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個盛大的開機儀式，所有劇組成員都要到場。六月早上六點半就被叫醒了，拉到化妝間開始倒騰。化妝鏡正前方的散光打得她昏昏欲睡，心情正是不好，化妝室的門突然被拉開。吵吵嚷嚷的聲音突然湧進來。六月從鏡子裡向後望去。是那個遲到了半小時的女主角——劉亭亭小姐。六月的眼神在空中飄了半圈，輕悠悠地收回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不停地鞠躬彎腰，向她專門的服化老師們道歉，親手將手裡熱氣騰騰的早餐遞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手機鬨鐘竟然沒有響，要不是我的助理來叫我就完蛋了，真的不好意思呀。”女生聲音嬌滴滴的，自有些十幾歲少女的嬌憨，討厭的讓人討厭不起來。一群工作人員哪敢對電影的女一號做什麼，紛紛就打著哈哈過去了。劉亭亭掛著天真的笑走過來，看到已經化了一半的六月，坐在一旁的位子上側身過來打了聲招呼。“月姐！你怎麼化得這麼快呀？”六月深吸一口氣，抬了抬手示意化妝師lisa先停下。“劉亭亭，真的叫我六月就好，要不然叫六月姐姐甚至六月姐也行，但是，就是不要叫我，月姐，可以嗎？”她一字一頓，儘管很想咬牙切齒，但是當工作人員的麵，她的語氣還算和善。劉亭亭睜大嘴巴，右手虛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老是忘記，因為叫順了每次都改不了口，六月姐不要介意呀。”她倒是順坡下驢得快。六月擺擺手，再次又靠回椅背，閉起眼睛讓lisa上眼影。空氣重新安靜下來，周圍隻有化妝師們拿起或放下化妝品的輕微聲響。柔軟的刷毛輕輕蹭過眼角，六月的困意再次卷土重來。被拍醒的時候，lisa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她似乎看出了六月剛剛已經睡去，但並不拆穿，隻是溫柔地笑了笑。她抓著睫毛膏刷頭的手腕向上揚了揚：“向上看。”六月眨眨眼睛眼珠向上翻去，剛睡醒的眼睛還有些乾澀。睫毛膏將真睫毛與假睫毛細致地粘合到一起。六月湊近鏡子側過臉瞟了瞟，心裡很滿意。耳邊又傳來劉亭亭的聲音：“六月姐，你已經好啦？”六月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明天你來早點應該也差不多好了。”說完才驚覺自己是否太過尖銳，她本不應這樣。果然，劉亭亭閉上了嘴。六月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差不多七點半了，開機儀式八點半開始，他們還要換服裝上發套戴假發，以及坐車去片場，時間已經很緊了。她拍了拍劉亭亭的肩：“不要介意，隻是好心提醒，時間不多了。”說完，跟著服裝師走出了房間。劉亭亭在鏡子裡看著六月走出去關上門的背影，嘴裡嗤笑一聲。那副天真爛漫的麵孔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女二號。”六月飾演的女二是電影中最大的反派，可以說是千方百計不讓男主渡劫成功。她是魔王之女，斂去自身魔性後潛伏至男主身邊，想要在他渡劫之時給予他致命一擊。所以她前期和後期的妝容差彆會較大，這次為了和女主的清淡妝容區分開，劇組給她選了一個在後期身份表明之後的濃重扮相，以彰顯她的角色定位。坐著保姆車來到片場時，偌大的空地正中已經建起了一個頗為壯觀的台子，上麵滿滿當當的放著各色水果，正中間豎著兩柱大香，夾著一個供人插香的壇子。壇子背後是幾架立著的蓋著紅布的攝影機，六月知道到時候所有人要站在那裡合照。在攝影機的背後，有一塊巨大的背景板，是《忘龍》的海報，下麵一大串的讚助商、參與方。一看就是大製作。之前沒有打聽也未注意，到了現場之後才發現原來男二還是沈季禹的好朋友，白洛函。白洛函正在被已經早早蹲守的粉絲團團圍住，目標太大，六月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默默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不遠處有一個用來放設備的棚子，雖然才早上七八點，但是太陽已經隱隱顯露出了嚇人的氣勢，六月從小娜手裡接過太陽傘，朝棚子處走去。走進了才發現，原來在那群設備後麵，站著一個人。寬肩窄腰，身姿挺拔。六月腳步頓了頓，可惜奈何兩人的目光好巧不巧在空中相碰，她本想掉頭走的，可是在他的注視下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去。“季禹老師！”小娜跟著六月走進來，率先打了聲招呼。六月回頭刺了她一眼。