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蔥歲月,我的歡喜和悲傷都與你有關。紙短情長,我的故事還是關於你啊。 By《昭君日記》*我是完全確定教室裡毫無動靜才跟個重見光明的孩子般一點點睜開眼,將腦袋抬起來。一抬起頭時,手臂發麻,翻開抽頭,手在桌子裡一頓大掃蕩。摸到一個手掌心大小的鏡子,鏡子裡的自己,雙眼紅腫,憔悴不堪,原本就不好看的臉上再多添苦瓜色,額頭邊兩撮頭發不知是被汗還是淚給浸透。迅速用手指刮了刮,將頭發撫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劉婠婠心思也很大條,她來找我時還一心沉浸在自己的遊戲世界裡,走在回去的路上,她還似原本那般讓我給她放哨。也好,我正好趁著這幾分鐘的時間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強打起精神來。我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翻了一頁,可這些隻是我以為而已。第二天早晨,鈴聲叮當響。我趿拉著一雙碎花拖鞋往操場跑去做早操。旭日東升,霞光漫天,在早操前幾分鐘,我跑到自己班級隊伍裡,站好後,看著遠處。樟樹葉子上沾了灰,還沒打掃的路麵上,碎片葉子掉落。老龍站在我們隊伍前,一臉黑線。我周圍的人今日看我的眼神裡有幾分探尋的味道,我是站在隊伍的中後遊區域,長得也很路人性格也不討喜。跟我說話還要跨語言,從方言進入到普通話,平日裡我的存在幾乎為零。可今日,據我不完全統計,站在最前排的那個矮個子都已回頭看了我好幾輪。你以為他喜歡我,不,那人喜歡男生,而且有人喜歡我這事,這輩子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臉上有臟東西嗎?”我不解地問站在我前麵的女生,她搖搖頭,衝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得得得,平日不苟言笑的她今日都中邪般,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一定有不好的事落在我頭上。早操過後就是早自習,散操後,我並不著急往教室趕,慢悠悠踱著步走在後頭,走到操場一個人都沒有,走到校園裡也隻有我一個。那麼一條路,一個人走著,好像是走入自己人生路。原來這漫漫人生之路,終究還是我一人獨步。原先上早自習教室都安靜如雞,而今日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裡頭鬨哄哄。“她真的喜歡他呀?”“騙你是小狗。”“嘖嘖,也不看自己長什麼樣?”“她來了,小聲點。”我一腳踏進教室,一堆女生警惕地朝我看了一眼,從為首的那個女生桌子前鳥獸散,回到自己桌子前。讓我詫異的是一堆人裡還有一個男生,那個男生見我來了就跟見到鬼似的,馬上回到他座位上。這人就是文暉,坐在我右邊後,沒有一刻消停過。為首的女子叫肖婷,是個瓜子臉,黑長直頭發,說起話來有幾分嗲意的女子。她坐在劉沛前頭,也就是我的斜前方向。每次發作業本時,她將作業本遞給李沛時,整個身子360度大旋轉,盈盈淺笑,卑躬曲膝,雙手將一疊作業本遞交給李沛。平日裡一下課,她都是會轉過身子來找李沛說話。李沛是在睡覺時,如果有人來找他,她會白來人的眼,一副懂不懂味的眼神殺。我屁股剛坐下,感覺到四周殺氣很重,心裡一緊,表麵風平浪靜,內心早已波濤洶湧。李沛的座位空蕩蕩,我拿出化學書,埋頭默默記公式時,教室門開了,李沛手裡拿著好厚一疊作業,從他進門到走上講台這短短一兩分鐘時間裡,已有不少人都朝我看。很莫名其妙。李沛將作業本分發完畢,來到最後一組,往下走,走到自己座位上準備坐下時,想起什麼一樣,轉身朝向我。