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孔雀翎(五)(1 / 1)

天一閣 鰻魚Tech 1078 字 3天前

李光彥進建康城之後,雖然風塵仆仆,但氣色已經好了許多。戴府人少清淨,所以李光彥四下打量片刻,便壓低聲音對戴連昭道:“你可知道,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我們本在玉門關內的驛站歇息,第二日起來,公主房門外側,釘上了一具屍首。一時脫不了乾係,隻得等著當地官府過來處理。死的是店裡夥計,平日跑堂是手腳不太乾淨,甚至會潛進客人屋子盜取錢財。誰知道竟然冒冒失失就死了。”戴連昭一愣。“公主告訴我,那夜她聽見門外有異聲,不敢出聲,躲在床下。後來似乎又有人來,兩個人撞見了彼此。她一直不敢亂動,在床下趴了一夜。我雖沒什麼武功,但也看得出殺人的人不僅手段殘忍,而且武藝不差。定是當夜潛入想要殺死公主,無意間被夥計撞見了,這才起了殺心。幸好我還有個都護的虛職,加上公主本就是女扮男裝,手無縛雞之力,周旋了兩天終於脫身。自此,我們都不敢靠近人群密集之地。這次進了建康,有你同行,一路應該也不再被跟蹤了,我才稍稍放心。”戴連昭聽罷,一時也覺得驚險。這把人釘在門上,不僅僅說明殺人者冷血,更是內力了得。何況在夜裡,又不能發出太大聲音,以免驚動眾人。可見此人以身涉險,意圖挑釁。但最幸運的還是呼羅珈沒有命殞當夜,否則李光彥真的是百身何贖。“不過李光彥,我怎麼覺得呼羅珈淡定得有些異常?”戴連昭擱下茶杯,“要說有人天生個性使然我也無話可說。但這個西夜公主,總給我種冰山上長大似的感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算是見到了木石之心……”“連昭兄,你這口氣就未免太偏激了。其實公主在西夜,甚至三十六國,都並不受待見。年幼的時候染上惡疾,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後,自己的生母便亡故了。遇到這種事情,心性必定會受影響。再加上……那西夜王昏庸無能,一連把公主嫁出去兩次隻為暫時保全西夜安寧!我沒見過一個女子要受如此屈辱……”戴連昭聽得認真,還是忍不住打斷了李光彥。對方似乎情緒激動起來,說到“屈辱”二字時,麵皮漲紅。“喂喂。”戴連昭壞笑道,“我算是懂了。西夜公主身世可憐,一路坎坷,本是要作為質子獻給建康聖上,但又遭到惡賊伏擊。天下第一心慈的李都護垂憐,千裡送美人至建康。我猜,若是聖上不追究,你也有把公主安頓在建康的意思吧。我說李光彥,你莫不是……愛上她了吧?”“你啊你!”李光彥歎氣道,“我真受不了你這張嘴。要不是看這麼多年兄弟情麵,我肯定揍你。”“不要遮遮掩掩啦,兄弟我都懂。隻一句,你不要陷得太深。畢竟,上頭不發話,人就永遠不是你的。”戴連昭說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李光彥見了,便向他請辭。戴連昭知道李光彥家裡還有個老母親,又住了數個親戚,要是貿然把這個嬌俏公主領回去,保不齊老夫人會氣暈過去。他想著,忍著笑答應暫且讓公主小住。等李光彥先去麵聖,之後的事情再慢慢打點。兩人互相道彆,又不免嘲諷幾句,這才散了。戴連昭背著手往內室走,卻看見呼羅珈定定地站在自己房間門口。見他走過來,點頭道了聲“戴公子”。戴連昭點點頭,本想勸她進屋休息一會兒,但見她早就換上了建康女子的常服,又收拾得格外整齊在這裡候著,便知道她是有話要說。於是,他請她去花園的涼亭中小坐。女子,戴連昭見多了。有倪素月那樣刁蠻可愛的,也有掌門那樣老奸巨猾的,更不用說每次和朋友小聚那些酒肆裡的了。總之各式各樣,就是沒遇上過呼羅珈這樣的。一路琢磨著她想說什麼,沒想到呼羅珈不過是托他找個大夫瞧瞧頭痛的毛病。“之前沒有治過?”“隻是……又嚴重了。”呼羅珈側著臉,目光集中在虛空中的一點,“在玉門的時候,有個人受害了。那夜,我躲在床下麵,頭一直痛得劇烈。從進建康城開始,頭痛就沒有緩和過。”“之前的大夫,怎麼說?”戴連昭感到好奇,好歹也是個公主,怎麼小病也得不到醫治?“之前……大夫都說無礙,或許隻是自己太過驚悸憂思。隻是,越來越嚴重,也沒有法子醫治。建康能人異士雲集,也許會有辦法。”“這個不是什麼大事,我明日就去尋一個。”戴連昭寬慰她,“你也彆想太多,終歸是勞神的。對了,其實我一直很好奇,西夜,是個什麼樣的國家?”“……西夜。”她略略沉吟,“西夜是個邊陲小國,西臨姑墨東連鄯善。平日裡,也沒什麼商人願意進西夜。那裡……實在是,太過偏遠貧苦了。”呼羅珈的目光依舊澄澈如水,但戴連昭從她的口氣裡捕獲到了哀愁,看來,這畢竟不是個玻璃做的美人。這話問得不好,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戴連昭隻得趕緊打住,又問道:“你漢話說得真好,不知是不是那個李光彥教的?”呼羅珈搖搖頭,“是我跟母妃學的。”一連問了兩句不該問的,戴連昭覺得自己的臉都沒地方擱了。好在呼羅珈自始至終看起來淡淡的,言語上也很平常。“咱們還是先各自休息吧,公主。”戴連昭趕緊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結果呼羅珈並沒有回答,而是幽幽地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戴公子,我本是不祥之人,千萬小心遠離。”“不祥?”這話讓戴連昭又重新坐好,“怎麼會不祥?你可是貴為西夜公主,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樣的話?”“母妃死得蹊蹺,姑墨國破,鄯善王暴斃。光這三樣就已經是罪不可赦了。實際上……”她轉過臉來直視戴連昭,“我身邊,血光之災不斷。”被那雙眼睛一震,戴連昭心中也是悚然。他搖搖頭,依舊勸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豈是你定奪的?我勸公主不要糾結於這些,寬心才好。”兩個人就這麼也散了。戴連昭的腦中一直定格著那雙眼睛。若她不會江湖上所謂的瞳術,又是怎樣的目光能讓自己也被牽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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