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餅大娘和柳華年關於石崇希的話題就這麼中斷了。兩人相對無言,各自怨念地看了眼桑霧,相對訕笑,開始喝茶。半晌,燒餅大娘抹了抹嘴,拍手道,“對了,還有件事。稀奇著呢。上個月,就在我們荊州府首府,有個女娃娃當街騎馬,撞了人。撞著的那人是荊州府首富的公子,據說那位公子啊,風流成性。見到有人撞了他後勃然大怒,等看到那女娃娃的麵容時,卻是、嘖嘖!”柳華年對此聽的昏昏欲睡,聽到燒餅大娘感慨,忙捧場道,“怎麼樣?”“美啊,真是個天仙下凡,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那位公子一見,整個人就酥了,哎呀,上去就問姓名。結果啊,被那女娃娃當街抽了一頓!事後他爹什麼話都沒說,又把那小子揍了一頓。哈哈哈哈……你猜,那位女娃娃是誰?”“誰啊?”“公主!聽說,是叫什麼高陽公主的,不對,是高陽長公主!”柳華年頓時一口茶噴了出去。燒餅大娘險險避過,嗔怪道,“你乾什麼啊?哎呦,現在的年輕人,聽到公主真是不淡定。”“咳,有,有點兒。對了,大娘,您貌似很討厭首富的公子啊。”“嗯,也不算討厭,就是,知道不,那小子前年來江陵,到我家店門口過,拿了兩個燒餅沒給錢。”燒餅大娘越說越氣,胸脯鼓起來,憤憤道,“你說說,都那麼有錢的人了,還貪我的燒餅錢。”柳華年神不守舍,到底把燒餅大娘送走了。燒餅大娘離開時,天快黑了,柳華年慢悠悠地走回來,步子發虛,不久抬頭,失魂落魄地道:“桑霧啊,我覺得,還是聽你的話,把書鋪關了吧。”“我覺得,從荊州府首府到江陵,傳個消息最多也隻三四天。而從首府出發到江陵,三天到目的地,綽綽有餘。”桑霧瞥眼柳華年,若有所指道,“該來的人,怎麼躲都躲不開的。”柳華年頓時神色大變。就在這時,噠噠!噠噠!馬蹄聲自門外傳來,倏爾停下。柳華年下意識地就蹲身,抱住了腦袋。卻有清亮的女聲自門外傳來,聲音高亢而清脆,帶有絲絲笑意。“晚了,柳華年,本宮看見你了!”接著,一個穿紅袍的青年女子大步進了店門。站在店內燭火下,就見她穿了一套墨色騎裝,外罩大紅纏金絲秀鳳凰的大紅袍子,頭發挽著,戴了一頂鑲紅寶石的黃金發冠,襯得整個人膚質如玉,明豔如神宮妃子。青年女人、當朝長公主高陽用手裡的馬鞭敲了敲柳華年的肩膀,親昵得道,“彆藏了,再藏,我就將你帶進我的公主府去!”柳華年一個哆嗦,趕緊站起身作揖:“柳華年,見過長公主。”“嗯。她是誰?”桑霧被高陽公主直視著,將她的眉目看的清晰至極,隻覺得在看一朵正在熱烈開放的牡丹花。柳華年猶疑著道:“我、娘子。”高陽公主頓時嗤笑一聲,“得了吧,納妾就納妾。等這次我回了長安,就跟我九弟說一聲,給你封個爵位,到時候你想納幾個納幾個,在我麵前,不必遮遮掩掩的。”她重新打量著桑霧,見眼前的少女雖穿著布衣,身姿卻是筆挺的,麵帶笑意,卻是不卑不亢,毫無諂媚之色。頓覺好感,於是笑道,“嗯,你這次的眼光不錯。若非她是有主之人,我倒想將她帶到我的公主府去。對了,好姑娘,我是高陽,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長安?”桑霧回憶著柳華年行禮的姿勢,生疏地行了一個禮,笑道,“民女桑霧,見過長公主。”又引來一聲笑,高陽含笑看著桑霧,“我說,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位好姑娘,竟然對著我行男子禮……·哈哈,有趣,有趣!”柳華年趕緊開口,“這個,桑霧未曾見過什麼大人物,所以,還請見諒。對了,殿下,您這次來,”“我來玩兒啊。”高陽公主反客為主,大喇喇的坐到柳華年對麵的席子上,嫌棄的聞了聞茶湯,揚著手中的馬鞭,用思春的語調說,“其實,我本來是去看望皇叔的。可是聽說明喻哥哥也在這裡,所以……·”桑霧看著高陽公主的眼神,頓覺麵色發紅,她急忙低了頭。偷偷瞥了柳華年一眼。柳華年麵不改色心不跳,重新坐到位子上,用對燒餅大娘的語氣回答,“這個啊,我師哥在縣衙呢。我送您去?”