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也不知是哪句話不小心惹到了這位李六公子,竟惹得他拂袖而去。本來約好第二天把餘下的銀子結清的,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葉蕭蕭都沒有見著他的人影。“啪!”葉蕭蕭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為什麼非得帶李遐方去卜什麼卦,這下可好了,惹了那位爺,好幾百兩銀子插著翅膀就飛了。第三天的時候葉蕭蕭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肯來,要不她就去找他吧!畢竟也是好幾百兩銀子呢,要是真泡湯了,那開飯館的鋪麵錢又不知道要湊到何年何月。誰知去也白去,葉蕭蕭到李家兄弟下榻的客棧之後才知道這二位爺都出門去了。葉蕭蕭搖搖頭歎息道:“唉!至於麼?就三百多兩銀子,還躲起來了。”葉蕭蕭不過隨口抱怨兩句,沒想到李家的隨從反應卻很大:“放肆,我們公子爺豈是你一個賤民能夠妄議的?”“放肆,我們公子爺豈會欠你一個賤民銀子!”正說著,鞘中寶劍便已抵在葉蕭蕭頸前。“誒呦,你倆嚇我一跳!”葉蕭蕭看著麵前交叉成十字的兩把寶劍輕輕往後退了一步,煞有介事的撫了撫胸口,似乎真的被嚇壞了。“聽這兩位小哥的口氣,我還以為是你們家六爺在教訓人呢!”“你!”葉蕭蕭拐彎抹角的說他逾矩,那兩個隨從竟真的被堵的啞口無言。葉蕭蕭仰起頭,朗聲說道:“前幾日本幫主過來的時候,你們主子對我還是客客氣氣的,如今你們主子不在,你們這些奴才便要在客人麵前耀武揚威了麼?”不是不想來客棧找他們,主子一聲不吭欠錢跑了,這群狗仗人勢的奴才還要過來欺負人。一個小乞丐的錢他們也好意思欠,還真是個有能耐的富家公子……“何事如此吵鬨?”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掀開門簾從房間裡走出來。這是也李家的一個隨從,叫做崔胄。葉蕭蕭在李遐方身邊見過他一次,也曾搭過三兩句腔。像崔胄這樣冠巾執扇的隨從似乎是要比門口這些配劍的隨從高級一點。那兩個配劍的隨從看見崔胄急忙放下寶劍拱手行禮:“崔先生。”崔胄揮手示意那兩個隨從退下,請葉蕭蕭進了內堂。“葉姑娘,昨日六公子倒是對晚生提過要去城西找你,但是瑣事纏身一時竟沒有時間。本來六公子又打算今日去找你,可誰知今早唐大人又邀請二位公子過府赴宴,六公子實在是脫不開身。”唐文度已經邀請他們兩個去府中赴宴,如此那位李三公子和唐柚的事情便是有眉目了。沒想到他釣妹子還真有一手。葉蕭蕭想了想,又道:“那你們家六公子有沒有提過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到時候我提前過來找他好了。”崔胄笑道:“主子們的行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怎能儘知?不過六公子倒是提過,您幫了三公子的大忙,兩日後是您的生辰,他定會親自過去送上一份大禮給您的。”葉蕭蕭蹙了蹙眉,這廝如此含糊其辭,不是在敷衍她吧?按那位李六公子那不靠譜的性格,不會把她的三百七十兩銀子換成什麼古怪東西當成她的生日禮物給送過來吧?想到這裡葉蕭蕭突然緊張了起來。這一年生日是葉蕭蕭十五歲的及笄禮,即便是尋常農戶家裡的女兒,這一天也會宴請親朋慶祝一番。棠棣有心,提前兩三日就已經開始準備名帖和吃食,到了葉蕭蕭生日那天,三教九流的前來赴宴的人雖多,倒也不至於手忙腳亂出什麼岔子。早些年葉蕭蕭手底下的丐幫幫眾極其多,葉蕭蕭忙前跑後絞儘腦汁地給他們尋生計,如今大部分都已經有了正經活計,一些混的好的甚至自立門戶已經有了自己的攤位鋪麵,隻有一些年紀太小的還繼續跟著葉蕭蕭住在菩提廟。飲水思源,如今葉蕭蕭要辦及笄禮,他們也都會給麵子趕來慶賀。菩提廟的大殿十分寬敞,殿後有還個小院子,棠棣本來想安排布置十幾桌宴席,可是租賃桌子的老板臨時加價,棠棣跟他談不攏,索性把葉蕭蕭的生日宴改成篝火會。一入夜院子裡的篝火便已經燃起來了,火邊已經圍了二十餘人,可是還是有客人陸陸續續的過來,小小的菩提廟一下子人滿為患。棠棣一整天都在房間裡教葉蕭蕭及笄禮的流程和儀式,等傍晚迎客人的時候門口缺個禮賬先生,棠棣這才放過葉蕭蕭出了門。棠棣一出門葉蕭蕭就悄悄翻他書桌底下的抽屜。這次及笄禮是棠棣全權負責的,他這裡肯定有所有的出納賬單。葉蕭蕭對棠棣的喜好習慣了如指掌,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賬單。“我的天呐!”葉蕭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白麵六十斤、各色果蔬八十斤、鮮魚二十條、雞鴨各十隻、山羊兩隻……“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一頓飯就要把家裡半年的糧食吃完……”“瞧你那吝嗇鬼樣兒!”