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禿頭一行走的非常快,眾人回到石殿時暗河湧上來的水已經褪得七七八八了。梁岷跟在大隊伍的後麵,淌著過腳踝的水艱難行走著。之前在這裡摔得嘴巴鼻子滿是血,心裡幾乎留下了一塊陰影。她正走著,突然發現身邊多了一人,抬頭見是葉齡,立刻明白她是特意放慢腳步等她的。葉齡看了梁岷的腿一眼,然後朝她伸出了手。梁岷看四周無人,也不忸怩,把手搭在她胳膊上,由她攙著向前走去。“謝謝你啊葉齡姐。”梁岷低聲道。“沒事。這事兒本來就算是我們虧欠你的。”葉齡道。梁岷明白葉齡指的是關九把她押來的事情,摸摸鼻子也沒說話。要說怨,平心而論,那還真不是沒有,誰好端端地被卷進這種破事都得生氣。但是吧,關九和葉齡他們也確實對她幫扶多多,而且關九原本也是幫她設計好逃生路徑的,無奈天不遂人願罷了。這樣想來,也算是恩怨相抵了。梁岷知道這事多想無益,也就沒再多糾結。她看見前麵的劉禿頭火急火燎的樣子,雖然知道好奇心害死貓,但這會兒心底也生發出一絲癢癢。她扯了扯低聲問葉齡,“你們說的那個主祭壇裡是有什麼驚天巨寶嗎?怎麼劉禿頭急得跟要去投胎似的?”接著她看了眼葉齡,補充道:“當然啊,我就是隨便問問,如果是什麼機密你就彆告訴我了。”葉齡笑了笑,“不是什麼大秘密,隻是公司要找的具體東西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似乎是一塊裝在匣子裡的玉。”“玉?”梁岷有些詫異地望著葉齡,心裡有點犯嘀咕。雖說古玩行當裡頭玉器和字畫素來最是值錢,但這種古蜀時期的玉埋藏地下已久,想來玉器內沁會有諸多雜質,怎麼想價值也不會太高,劉禿頭他們不會不知道這個理,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找這個玩意呢?難道他們要找的那塊玉裡頭還彆有洞天?梁岷咕噥著跟上,石殿裡的那兩隻造型奇特的巨獸頭已經浮上水麵上了,劉禿頭正教人撬開獸嘴。獸嘴一開,一隻斷手就咕嚕滾了出來。梁岷心頭一跳,立馬移開眼睛。葉齡以為她是見不慣這種血腥場麵,不著痕跡地拍了拍她的肩。但隻有梁岷自己知道她此刻臉色難看的真正原因,真要說的話,那隻手,是她斷的!那個時候,她的確是看出了石獸背脊上的古怪而故意沒說,但她那時候想的隻是趁亂求生,沒想過要斷人手足,害人性命……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她也無力挽回,況且在那種你死我活的險惡境地,就算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也依舊會那麼乾。念罷,梁岷暗歎一聲,拍拍臉。她得儘快從普通女大學生的角色裡脫離出來啊。劉禿頭教人撬開獸嘴後,自己就把手伸了進去,梁岷剛想提醒他,就見他已經從獸嘴裡掏出了一個銅球。這個銅球另一端係著一條鐵鏈子,深入石獸的咽喉,像是一個繩索裝置。劉禿頭把銅球交給身後人,拍了拍手,吩咐道:“拉。”隻見他的人左右開弓,就跟拔河似的咬著牙,硬生生把銅球從石獸肚子裡給拉了出來,梁岷隻聽得鎖鏈發出一陣沉重的擺動聲後,腳底的石板就猛地往下一墜。她驚得縮了下腳,下一刻,石獸蹲坐的那塊石板驀地向下敞了開來,亮出一道黝黑的口子,周遭的水流立刻‘嘩——’地全部湧了下去。“暗道的開關竟然在獸嘴裡。”梁岷奇道,她當初和榮四爺一樣,還以為要搬開兩頭巨沉的石獸才能找到入口呢。“這是一種浮力裝置,隻有獸嘴裡灌滿了水,裝在他腹部的銅球才會滾上來。”程讓看了幾眼,就看出了玄機。梁岷聽完後不由咂嘴,乖乖,這機關可真陰毒。要想把這獸嘴灌滿不就是要引暗河水進來嘛,可等石獸喝飽了人也差不多淹死了,就算沒溺斃,等下伸手進去一掏,鐵定要斷一臂呀。“嘿,枉他榮山老是自作聰明,這回還不是便宜了我。”劉禿頭冷笑了聲。梁岷看著他搖了下頭,小人得誌。老疤見水下去得差不多了,點了冷煙火往下一探,招呼了幾個兄弟,就帶頭開路了。眾人一個接一個地魚貫而入,梁岷自從下地以來這種暗道走了不知多少次,竟然也有些輕車熟路。也許是因為暗河就在附近的緣故,她能感覺到這條暗道比之前的更為狹窄和潮濕,行走間臉頰兩側都蹭到了不少的淤泥和青苔。梁岷也不知道埋頭走了多久,隻知道自己的腿已經酸的不行了,她不得不停下來喘了幾口氣,怕落下太多,隻能抹了抹臉,抬腳跟上。可沒走幾步,她就差點撞上了程讓的背。“怎麼停下來了?”梁岷喘著氣問道。“我們走的好像不是直路,我們在轉圈。”程讓皺了皺眉,低聲道。梁岷向來方向感不強,加上在這種黑咕隆咚的地方那更是感覺不出自己走的是直路還是彎路了。因此聽程讓這麼一說,她就不由苦了臉色,“啊?又是鬼打牆啊?”“不是,你們看上麵。”這時,葉齡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嗓音傳了過來。葉齡聲音微顫道:“我想,我們已經找到祭壇了。”眾人把手電的光聚集到一起,往頭頂照去,接著隊伍裡不知誰就爆了句粗口,“我操!”