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鄭軼告訴他們,進貢的時候是下午黃昏時刻,黃昏封魔,陰氣最勝,但是妖怪的脾氣此刻最好,他們最安全。一部分要跟隨護送,一部分人要去收糧取水,所以隊伍分成兩批。木絮三人當然是跟著護送這一批。程鄭軼領著他們走了彎彎繞繞一段路,一座古宅漸漸從青天白日中出現。大強看著熟悉的麵貌,震驚了:“這不是……”程鄭軼點頭:“沒錯,這就是我們在湖邊看到的景象。”佇立在他們麵前的,赫然正是湖邊砂礫造成的海市蜃樓的模樣——古代時候的四合院堡壘,全封閉,密不透風,每一片瓦的模樣,窗戶的個數,甚至牆壁的紋路都一模一樣!當時沙畫的時候就雄偉壯觀,如今就佇立在眼前,宛如天然合成般的鬼斧神工。淡淡的疑慮在木絮心中劃過,她問紀珵:“海市蜃樓裡麵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不會是天然的,難打是專門有人修建?”紀珵低頭看向她的眼睛:“你還記得我說過,禁區可能和外麵相連?”木絮眯著眼思考。“這四合院一定是人修建的,但是現在住著妖怪,所以有沒有可能,曾經這塊地,也是有人居住的,隻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他們搬遷了。”而這塊地,因為某種磁場,是裡麵和外麵的接壤之處。微微興奮之感從胸腔中溢出,木絮對即將而來的探索充滿了興趣。紀珵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叮囑道:“今天誰都不準輕舉妄動。”木絮瞥他一眼。“今天就是看看裡麵有什麼樣子,熟悉下地形,等下次我們單獨來的時候再探索。”今天人員眾多,雖然人力大了,但傷亡也會增加。木絮哂笑一聲,在心裡罵著老好人。嘴上還是淡淡地應著:“我知道了。”但殊不知,很多時候,你不去就山,山未必不來就你。大強遞給周音剩下的水,看著她的眼神複雜:“害怕嗎?”周音接過水,但沒有打開,她看了看佇立在眼前的四合院,充斥著對接下來的不可期,抱著必死的決心和坦然。她開口:“害怕的,但是我已經接受了。”誰能不怕死呢,更何況她還有放不下的家人和以及出去的渴望。但是命運如此,她也隻能認了。大強喉結幾番滑動,想說救她的話卻開不了口,沒辦法,因為要保留其他人的安寧,所以必須要死一人。他又怎麼能擅自決定救人呢。程鄭軼還告訴他們,四合院裡麵的構造複雜,彎彎繞繞似迷宮一般,所以進去之後必須要謹慎,不能擅自脫離隊伍,每一步都要跟著前一個人的步伐走。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首先不要驚慌失措,更不能擾亂隊伍的心思。等到穿過四合院,走到最上層裡麵的一個房間。如果還沒有和妖怪正麵相對的話就代表一路平安,可以原路返回了。紀珵奇怪地問:“你們以前和妖怪正麵相對過嗎?”程鄭軼搖了搖頭說:“從來沒有過。”然後停頓了一下,麵色有點不太好,“上一個探索隊就是由於和妖怪正麵對決過,所以才全軍覆沒,也正是他們的經驗告訴我們,黃昏時間妖怪的能力最弱,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刻進入四合院。”木絮問:“如果我們遇到妖怪了怎麼辦?”程鄭軼麵色嚴肅:“如果真的不幸遇到妖怪,記住千萬不要和它正麵對抗,我們普通的人力是敵不過它的……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能跑多遠跑多遠。出了四合院的門,安全係數就會大幅度增加。”大強驚奇道:“難道它出不了四合院的門嗎?”不應該啊,如果出不來,他們那還需要居住在地下去,這裡有山有水,還有食物。程鄭軼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並不是出不來,而是一般不出來。四合院的牆好像有隔絕氣味的作用,如果它聞不知道你的味道,運氣好的話,它會轉向其他目標,也就不會費勁出來追你了。”紀珵一邊減輕必要裝備,一邊問道:“你們真沒有見過就妖怪是什麼?”程鄭軼搖了搖頭說:“從來沒見過。”換句話說見過人都已經死了,或者再沒有回來過。“那你們怎麼對妖怪知道這麼清楚?”他說:“因為每次回去之後都會把所發現的,所經曆的記錄下來,用一個專門的本子。我們從這些經曆中摸索經驗,也就發現了一些妖怪的特征。”雖說都是些經驗所談,但這些經驗確實挺重要的。他指了指身後的綠田和湖水:“比如有幾次我們來收米的時候都發現莊家被毀了,樹木也有被撞過的痕跡,因此我們推斷它肯定出來過,隻是偶爾的時間。”木絮抬眼望著背後的一片綠地,內心突然也有一絲浮動,她真的想知道,那妖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靠氣味來辨人,說明是一種動物演變,活動不頻繁,說明比較懶,難道真是龍?