聞還是一位貌美郎君。”紀九歌隻覺得雙重打擊,越發不想說話。今日可是和自己相衝?全然沒有一件好事。紀九歌醒過來之事很快傳遍了整個雲府,上下都十分高興,尤其是雲嘉楠放下手中之事急匆匆的趕來瞧瞧,看見安然無事,這才舒了一口氣。雲嘉楠見此次事情有些嚴重,也覺得不能放縱不管,頗為嚴肅的認真告知紀九歌嚴於律己,講了大半個時辰,雲嘉楠總算是緩和了神情,告知紀九歌明日婚事萬事俱備,隻欠紀九歌前去。紀九歌對於前麵所說的話都毫無反應,隻是隨意答應著,隻是又兜兜轉轉回到了婚事上麵,紀九歌便想要拒絕,想要探知成婚之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阿娘,你看我我蘇醒,身子骨還不甚好,這幾日也覺得很是有氣無力,可否將婚事緩一緩,日後再成親也是不遲。我今日才方好了一些,明日婚事定是繁瑣勞累,阿娘不是一向心疼我,此事你看...”紀九歌故意留了空白,不將話說絕,隻是一心觀望著雲嘉楠的反應。雲嘉楠態度一反往日,十分的堅決,臉上也不禁嚴肅了一些,望著紀九歌絲毫不為所動。“明日這婚你是必須要成的,你不想我也會叫人綁你去,所以你若是不想明日難堪,就好生歇息,養足了精神。你成親了也算是立家,俗話所成家立業,這立業為娘也要開始考量,雲家的銀樓生意終究是要交到你的手上,你也不小了,此後我會安排你去銀樓熟悉熟悉。”紀九歌見婚事沒有推脫的成,倒是又將一門子的瑣事攔在自己身上,頓時也不再說話。有時候怕就怕話多了會誤事。雲嘉楠見紀九歌突然之間臉色頗為不好,也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婚前恐懼,畢竟這也算是頭一遭。囑咐了幾句之後,雲嘉楠便離開了。紀九歌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光,一下子倒在床榻上,頭腦中昏昏沉沉的。疏菱進來看見還以為紀九歌又昏過去了,急急忙忙的衝到跟前。“小姐...”這一大聲著實差點驚到了紀九歌,紀九歌無奈的擺了擺手,疏菱才安靜下來。紀九歌吩咐疏菱先行離開,自己獨自休息。疏菱很聽話的出去,順便帶上了門。紀九歌歇息,這一睡便是第二日。紀九歌還未清醒,房門便被用力的敲響,聲聲震耳,下一秒門便被打開。疏菱走在前頭,喜滋滋的招呼著其他的丫鬟魚貫而進,紀九歌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小姐,你快些起床,今兒個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快些起床疏菱為你梳洗打扮,穿上喜服,到正堂去拜天地。”紀九歌絲毫沒有動彈,也沒有給出一個反應。疏菱笑嗬嗬的誤以為紀九歌是害羞,上前兩步一把掀開錦被,動作十分麻利的將紀九歌從床上拉起來。訓練有素的家仆們迅速將銅盆和錦帕拿過來,紀九歌半推半攘還是抵不過疏菱三兩下的功夫。“小姐,請你抬起手臂。”“小姐,你的腿動一下。”“小姐,轉個身。”紀九歌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布偶,不斷的被十幾個家仆推來推去的,打扮來打扮去。一個時辰過後,總算是弄到疏菱滿意,紀九歌覺得渾身酸澀,一下子坐在凳子上麵。疏菱看著一襲火紅色衣袍的紀九歌格外的好看,繡有紛繁複雜的團花大朵大朵綴在衣袍衣角,顯得極其富麗堂皇。喜服是束腰貼身的,腰間配著白玉帶子,宛如遍地梅花一點白。越發襯得身形修長,整個人竟是姿態挺拔,十分有精氣神。“小姐今日此番出場,定能引得那些男子芳心暗許,這不得禍害了多少良家人,疏菱見了都歡喜。”紀九歌也不想說話,疏菱見時辰差不多了,此時此刻外麵正好鑼鼓喧天,整座雲府裡麵都是格外的熱鬨喜慶。連同紀九歌屋子也是一派紅色,家裡上下都是著了一襲對襟的紅衣,各個都是笑顏逐開。唯獨紀九歌。“好了,小姐吉時快到了,小姐還是早些去正堂,家主和一些客人都在等著你呢。側君該是馬上就要送來雲府了,小姐你可不能一直呆在這裡,還需要前去踢開紅轎子,迎娶如意郎君進門呢。”疏菱打趣的說道,說罷便是立刻拉著紀九歌前往正堂。正堂院中宴席正是好不熱鬨,連開了二十桌,桌桌都是座無虛席。主人家還為宣布開宴,客人們都是談笑風生,紀九歌卻是覺得有些嘈雜。“小姐,家主吩咐下來,新轎已經到了,還請小姐前去迎娶。”一個小廝急忙跑過來告知,紀九歌稍微一抬頭便是看見了雲嘉楠的目光緊鎖在自己身上,眼神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紀九歌隻是點了點頭,心中雖然十分不願意,可是仍然慢慢的走到雲府前門。“公子,雲小姐來了。”小九對著紅色轎中人說道,轎子中的人卻是沒有聲音。小九隻當是公子緊張,畢竟婚姻大事,嫁娶姻緣也是第一次。不過隻是轉瞬之間,沒有想到歸家的第二日便是要嫁人,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小九總覺得公子似乎沒有一點兒抗拒,甚至還不小心看見了公子的笑意。雲家是若枝的大戶人家,若是公子能夠攀上這一門姻緣也算是上輩子修了福氣。若不然一直呆在鄉村的莊子上,隻會白白誤了公子一生。“踢轎。”媒婆在一邊高聲喊道,紀九歌看見台階下方,大約幾十個人圍著一頂紅色轎子,想必轎中便是那雲歌的側君。紀九歌沒有動,旁邊的媒婆咳嗽了幾聲,疏菱悄悄的推了推手臂,紀九歌才回過神來,一步一步的走到轎子前麵伸出腳一下子踢開了車簾。“出來吧。”紀九歌淡淡的說道,同時將手伸進去,等待著轎中人的回應。轎子中同樣也是身穿著一襲紅色喜服的郎君,臉上的神情被紅蓋頭給遮擋住,恰好擋住了狹長雙眼中的喜悅。那快要溢出來的喜色,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漂浮上了一朵紅雲,宛如天際的彩霞,一時之間竟也是美輪美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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