梁岷仰著頭呆呆地看著頭頂的景象,不知該怎麼形容眼前所見。隻見頭頂垂直九十度的方向,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築幽幽蟄伏在暗影裡,手電的光束僅能照射出它的輪廓,但也足以讓人看清這是個什麼東西了——這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祭壇!這座祭壇的壇頂隱沒在黑暗裡,僅他們手電能照射到的高度就有三層樓那麼高。整個祭壇底座就像一個圓盤,正麵呈梯型往上壘砌,他們當下所在的位置,就是這個祭壇的圓形底部。按照他們剛才繞著外沿走的路來看,這座祭壇的占地極大,直徑估計有幾十米,怪不得他們走了這麼久都走不到頭,原來他們一直在繞著底座打轉。梁岷還沒來得及感歎一下幾千年前先輩們手藝的巧奪天工,那頭已經帶人逡巡了一圈的老疤就罵道:“奶奶的,上去的石階已經壞得不能用了!”這座祭壇掩埋在地底下已近千年,曾經的幾十級石階已經和周圍的泥塊融為一體,剩下的也就些斷壁殘垣,歪歪斜斜的,碰一下就簌簌地往下掉土渣子,整個底部牆體就像堵筆直的懸崖一樣,讓人完全沒有下腳的地方。眾人一路走進來能丟的裝備都丟了,此刻在沒有任何攀岩裝備的情況下隻能靠人徒手攀登了。葉齡他們是練家子,這點高度對他們來說沒什麼難度,頂多費點時間,爬上去後就準備掛繩子下來把底下的弟兄們拉上去。梁岷一看那幾乎垂直於地麵的牆體就有點頭暈,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劉禿頭帶來的人肩上掛著繩索開始徒手攀爬,他們的動作十分輕緩,尋覓到岩壁裡的凹陷後,手指往裡頭一勾,人就翻身而上,筆直地緊貼在了牆壁上。見眾人一個接一個地上去,梁岷有點發急了。這種狀況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向葉齡求助,難道,她又要去求……梁岷眼珠子剛轉到程讓身上,程讓就無聲地哂笑了一聲。他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梁岷,“我說過什麼,你要想拖後腿的話我就一槍崩了你。”梁岷垂下頭,有氣無力道:“那你崩了我吧。”程讓頭一次被梁岷噎到了。耍完無賴後,梁岷又立刻抬起眼可憐巴巴地看著程讓,“讓哥,你那麼厲害,帶我上去壓根不算什麼事吧,這種小事情怎麼會難倒你呢?”程讓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假的可笑?”聞言,梁岷迅速矮下身,程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一把抱住了腿。梁岷真摯地看著他,“讓哥,我說的句句屬實,發自肺腑!你就答應我吧,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撒手!”程讓動了動腿,竟然沒把上麵的狗皮膏藥甩下來。他咬牙道:“梁岷,插科打諢,潑皮無賴的路子你倒是用的挺熟練啊!”梁岷不為所動地緊抱住他大腿。賤一點就賤一點了,在小命麵前,麵子算什麼。程讓簡直要被她這副樣子氣笑了,之前他怎麼沒看出來這個笨蛋除了會忽悠外還這麼無賴啊。見周圍人走的都七七八八了,程讓道:“撒手!”“我不!”梁岷咬定青山不放鬆。程讓額頭跳跳,深吸了口氣,“彆讓我動手!”梁岷猶豫了下,就聽他又道:“你到底想不想上去了!”梁岷立刻伸直了脖子,抬頭看著程讓,“你答應了?!”程讓黑著臉甩開她,梁岷欸了聲,從地上爬起來,剛準備追上去就聽見程讓說:“在下麵等著!”梁岷頓住腳步,見程讓咬著匕首迅速往上爬著,不放心道:“欸,讓哥,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啊。不然吃泡麵沒開水,上廁所沒廁紙的!”正在攀爬的程讓聽見這句話險些摔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瞪了眼梁岷,仿佛在說閉嘴。梁岷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沉重的繩索勒得程讓的腰身更顯精瘦,背上的肌肉把襯衫都繃緊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裂開似的。梁岷知道徒手攀岩這種極限運動沒點能耐的人根本做不到,況且在這種完全沒處下腳的地方,程讓應該是完全靠腰背的力量把自己送上去的。雖然不想承認,但必須得說這個嘴巴壞的家夥有兩把刷子。程讓攀爬的速度非常快,沒一會兒梁岷就看不到他的精確位置了,直到上麵傳來他的聲音梁岷才知道他到頂了。又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上麵才垂下來一條繩梯。梁岷扯了扯兩股結實的麻繩,感歎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居然這麼照顧她這個廢柴。