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禹現在卻沒有六月那麼暢快又灑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有女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很多,一打一打的。而且前赴後繼,那些女生好像都以為自己可以成為他特彆的那一個,卯足了勁在他身上動心思。他安然享受,反正隻要好看,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也不能怪他,要知道在這麼一個浮躁渾濁的圈子裡,他沒有染上什麼賭博吸毒的毛病,僅僅是女朋友換得勤一些,實在不算是什麼大問題。隻要不被粉絲發現就好了。他也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但是最近他突然對這些鶯鶯燕燕有些索然無味。無論和哪個女生聊天,他都會不受控製地把那個女生和六月做比較。那些女生美是美,但是美的幾乎一樣,瓜子臉大眼睛小嘴巴。時間久了,沈季禹有的時候都分不清誰是誰。但是很顯然,六月不一樣。她美的就像她的做事風格一樣,獨樹一格。像是插在烈酒裡的玫瑰。鮮豔而頹靡。他腦裡總是會回想她眯著眼睛吸煙的畫麵。不一樣,那些女生和她比,顯然不是一個級彆的。他對於這個認知不驚訝。他承認自己對她感興趣。但是怎麼進一步接近她,才是讓他苦惱的。他看出來她有男朋友,可那又如何?男歡女愛,講究的是你情我願。隻要男未婚女未嫁,他覺得自己永遠有機會。隻是,應該如何抓住機會呢?沈季禹從小受人偏愛,可能連老天都多垂青於他,隻要他想,機會很快就來了。娛樂圈嘛,都說了是個圈,兜兜轉轉總會遇見的。那天,有一個酒局邀請他,他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邀請他的人無意間說六月也要去。所以他改變主意了。那天剛好沒什麼事,學校的課上完後他就悠哉悠哉地開車過去。吃飯的地方在城西的一個巷子裡。老板可能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句話的堅定擁護者,連店都開得不起眼。但是卻不是普通人家能夠隨隨便便消費的地方。門店從外頭看起來灰撲撲的,門楣上隻簡簡單單掛了個店名,可是如果你要進去,得報準了名號才行。這是一家完完全全會員推薦製的高級會所。沈季禹進去的時候當然不用報名號,他的臉就是他的名號。由窈窕婀娜的服務人員引路,一路彎彎繞繞,花窗掩映,終於到了包廂門口。沈季禹推門進去,裡麵已經坐了不少的人了。許是時間還早,大家都還客客氣氣地喝著茶。看到沈季禹進來,幾個與他相熟的演員立即朝他揮手。“這裡!”其中有一個人的聲音喊得最大,他和沈季禹剛剛合作完一部室外旅遊綜藝,所以關係算得上最好,叫白洛函。長得同樣俊俏,不過和沈季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唇紅齒白,一看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的花花公子型。偏偏他的粉絲還愛把他幻想成單純可愛的小弟弟。他手邊正摟著最近打死都不承認的緋聞女友——邱筱柔,一個沒什麼代表作品,全因為家裡有錢所以進圈玩玩的富家女。邱筱柔看到他眼睛一亮,微不可察地在白洛函的懷裡扭了扭,不過又按耐住了。沈季禹心裡冷笑。那種眼神他看得太多了。他漫不經心地走過去,隔著大概有兩三個座位坐下。和周邊的人都寒暄了一遍,才不輕不重地伸手錘了白洛函一拳。“這麼快又見麵了啊,最近過得怎麼樣?”白洛函捏了捏邱筱柔的腰,笑:“當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了。”沈季禹挑起一邊眉,掃了掃一旁的邱筱柔一眼,那女孩立馬掛起甜甜的笑。“季禹你好,我們上一次見過麵,你還記得我吧?”沈季禹麵上淡淡的,沒什麼情緒。當然記得,第一次見麵就邀請他上床的女孩。他拒絕了她,現在她竟然還好意思在自己的男朋友懷裡提上一次他們見麵的事。故作清純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白洛函有些吃驚,顯然沒有想到他們之前竟然相互認識。“誒?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不知道?”沈季禹喝了口茶,聲音更淡了。“一次小聚會吧,記不清。”餘光瞟到那要扭成海帶的人果然身形一僵。沈季禹內心嗤笑,這裡好像哪裡都能藏汙納垢,他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眼神繞了場內一圈,沒有看到六月的影子。他有些不耐煩地轉轉茶杯。要不走了得了。和旁邊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他正當紅,有許多領導什麼的都湊上來找他幫忙給家裡的孩子要簽名。他都笑著應付,天大地大領導最大,他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把他打磨成了如此圓滑的模樣。乾淨的眼眸和老成的笑容,二者融合在他臉上,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他帶出來的筆水本來就不多了,多簽兩張,墨水竟然斷了。他嘗試著甩了甩,再簽,筆跡也是磕磕絆絆。偏偏姓已經寫下來了,簽不完有些難看。正是有些尷尬的時候,一支筆遞了過來。