他這一轉身,平靜的水麵波瀾泛起,不少人看似手裡拿著一本書,眼睛早已穿過書,瞟向我。我不敢看他,抓著書本的我都手中一緊。“班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走一趟。”“???”我抬頭,他已轉身,落座,眼裡已隻剩窗外風景。我深吸一口氣,往老龍辦公室方向走去。我不知道老龍找我有什麼事,這是我第一次去老龍辦公室,心裡頭簡單思索一下,暗自猜想大概與昨晚的事情息息相關。走到老龍辦公室,大門緊閉,我伸出手,輕輕對著門敲了三下後,就聽到門裡傳來聲音。“進來吧。”我懸著一顆心,邁開步子往裡走。“把門關上再進來。”老龍的話我不敢不從,我回身,將門闔上,光線與吵鬨聲漸漸消失在我麵前。辦公室很簡陋,幾張桌椅板凳上,書和作業本密密麻麻堆著。門一關,沒開燈的辦公室有些昏暗,老龍原本臉不白,在這間陰暗的辦公室裡,臉更黑一個度。“有同學跟我反饋說,你喜歡李沛。”心底的秘密被人這麼輕描淡寫說出來,我幾乎是本能地紅了臉,“我…”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辯駁,承認嗎?不承認嗎?“他成績好你是知道的,他是要考重本的好苗子。”老龍顧慮我是個女生,沒有將那些話說完全,他完整的話是“他是個學霸,你是學渣,他是重本生,你是三流生,你們本來就是兩條路上的人,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不要影響他。”“老師的話你聽進去了嗎?”“嗯”老龍見我這個反應,也覺得氣氛有點尷尬。“聽進去的話,你就回教室吧。”我轉身,準備往回走時,身後又傳來一句話。“下次再有這樣的事發生,那我就隻能喊家長來處理了。”我心碎成渣渣,外頭豔陽高照,可我心裡頭潮濕陰冷。從辦公室出來,腳下灌鉛般,推開教室的門,有氣無力地往自己座位上走。剛推開教室門,幾十雙眼睛刷刷刷全部看向我。那眼裡,分明寫滿嘲諷。我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整個331班所有人都知道,長得不好看的王昭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喜歡上班長李沛。喜歡若真的有錯,我願意一錯再錯。可這些話,我說不出口。也不知道那天是怎樣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憋著最後一點餘力,坐回座位上,很想大哭一場,考慮到哭像並不那麼好看,我深吸一口氣,強力將眼淚咽下去。老王常說,男人不能慫,女人更加不能慫,老王自從帶著妻子丟下我跑到廣東去後,再也沒有理過我。他放心大膽的將我整個人都交給大姑。我很久沒再想起他,可這一次,老龍跟我說,他要將老王給喊回來。沒來成都以前,我曾是老王的驕傲,而這一次,一想到我會這樣讓老王丟臉,我真的很想哭死過去。早自習下課的時候是早餐時間,我還是趴在桌子上一動也不動,劉婠婠來到我教室,找我一塊兒去吃早餐。我趴在桌子上跟死了一樣,劉婠婠原本還沉迷於遊戲當中不可自拔,她一隻手還在推著我,見我沒任何動靜,她抬頭,這個榆木腦袋終於覺察出一點不同了。“君君,你怎麼呢?”我很想將所有的事一並告訴她,可我開不了口。我怎麼和他說呢?我偷偷喜歡上她不會多看兩眼的男生,對方不喜歡我,我還不巧什麼事都沒乾就被班主任給當場抓包。“君君,你彆嚇我呀。”劉婠婠很執著要問個為什麼?“我心情不好,不想吃早飯。”“君君,你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平日裡你一個人可是吃雙人份的量啊。”“…”我承認她這一句話,成功阻礙我剛有一點想要分享給她的衝動。劉婠婠意識到從我嘴裡撬不出什麼話來,她一個人捧著手機走出去。偌大一個教室,又剩下我一個人。早操過後是早讀時間,上課鈴剛要敲響時,劉婠婠衝進我們教室。