她也不耽擱,深吸口氣後就手腳並用地踩上了軟繩。梁岷人剛上去,腳底的繩子就晃得她心一驚。繩梯畢竟比不得真正的梯子,承重完全是靠一股粗麻繩,梁岷是爬一步晃兩下,晃得她頭暈眼花的。等爬了大概十分鐘,她不由自主地低頭覷了眼腳底五米多的懸空,心不由激烈地跳了兩下,手腳就有點發軟,這下,梁岷簡直是欲哭無淚了。就在這時,她的頭頂傳來程讓命令式的聲音,“彆往下看,往上爬,彆停!”低沉緩慢的嗓音讓梁岷平複了些許急促的呼吸,她把眼睛一閉,兩手抓著繩子蒙頭往上爬,突然,她一個沒注意,腳下就踩空了一格!梁岷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整個人不可控製地往下一墜,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底下突然有雙大掌用力托了下她的屁股,把她重新送了上去!梁岷大喘了一口氣,驚魂甫定地掛在繩梯上搖搖晃晃,緊捏住繩子的兩手手心滿是冷汗。“幺妹,你挺重的嘛!”劉禿頭涼涼的口吻從底下傳了過來。梁岷愣了下,低頭一看,劉禿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了她的身後。她完全沒想到劉禿頭會幫她,而且他說的這句話,她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啊?“快點,在那兒吊著當人肉臘乾呢!”程讓又催促道。梁岷回過神,搖了搖頭,繼續向上爬去。等她快要到頭時,程讓及時伸手把快要虛脫的她拉了上去。梁岷兩手往後一撐,癱在地上喘氣如牛,她看程讓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不由擦著汗道:“你們公司的鑒定師都像你這麼文武雙全嘛。”程讓瞥了她眼,“那是你廢。”他雖然嘴巴刻毒著,但手上還是遞給梁岷一瓶水讓她緩一緩。“這裡什麼情況?”劉禿頭爬上來後就插著腰問道。葉齡走過來道:“這座祭壇上下共有四層,我們現在在第一層,最頂上就是‘幾’形的祭台,老疤已經帶著弟兄們往上去了。”“這裡隻是第一層,還有三層啊?”梁岷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看這裡左右都是一片廢墟,劉禿頭要找的神秘寶貝肯定不在這一層,言外之意他們還得往上爬唄。劉禿頭哂笑,“小幺妹,我看你還是呆在這吧,你要是上去給我拖後腿,我也許還要費勁把你丟下來。”梁岷撇撇嘴,還沒說話,程讓就道:“你們先走,我殿後。”劉禿頭挑高了眉,掃了眼兩人就走了。“起來吧。”程讓朝梁岷伸出手。梁岷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才反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來。“接下去,彆給我整那麼多幺蛾子。”程讓重新拉緊了繩子,準備往上爬。梁岷聳了下肩,不置可否。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梁岷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身體能撐到如此極限,她一個沒有嘗試過任何極限運動的菜鳥,硬生生完成了十幾米的攀登。本來他們可以更快到頂的,但程讓看她汗如雨下,每爬一層就讓她休息十來分鐘,梁岷也沒逞強,因為到了後麵連程讓的呼吸都明顯粗重了起來。整個過程十分的枯燥,爬到第三層,兩人都沒有說話來保持體力,梁岷接過程讓手裡的水瓶,也不計較他剛喝過,仰頭就大灌了幾口,咕咚咕咚的喝水聲在寂靜的空間裡清晰可聞。程讓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見梁岷這麼個猛灌法,不由皺眉道:“慢點喝,彆一下子喝太多,不然……”他話還沒說完,梁岷臉色就是一變。她打了個嗝,捂著小肚子,兩眼直視著程讓,神情中透出一絲尷尬。程讓重歎一聲,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然後偏過目光指了指旁邊一處隱蔽的地方。梁岷咬了咬牙,暗罵了聲,彎腰捂著小肚子,邁著小碎步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羞憤欲絕地對程讓道:“那個……你能捂住耳朵嗎?”程讓:“……”梁岷捂著臉快遞跑到另一邊解褲子放水,都怪這個祭壇高是挺高,但地方不大,讓人聽見她的放水聲也太尷尬了。“哎,麵子裡子都沒了,我在帥哥麵前怎麼就活得這麼真實啊……”梁岷仰頭長歎一聲,動著兩條麻木沉重的手臂係好褲腰帶,又雙手合十對四方拜了拜,念叨了幾句不是有意褻瀆神靈雲雲。乾完一切後,她剛想轉身離開,一隻手就猛地從她背後伸出,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