沈季禹在人前總是一副清俊明朗的好少年模樣，穿著合身的戲服更是襯得他好似從畫裡走出來。他看向小娜笑了笑：“彆叫我老師，壓力太大，叫我季禹就好，小娜。”小娜在一旁誠惶誠恐，她都不知道沈季禹竟然知道她叫什麼。六月在一旁冷眼望著沈季禹。沈季禹重新看回她，勾了勾右邊嘴角。如果六月沒記錯的話，這是她在和他第一次見麵時說過的話。這個變態。她掛起笑：“就你一人在這？胡姐呢？”沈季禹顯然對她態度突然的轉變有些猝不及防，他詫異地挑了挑一邊的眉毛。“有事，等會才過來。”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沒事。”六月隨意地笑了笑：“就隨口一問。”“季禹弟弟”她走近他，從下至上掃了他一眼：“夏天穿那麼多，不熱麼？”六月於他就是毒。否則也不會讓他風度全無。他喉中一緊，垂眸對上她的眼睛：“拍多了自然就習慣了，六月應該也明白吧。”“對呀。”六月收回向前探的身子，好整以暇地用手扇著風。“所以我裡麵一般都會穿得很少。”她撲哧一聲嬌笑，肩頭縮起帶著微微的顫抖，眼角彎彎，嘴角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聲音悄然壓低，隻攜在輕輕吐出的氣息中。“這是我的小訣竅，不要出去亂講喲。”沈季禹幾乎在她湊過來的同時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但是他甘願如此。他一直盯著她。小娜在遠處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萬幸，又有人朝這邊走過來。看身影，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手裡還大包小包抱著些什麼。小娜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是誰：“白老師！”她向遠方那人高高抬手招了招。白洛函往這邊走過來的腳步加快，把懷裡抱著的東西往上顛了顛。“麻煩過來幫我接一下！東西實在太多了。”小娜小跑著出去替他分擔一些粉絲給他帶來的許多“探班禮物”。有一個人幫忙，白洛函覺得輕鬆了很多，他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打量著小娜：“你是劇組的什麼人啊，看著挺眼生的。”小娜笑著從他懷裡接過各種價格不菲的護膚品：“您當然看我眼生，我是六月的小助理。”“啊——”白洛函了然地點點頭：“她人呢？”小娜頭一扭，下巴指了指棚子的方向：“在那呢。”白洛函眼神一跟過去，就看到兩個人在朝他招手，他嘿的一聲勾起笑。“函哥，收獲頗豐啊！”沈季禹收回手抱著臂，掛起笑向白洛函打趣。白洛函跟著小娜走進棚子裡，聞言，連連擺頭。“什麼啊，你是不知道我一個人真是夠嗆的。”六月在一旁插話：“你的經紀人呢？”白洛函把懷裡的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股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苦笑不止。“彆說了，東西太多，她已經拿回車裡一份了，待會還要再過來拿。”“人氣夠高啊。”六月笑道。從衣服裡翻出紙，分彆給了白洛函和小娜一張。白洛函接過紙擦著汗：“還是季禹你有先見之明，提前就沒讓粉絲來探班。”沈季禹的笑淡了一些：“我可很緊張麵對她們。”六月瞟他一眼，他這人為人淡漠至極，不知道他的粉絲聽到會不會心酸呐。白洛函又和他打趣幾句，六月看著他們兩個人哥倆好的氣氛，不由得又想起上次在飯局上的那件事。“誒，你和你女朋友怎麼樣了？”白洛函愣了一下，好似在思索她說的是誰，而後擺擺手：“分了分了，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怎麼個不省油法？”“她到現在還求著我和她複合呢。”白洛函撇撇嘴角，眼底閃過一絲嫌棄。“彆說她了，劉亭亭呢？”說到劉亭亭，他的眼睛又一亮，四處看了看。六月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可能快到了吧？”“她做什麼這麼久？”沈季禹在一側問。雙手鬆鬆卡著腰，沒人回答他，他便放空般地自顧自接下去：“如果開機第一天就遲到那真成笑話了。”六月側首抬眸笑著說：“這麼關心她？可以親口問問她呀。”沈季禹抿起唇看著她。六月聳聳肩，走過拍拍白洛函的肩：“好像快開始了，我先過去看看。”沈季禹望著她走遠的背影，黑紗在她走動的韻律中輕輕搖擺，裙尾微微晃蕩，發尾鬆鬆垂在腰間。她今天還噴香水了。牡丹與鹿絨交織的香氣，一直若隱若現勾在他鼻間。拇指和中指微微摩挲。挺久沒抽煙了，他突然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