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從門外撥簾進來。葉蕭蕭聞聲抬了抬頭:“阿秀你回來了!”阿秀是跟葉蕭蕭一起從楓葉村逃出來的孤兒,一直都跟在她身邊。兩年前節度使府中招丫鬟,葉蕭蕭托了唐柚的後門將她送了進去。即便是節度使家中丫鬟的日子也要比他們這些乞丐好很多,這兩年來阿秀經常會從自己的月錢中省出些錢給葉蕭蕭貼補家用。阿秀笑道:“那兩隻羊是阿嚴和木頭他們自己在山上獵來的,那幾條魚是大力帶著幾個孩子在河裡撈的,都沒有花錢,看把你給心疼的。”葉蕭蕭咧咧嘴:“要是今天不這麼破費,把這些都賣了,家裡半年的糧食都有著落了。”“反正都已經置辦過了,現在後悔也晚了。有這功夫感歎,咱們還不如出去玩會兒。!”對啊,有這功夫感歎,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葉蕭蕭有些釋然,拉住阿秀就出了門:“走,咱們去看看阿棣在乾嘛呢!”棠棣在菩提廟門口擺了一個桌子記禮賬,客人們大多都不認識字,出示請帖的時候動作笨拙,甚至還有拿反的。棠棣也不戳穿,隻是付之一笑。“阿棣,我給老大帶了十斤雞蛋、八斤芋頭,雞蛋都是我自己養的雞下的,芋頭也是我自己種的。”棠棣接過雞蛋放在一側報禮:“姚大寧,雞蛋十斤,芋頭八斤。”剛剛報完,禮單上也已經記好。姚大寧上過禮之後拖著一條跛腿徘徊幾遍,遲遲不肯走開,手裡握著請帖十分激動:“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收名帖……要不是我認得這個‘大’字,真不敢相信這個請帖是寫給我的!之前我給盧員外家裡當長工,見他們宴請客人都會發請帖,可是我一次都沒有摸過……”正說著,姚大寧幾乎就要掉下眼淚來。好不容易送走這一位握著請帖幾乎痛哭流涕的,沒想到下一位客人竟然是個沒有帶請帖的。來人是個帶著侍從的俊秀公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一襲錦繡華服,眉目倨傲:“什麼?這年頭小乞丐辦生日宴都要請帖了?”棠棣本來是笑麵迎客,聽他如此說話也變了臉色。“這位公子,這次是我們家裡幾個親戚朋友聚在一起給舍妹慶生。請帖也隻有個彆極其熟悉的人才會收到。您如果沒有請帖,還是請回吧!”李遐方挑了挑眉,道:“那你就去告訴葉蕭蕭,李六爺帶著大禮親自過來給她慶生了。她如果真的不想見我,那我帶著禮物回去便是!”棠棣微笑道:“舍妹在閨房裡正準備及笄禮,恐怕沒有時間見李公子。至於禮物那是客人的心意,主人自然沒有主動向客人要的道理。拿不拿走,公子自己請便就是……”“彆著急!”葉蕭蕭提著長及腳踝的典禮采衣一路小跑過來。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欠債的給盼來了,還不還錢再讓他自己請便,怎麼可能!葉蕭蕭望著李遐方滿臉堆笑:“是我的疏忽,忘了給六公子送請帖,還請六公子見諒。”正說著還回頭看了一眼棠棣,“阿棣,這位李公子是我的朋友。”棠棣抿了抿嘴沒說話,欠身向李遐方拱了拱手。葉蕭蕭又道:“不知道六公子給我帶了什麼樣的禮物啊?”李遐方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葉蕭蕭:“三百七十兩銀子,一文不少。”葉蕭蕭接過荷包,興奮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不知六公子給我這銀子是還債啊還是生辰賀禮啊?”李遐方冷哼一聲:“人長得稀鬆平常,想得到是挺美的。生辰賀禮我另外有備。”李遐方又從衣襟裡拿出一個錦盒遞給葉蕭蕭。葉蕭蕭打開之後眸子陡然沉了沉。竟然是那天在首飾店裡選的雕銀杏葉的翠玉簪,她不是已經拒收了一次麼,他怎麼又送了過來?葉蕭蕭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是一臉笑容:“蕭蕭謝六公子的禮。阿棣,你記下,李仲嘉李公子,翠玉簪一隻。”正說著葉蕭蕭便將那錦盒合住遞給了棠棣。李遐方看著棠棣接錦盒的手突然想上前把那簪子給摔了。那簪子雖然算不上貴重,卻是她自己在鋪子裡麵挑中的。不過是因為他送給她的,如今便要跟那些雞蛋芋頭為伍了。李遐方的不滿都已經寫在臉上了,可是葉蕭蕭卻恍然不絕,仍舊仰著招牌似的笑臉請他入內:“寒舍雖陋,但是六公子遠道而來,還請進院入座。”李遐方黑著臉走進院子,崔胄站在後麵一臉尷尬。葉蕭蕭朝崔胄笑了笑:“崔先生也進去唄!”崔胄乾笑道:“好好好。”好個屁!大老板生氣了看不出來?平常挺伶俐一姑娘,今天察言觀色的本事怎麼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