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不知起(1)(1 / 1)

記憶的畫麵隨之一轉,是寒風呼嘯的夜晚,漆黑的山林裡。年幼的微光驚恐萬分地奔跑在泥濘的山路上,心跳快得要衝出胸腔。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遙遠的儘頭有微弱的星光。她拚命地向著有光的地方跑去,體力漸漸透支,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她的心底裡有個聲音,千萬不能停下,一停下,就完了......然後,她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身邊的少年,忙不迭地把她扶起來,但她已經累得想要暈倒,哭腔地對他說:“你彆管我了!”少年的眼睛明亮得如同皎月般,他下定決心對她鄭重地說:“我不會把你丟下的!”他們相互扶著彼此,艱難地往前狂奔。寒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女巫來臨前的奏曲,山林裡到處都透著幽深的危機。忽然間,砰的一聲巨響,她和他一同滾下了山坡。那時的她,在天旋地轉中,感覺五臟六腑都要隨著山坡的滾動而湧出喉嚨,還有少年寬厚溫熱的手掌,用力地拉著她不放。之後,腦袋劇烈的撞擊,讓她頓時失去意識。“微光,微光,你醒醒——”林易之發了瘋似地呼喊她的名字,她在沉沉的昏睡中被他的聲音驚醒,努力睜開眼去看,眼皮卻厚重得推不開。她動了動手指,觸碰到大腿的地方,忽然感受到一股水流般的液體。然後,她再仔細地摸了摸,發現是她身體裡血液正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於是,她試著去動一下大腿,卻在擺動的那一刻,疼得她幾近昏眩。身邊的林易之焦急萬分地握著她的手,眼神無比的傷心,仿佛那傷痛是長他自己身上的一樣:“你腿被尖樹枝插到了,我現在要幫你拔出來,你忍忍——”她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十分難受地咬牙衝他點頭。片刻後,刺骨且鑽心般的疼,瞬間侵襲了她的所有感官。在這漫長且絕望的疼痛中,她的意識開始漸漸遊離,靈魂好像升入了半空中,難過地望著這個鮮血淋漓的身體。林易之用力地將她抱入懷裡,拚命喊著她的名字,“微光,我求你千萬不能有事......”他緊握著她的手,在她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她的耳邊傳來他的最後一句話:“微光,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記憶的畫麵轟然倒塌,一時間,微光分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現實。原本漆黑的視線裡,忽然闖進一道醒目的白光。“鉗子!”“病人心跳急降,已經降到五十了!”“增加輸血量!”扭曲的畫麵,零碎的光影,嘈雜的聲響,都將越來越飄渺,歸入茫茫的黑暗裡。“微光,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冰糖葫蘆,就在平安巷子裡。”這好像是沈易枝的聲音。“微光,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受傷了呢,你讓爸爸媽媽該怎麼辦?”啊,是媽媽的聲音,媽媽對不起......“微光,快醒過來啊!你怎麼可以拋下小姐妹我呢,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以後該找誰陪伴啊!”嗯,這一定是路詩琪的聲音。.......一束耀眼的光,破曉黑夜。天光大亮,她微微張眼,視野漸漸清晰,扭曲的圖像一下子,定在了眼前那個男人的身上。他正低頭削蘋果,襯衫乾淨,手指纖長,像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翩翩男子。削好了蘋果,他終於抬眼,忽然間,對上了她此刻惘然的目光。“微光,你——”她張嘴,想發出聲音,喉嚨卻像是被魚刺卡住,沈易枝以為她是想喝水,急忙放下蘋果,扶起她,手忙腳亂地給她倒了杯水。“我自己來,自己來。”微光也跟著他,手忙腳亂地接過那個被他塞到嘴邊的溫水杯。喝過水後,她發現嗓子舒服了許多。再抬頭,見到沈易枝緊張兮兮的神情,她啞然失笑:“怎麼這樣看著我?”“你有沒有哪不舒服?”沈易枝說這話時的神情,完全沒了往日的沉靜和從容,隻有無儘的擔心和自責,“我去叫醫生。”“哎,你彆走啊。”他隻好回過身來,無言地望著她。“我爸媽呢......”“他們剛剛回去,我去打電話叫他們回來?”沈易枝詢問道。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拍了拍床單空出來的地方:“你這麼躲著我乾什麼,過來,坐。”