“季禹弟弟,用我的吧。”沈季禹甩筆的姿勢一頓。隻是一支簡簡單單的黑色中性筆,但是將它遞過來的手白皙纖長,形狀完美的指甲塗著紅色的蔻丹,襯得指尖和手背像玉一般瑩潤。聲音還是和記憶裡一樣,彎彎繞繞,嬌嬌俏俏,沒有那些女生的拿腔拿調,自然流露出一種要人命的風情。沈季禹接過筆,大拇指指腹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背。隻一瞬,但是他的喉結還是忍不住滑動了一下。“謝謝啊。”他抬眼看去,站在他身側的中年男人已經先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六月!”可能還是對電影多少有些了解的吧,那個男人激動地伸出手。“六月小姐!久仰大名,之前看過你的電影,一直想當麵拜訪一下,沒想到在這兒碰到您!”六月笑得矜持而禮貌,和在樓道裡抽煙的女人幾乎一分為二。輕輕握了握那男人的手。“謝謝您的肯定,過獎了。”沈季禹撇撇嘴,飛快地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將紙交到男人麵前。“簽好了。”那男人才從過分熱烈的熱情中抽回神,道著謝拿過紙。這一安靜,話題就很難再繼續,六月和沈季禹都微笑地看著他。像是在等他說話,又像是在他和他們之間無形地豎立了一個屏障。領導當然不會做讓自己跌份兒的事情,縱使有些不舒服,但又挑不出什麼錯,嘴巴張了幾次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最後矜貴地一點頭,走了。六月呼出了口氣。挑眼看向他,眼裡的笑此時多了些真誠和無奈。低聲道:“我最害怕打這種交道。”沈季禹也笑,筆在手裡轉著圈,他留了個心思,把筆帽握在另一隻手上。果然沒過多久,六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筆:“還需要嗎?”沈季禹搖搖頭,把筆還給她,又說了聲謝謝。六月朝他伸出手,張開手心。“客氣什麼——筆帽呢?”沈季禹從善如流地微微疑惑了一下,然後假裝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腦袋,接著拿出另一隻手,抓著筆帽的指尖如願以償地蹭過她的手心。像是羽毛劃過。趁著六月低頭把筆帽蓋好的空隙,他問。“你怎麼想到來參加這個酒局了?”這是一個應酬式的酒局,由一個圈內大佬帶頭發起,他最近的一部電影賺得盆滿缽滿,所以請了很多圈內人士一起慶祝,也算是回饋大家對他的支持。他原本以為,像是六月這樣一個獨來獨往性格的人,應該不會喜歡這種熱鬨的場麵。沒想到六月倒是回答得痛快。“因為有酒喝啊。”說著,她貓一樣的眼睛舒服地眯起,嘴巴還砸吧了兩下。“聽說今天大佬帶了很多好酒過來,我當然不能錯過了。”沈季禹是真沒想到答案是這個。“你喜歡喝酒?”“嗯啊,喝酒多舒服啊——我喜歡喝酒,這很奇怪嗎?”她有些疑惑地望他一眼。沈季禹看著她,因為不是什麼工作活動,所以她打扮得很隨意。前兩次見到的濃妝豔抹的臉,今天隻是淡淡地掃了一層粉,更顯出她臉的青澀與稚氣。真是很奇怪,明明一個二十幾歲的女明星,身上竟然保存著青蔥歲月的清新感,可能和她的娃娃臉有關,容易騙人。可是她的眼神和嗓音裡卻又無時無刻不帶著絲絲縷縷不經意的風情。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很獨特,但又很靈,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具體的描述的話。就像一個偷食禁果的小女孩。這樣的她,喜歡抽煙,喜歡喝酒,確實也不是什麼怪事了。但是僅僅因為喜歡喝酒,就跑來參加一個她很不懂得招架的酒局,也算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理由了。她得有多喜歡酒呢?真羨慕酒。“你呢?不用上課嗎?怎麼跑來參加這種酒局?”六月的話拉回他不著邊際的思緒。“啊······今天沒課了。”似是而非的回答他最擅長。“大學真閒。”六月眼神裡閃過一絲向往。沈季禹張張嘴,正準備說什麼,身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回頭一看,是邀請他來這酒局的張衡。張衡是這次酒局發起人的乾兒子,人精一個,圈裡麵好像誰都認識。他大大剌剌地攬著沈季禹的肩,笑著看著二人。“嘿,兩尊大佛竟然在這兒——剛剛找了你這小子半天,沒想到你在這和我的六月女神聊天呢!”說著,手肘還玩笑般地捅了捅沈季禹。六月忍俊不禁,啐他一口:“您彆在這捧殺我了,說好的好酒呢,我今天可是就等著它了。”沈季禹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六月和張衡看上去似乎很熟稔。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張衡又拍了一下他的肩,東道主似的笑著。“咱們也彆傻楞地站著了,趕緊落座吧。”六月因為來得晚,沈季禹那桌已經坐滿了,所以她隻好去另外一桌坐著。沈季禹坐在原位上,對麵的邱筱柔和白洛函正在和其他的明星嘮嗑聊天,但是邱筱柔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向他投來。沈季禹又感覺到索然無味了。他看了看六月那桌,還有不少空位,氣氛也沒有這邊那麼熱烈,好像大家都不是很相熟,隻是客氣地打著招呼。他想了想,拿起茶杯,徑直朝那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