她這個校花級彆的人物,剛推開門就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也並不在乎,一口氣衝到我麵前,“君君,早餐在這,你記得吃。”她將早餐一股腦塞在我桌子上,優哉遊哉走出教室,消失在所有人麵前。我的桌子上的早餐包括不僅僅是油條包子豆漿紅豆粥炸丸子…可我一口都吃不下去。一整天上課時間裡,我都是塑像般,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一上午的課是怎麼熬過去的。轉身的刹那間,就是午飯時間。學校食堂共有四層樓,慣常快到飯點時,食堂大媽們就會將炒好的菜端上來,一盤盤,明碼標價後,整齊擺好。我們去食堂時隻需要來到窗口,選好想吃的菜後,就可以刷卡付款,端盤走人。劉婠婠第三節課就跑到教室跟我說,讓我下第四節課直接跑去食堂三樓找她,經曆昨天那件事,我跟霜打的茄子般,走路低喪著頭,生怕彆人多看我幾眼。學校食堂一到飯點,每個窗口前都擠滿了人,我走在樓梯口,前方是推嚷著上下樓的人,以前沒到飯店,我和劉婠婠午餐時間都是先去寢室說會兒話或洗衣服,成功避開所有人高峰期的飯點後,再進食堂。這是入學以來我第一次在準飯點來食堂,我心裡暗暗為之前明智的我們點讚,小心避開趕著去覓食的冒失鬼。步子邁入油膩的三樓地板上,目光還在人群裡搜索,耳邊響起嘹亮的一聲呐喊。“君君,我在這,快過來。”三樓食堂和其他食堂沒多少區彆,每個窗口前是人擠人,劉婠婠很悠閒地坐在最中央的電風扇下,老紅色的桌子,深綠色的圓凳,她淡定端坐著的模樣與後頭爭相覓食的人,完全兩種截然相反的畫風。我朝著她的方向走過去。“吃什麼?”麵對劉婠婠空空的桌麵,我發出靈魂深處的這一記叩問。“你坐下等著就是了。”劉婠婠對我的問題完全忽視,她沉浸在一種小嘚瑟裡,伸出一隻手,拉我坐在她右手邊的圓凳上。就在我整個人一臉愣逼時,桌子對麵來了三盤菜。一盤茄子炒鴨子,一盤冬瓜炒肉,還有油淋空心菜。端菜的兩個人也紛紛入了座。“這是什麼情況?”我看著放好菜去盛飯的李沛和文暉,不解地問劉婠婠。“你坐下,等著看。”劉婠婠奸計得逞般,咧著嘴笑。盛好飯回來的李沛和文暉分彆將手裡的飯遞給劉婠婠和我,這是我第一次和他們麵對麵一塊兒吃飯,我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經曆那件事之後。“君君在這,可以開始了。”就在我準備扒飯時,劉婠婠對著兩個高出他個頭的人發號施令。劉沛一句話也沒說,文暉張開嘴,好像想說什麼,又最終閉上了嘴巴。一場四個人的飯局,最終以尷尬收尾。下午的課也沒心情再上下去,按照學校規定,每周三下午第九節課是大掃除,這次的大掃除我是負責倒垃圾。教室裡的垃圾集中傾倒在一個橢圓形灰色塑料大桶,這桶子有澡盆那麼大。我一個人承受不來,與我一塊兒倒垃圾的女生臨時來了大姨媽,跑到寢室換姨媽巾去了。桶裡的垃圾越來越多,學校規定大掃除的時間隻有半小時,再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著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我跟你一起去倒垃圾吧。”劉沛來到我身邊,隔著一張桶的距離,很溫和地看著我說,我害怕流言,一動不動傻站著。“我是班長,幫助同學是應該的。”見我沒有回話,他又補上這一句話。我沒吱聲,一隻手將手頭上多餘的廢紙遞給他。桶子的邊沿是臟兮兮的,需要廢紙去墊著。“我是男生,不需要這些。”我們倆在一隻桶子的左右兩邊,他在前我在後,提桶出門時,班上有人在吹口哨,還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陰陽怪氣“呦”了幾聲。想起我從他手裡奪回日記本的事,我現在還覺得相當尷尬。