一向淡定從容的沈易枝,耳根子竟然紅了。微光瞧著他,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胸口,嗯,還行,沒事了。沈易枝一坐下,她便笑眯眯地湊上來,問:“你就是林易之,對吧?”沈易枝看著忽然湊上來的微光,近在咫尺的臉龐,日思夜想了許多年的臉龐,他終於,發自內心地笑起來:“我可以說,不是嗎?”“你覺得呢?”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她眼中的期盼怎麼藏也藏不住。於是,沈易枝瞥過頭,沉默了。一時間,倆人都陷入了尷尬的氣氛中。“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問。他回頭,勇敢地看著她,故作輕鬆地彎起嘴角,朝她笑了笑:“還行,不算好,也不算壞。”為什麼這些年沒有回來找我?微光滿腹疑團,最終,她動了動嘴唇,卻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這幾天一直守著你,檢察院的工作都沒做完,我得先回去了。等下你家人會來看你,看時間,路詩琪和朝陽現在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沈易枝起身,如往常般從容不迫地說出這些話,就像是在履行公務一樣。微光看他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隻好目送他走到病房門口。這時,沈易枝的手已經握上了門手柄,可他的身子卻定了定,低著頭,微光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此時的語氣,仿佛哀傷到了極致:“微光,如果以後還有危險,我隻希望受傷的那個人,是我。”沈易枝走後,微光麵對著空落落的灰白房間出神。片刻後,門又被推開,路詩琪從門縫裡探出個頭來。“微光!”路詩琪尖叫一聲,提著保溫杯和一袋水果衝進來,激動萬分地抱住她,“他媽的,你差點嚇死我了!”“身體有沒有哪不舒服?有你就說啊!對了,這是今早我媽燉好的骨頭湯,本來打算是給沈易枝的,正好你醒了,快,嘗嘗——”邢朝陽從路詩琪後方走上來,神情欣喜地望著微光,對路詩琪說:“你彆激動,微光剛醒,你說這麼多話她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微光看著一刻也停不下來的路詩琪,哭笑不得:“是啊,路詩琪!你摟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了!”“我這不是激動嗎!你說說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嚇死老娘我了,我真的怕你醒不過來!”路詩琪一邊很是殷勤地給微光遞保溫杯,一邊很是抓狂地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微光被她這排山倒海的氣勢弄得夠嗆,連喝個骨頭湯都喝得戰戰兢兢,幸好邢朝陽很識時務地把路詩琪擋到了後麵,然後關懷備至地問她:“你現在有沒有感覺身體好些?”她一邊喝著骨頭湯,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好多啦,我覺得都沒什麼事。”之後醫生來給她做全身檢查,一個勁地感慨她命大,正好歹徒刺進她心臟的地方有了偏差,沒有傷到大動脈,而且搶救及時,血庫充足,這才讓她逃過了一劫。微光啃著蘋果,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默默感歎,原來閻王爺是真的不願收她啊。想當初,十年前,她從山坡上滾下來,大腿被尖樹枝紮傷,也是恰好沒傷到動脈,警察發現她時,發現她的傷口已經被人用衣服捆上,送到醫院又撿回一條命。隻是,事事都那麼巧,每一次遭遇性命危急,他都正好在場。這麼一想,微光鬱悶得都咬不動蘋果了。恰好,邢朝陽看見她這愁眉苦臉樣,主動關心她怎麼了。微光猶豫不決,正糾結到底要不要說出來,可在路詩琪和邢朝陽他們二人的淫威下,她也不得不問了:“朝陽,如果一個女孩為了男孩屢次遭遇不幸,那個男孩,會不會很有心理負擔?”“肯定會啊。”路詩琪沒等邢朝陽開口,就搶答道,“我要那個男生,肯定會覺得自己不配留在女生身邊。”邢朝陽眼神深邃且意味深長地望著她:“會有的,如果是最愛的人,因為自己而受傷,自責的程度會更深。”微光在頃刻間無言以對了。“哎,你們怎麼這麼嚴肅.....“大大咧咧的路詩琪,反射弧真是長到與眾不同,“該不會,你們說的是沈易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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