“不去!我聽說房家那個遠房侄子也在呢,那人討厭,我不想見他。嗯,我想在你這裡歇一晚,你明天去縣衙一趟,告訴明喻哥哥我來了,讓他來見我。”“可我這兒住處有限啊,就兩間房,還是剛剛收拾的,怕怠慢了殿下。”“那正好啊,你跟桑霧一間,我一間。正好明天明喻哥哥來了,我們待在那間房,不打擾你們。”柳華年頓時麵有異色。高陽公主笑道,“要不,我們一間?”眼波流轉,語聲嬌嗔,遠看近看,格外嬌媚。柳華年頓時搖頭如撥浪鼓,“算了,我們一間,殿下你,”他看看桑霧,認命地歎口氣,“我來布置,桑霧,你跟著我了解了解,明天好伺候殿下。”桑霧隻覺得眼前情境有趣而怪異。她跟著柳華年替高陽公主鋪好床榻,又臨時從街頭買了香點上,買了上好的香燭點上,方才看著高陽公主躺下,雙雙退出書房。桑霧的房間裡,一桌,一席,兩床被而已。此時正是春天,夜晚天寒,涼風從窗框裡透出來,頗有幾分料峭之意。桑霧一時猶豫不決。柳華年歎口氣道,“歇了吧,明天可有的忙呢。”“你的意思,你要跟我睡一張床?”“嗯,大晚上的床榻不好買啊。放心吧,我肯定離你遠遠的,我又打不過你。”桑霧看著柳華年喪喪的表情,不由嗤笑道:“公主又沒找你,你害怕做什麼?難道失望了?”“我,”柳華年坐到榻上,摸著額頭,長歎一口氣道,“我從小在長安長大的,公主,待我也算不錯。可她這次過來,”他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麵孔,半晌笑道,“桑霧,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救你出來讓你跟我做鄰居嗎?”“為什麼?”桑霧躺下來才發現已經困極,於是半睡半醒間,迷糊地問。“因為,你會武術,我那天,看的沒錯吧。你一腳就可以將高你一頭的大漢踢飛。那時候,力氣不大,但很巧妙,四兩撥千斤。”“所以呢?”無人回答。桑霧回身去看時,就見柳華年半眯著眼,似乎睡著了。她的思緒卻逐漸清楚起來,於是忍不住開口,“是有人,打算暗殺你嗎?”而且暗殺的人勢力相當大,即便強勢如縣令房與歡,也不能庇護柳華年。“不是。”柳華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迷糊,黑暗裡,他似乎半躺著,看向桑霧的方向,他又忽然道。“也許吧。”桑霧一時懵懂,卻忽然覺得一道黑影落下來,速度之快,等她察覺到時,隻感覺到自己的麵部肌膚接觸及到了一片溫熱的肌膚,接著,漸漸冰涼。桑霧反應過來,不由大怒,“柳華年!”“彆、彆生氣嘛。”柳華年重新躺下來,笑道,“我就是親一親你,又不想做什麼。”他想了想,重複道,“我很早就想親你了,從昨天你換完衣服以後。”桑霧躺著,冷笑,“你想?你要是缺錢了,是不是還想去銀行搶錢?”“銀行是什麼?賣銀子的地方?銀子還有賣的嗎?又沒有金子值錢。桑霧,桑霧?你睡了嗎?”柳華年見桑霧不回答,於是猶豫著,坐起了身。就聽桑霧陰惻惻的聲音傳來,“你再敢過來,我就扒了你的衣服,用繩子捆住,扔到隔壁屋去。”一夜好夢。清晨,桑霧清醒時,柳華年已經起來了,被子被整齊地疊好放到一端,院子裡傳來掃地聲。她穿了衣服梳了頭,正要洗漱,就見柳華年陰沉著臉看了看書房的方向。“一會兒進來和我收拾書房吧。”“書鋪呢?”“先不開了。”等到桑霧和柳華年進了書房,就見書案上的畫紙被扔的亂七八糟,後麵的書架也是,不少書籍都被扔在了地上。有幾本還被攤開來,踩了幾腳。桑霧看著柳華年陰沉的麵色,後知後覺,“高陽公主呢?”“早上不見了,留了張紙條,說想念喬明喻,去找他了。”“這些,”桑霧一時有些不敢置信,那位公主,好端端的翻書房乾什麼?莫非以為柳華年的書房裡有寶藏。“彆問了,收拾吧。”收拾到一半,卻聽到有人敲門,桑霧去開時,就見一個穿官靴戴官帽的中年人站在門口,看見自己時,和氣地笑了笑。“柳華年柳先生可住在此處?”桑霧點頭。那人便自顧的進了門,高呼一聲:“柳先生。”柳華年出來時,看見這人也是一愣,“閣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