垃圾場是在學校的最外邊的牆角下,我們教室在東邊垃圾桶在西邊,每次倒垃圾需要穿過小草坪和主席台外加一個大操場。今日外邊的風很大,吹得操場上的草都東倒西歪,我們一句話也沒說,提著桶穿過操場。“你知道嗎?他們說你喜歡我。”他語氣無喜無悲像在陳述一間與己無關的事般。“我……”我話梗在那,臉頰緋紅,不知如何作答。“我是不信的。”他很肯定地接我話,我尷尬地笑笑,風刮著我臉生疼,比臉更疼的是我的心,我的心像被人用臟手揉過般,疼地說不出話來。我們一路無言,走到教室,回到座位上,我才感覺如獲大赦。從中午那頓飯後,文暉這人開始不太老實起來。整個兩小時晚自習的時間裡,他一直都在和李沛在遞紙條。班上明令禁止在上課時間說話,可沒規定不允許遞小紙條。這一點漏洞讓班上的人不少都抓到空子。一逮到自習課,班上的小紙條就滿天飛。一般寫小紙條的都是女生和女生之間,極小一部分是男生和女生,像李沛和文暉這種兩個男生上自習寫小紙條,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夾在他們倆之間的我看著兩個人的小紙條有來有往,在我頭頂飄來飄去,內心一萬匹草泥馬在奔騰。我強製讓自己靜下心來去在草稿紙上演算數學題,三分鐘後,我終於有了點點思緒,興奮地拿起筆準備揮毫時,不巧一個紙團砸中我腦袋。這下我就有點生氣了,我抬起頭,雙眼四處轉啊轉,想去尋找紙團背後的男人。“不好意思,砸到你了,麻煩幫我遞過去一下,謝謝。”文暉很無辜地攤手,跟我說這句話。我不想與他多糾纏,就拿起掉在我桌麵上的那團紙,準備扔給劉沛時,清晰地看到一個“去”字。去哪兒和誰去,去乾什麼?這三個問題在我腦海裡回蕩了一個晚自習。我的預感告訴我這件事一點都不簡單。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劉婠婠整個人就像打雞血一樣,我們一塊兒去小賣部,她往日看見零食眼睛會放光,今天她完全不在狀態中,一度還把鹵雞爪錯拿成鹵鴨掌。我們拿著零食躺在操場上靜靜享受著難得的分享零食的時刻,這是專屬於我們倆的時刻,可這個時候的她還是完全不在狀態中。“婠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終於憋不住了。“你怎麼知道?”果不出我意料,她是在暗搓搓搞事情。“你的動作神態都出賣了你。”“有這麼明顯嗎?”“yes,給你一次機會,說吧。”“我約了幾個人今晚出去開黑。”“???”“非去不可嗎?”“嗯,君君,這事對我很重要,我不能慫。”“那我和你一起去。”“???”這回換她一臉愣逼。我沒等她同意就問出了時間和地點。寢室熄燈鈴還沒響起來時,我就將兩個枕頭塞進被子裡,偽造一副我躺在被窩裡的假象後,我就逆著進入寢室的人流走了出去。鬼鬼祟祟走到我和劉婠婠去的頻次最多的那顆大樹下,大樹需我們兩個人環抱才能抱住樹樁,我們兩個人躲在樹後,我靠在劉婠婠的胳肢窩裡,她穿著短褲,腿長一米八。這是我們第一次乾這事,都很興奮,兩隻小眼睛在黑暗裡骨碌碌轉啊轉,我們都在等待一個時間。等啊等,等到熄燈鈴響了好長時間,等到四下安靜,我們就爬到樹上。我從小就被我家老王當成男生來養,爬樹這件事對我來說小事一樁,相比之下,劉婠婠明顯弱雞太多。我骨碌一下爬上樹,她在樹下,兩腿夾著樹,整個人往上攀爬好久都沒爬上來,看的我很是焦心。“手給我。”劉婠婠小手一遞上來,我左手抓住樹樁,右手一把將她拉了上去。她身材輕盈,稍微一用力,就拉上樹樁。站在樹樁上,看著操場上,路燈孤零零立在那兒,發出昏黃的燈光。四周寂靜,蟲兒嘶鳴,似乎要將整個夏天都叫出來。確定沒有任何人的聲音後,我們就依托樹樁,一口氣跳下圍牆。圍牆外是一片草地,我和劉婠婠躺在草地上。“終於自由啦!”“好刺激啊。”“你說,我們如果被發現怎麼辦?”“那就放開老師,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