木絮陷入沉思。天色一點點變暗,越來越接近黃昏時刻,程鄭軼望望天,暗著嗓子命令:“在裡麵決不能私自行動,最近妖怪的活動詭異似的頻繁,大大增加我們的危險程度,所以今天我們隻是護送沒有探險,聽清楚了嗎?!”探索隊員齊聲說:“聽清楚了!”周音雙手緊緊相握,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路上麵不改色的人在即將而來的生死關頭,也微微顫抖著。大強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彆怕。”他想說,他想要儘最大的權利將傷害降到最低,但他無能為力,災難麵前此刻的自己,弱小無能到自己都害怕。周音扯出一絲笑容,對他說:“謝謝。”謝謝這一路對她的好。時間到了,程鄭軼眸色一暗,帶著人走到東南角落一閃偏門前,屏息著氣,提起門上的圓環,輕敲三下。詭異的是,沒有任何力道推開,第三下剛落,像是有感應一般,門應聲而開。木絮和紀珵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訝異。來不及多想,灰塵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房簷門邊結滿了蜘蛛網,裡麵黑得看不清模樣,程鄭軼一手劃開蜘蛛網,低聲朝後命令道:“緊跟著我。”然後抬步上前,踏入這片未知之地。……由於是全封閉的,室內非常陰暗,伴隨著大股灰塵味道,木絮皺著眉跟在紀珵後麵。所有人的動作非常一致,程鄭軼熟門熟路地從外部向裡麵穿梭,走到位於最裡麵的樓梯出,踏上之前他轉身過來對紀珵三人說:“上樓的時候小心一點,千萬不要共振。”說罷先其他人一步踏上階梯,“吱呀”一聲,樓梯發出老舊的聲音,在寂靜幽暗的空間中顯得異常突兀詭譎,木絮明顯看到,樓梯發生肉眼可見的晃動。她低聲震驚地對紀珵說:“這樓梯能上這麼多人?!”“所以才要萬分小心共振。”他給她解釋,想是想起來她聽不懂什麼叫共振,然後又把這個名詞解釋了一番。“他們有經驗,應該能承受得住。”晃動並不代表危險,鐵索橋晃得那麼厲害還不是照樣安全。木絮也不怕,走上去穩如泰山。本來就有輕微恐高症的大強蠟黃著臉又吞咽幾下唾沫,周音站在他後麵疑惑地問他怎麼了。死都不能在美女麵前示弱!“沒事,什麼都事都沒有。”大強端著個岌岌可危的心臟,即使害怕樓梯垮塌害怕得要死,也麵不改色地踏上去。此時紀珵想到什麼,低頭對剛剛踏上一步的大強說:“大強你有恐高,這點強度有沒有問題?”大強:“……”剛剛裝好的逼就被自家隊長拆了,他的心情很複雜。周音到什麼都沒察覺到,聽到他恐高反而有些擔心,微微皺眉:“恐高就不要去了吧,這裡麵有好多層呢。”大強心裡一暖,對著這來著幾天前認識的還算陌生的朋友,他正了正臉色,對她說:“我是一個警察,如果害怕就不去還當什麼警察?”說著直接上樓,還反過身來將手遞給她,接著說:“更何況我們不是約好了,要將你送最後一步。”不到最後一步,就一定不放棄。木絮走在前麵瞥了眼相互攙扶的兩人,又默默看了下身邊這個麵無表情的人,陰陽怪氣地說:“看看人家才認識幾天就如此情深意切,不像某些人跟個冷血動物似的……”紀珵沒理她,皺著眉頭在想事情。每一層樓的格局都一樣:下一層最裡麵的樓梯通往上一層最外麵的樓梯,隊伍需要從最外麵穿梭至最裡麵上樓,如此反複。像一個大型迷宮。木絮看他不理她,心裡更加不平衡了,剛想再說一些刺激的話,紀珵沙啞低沉的嗓音此時開啟。“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麵很奇怪?”木絮斜了他一眼,對他轉移話題的行為感到很不滿意,但還是按照他的問話繼續說下去:“哪裡奇怪了?”“我們從每一層都的最外麵走到最裡麵,大概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但我們在外麵的時候,我大概估計了下這棟四合院的規模。從頭走到尾,絕對不止五分鐘。”木絮看著他,心中閃過什麼:“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座四合院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大。是我們所走路程的兩倍甚至更多。”他頓了頓,目光如炬,“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所經過的地方,應該隻有四合院的一半。”此時他們已經走到第三層的最裡麵的位置。木絮看了看佇立在眼前的漆黑大牆,好像在後麵一雙深沉可吞噬的魔眼,看著他們在精心設計的迷宮中迷失自我,毫無頭緒。她不可思議地說:“可是這是貨真價實的牆啊,而且這裡麵格局簡單,也沒有其他的路。”紀珵拿掌心用力地拍了拍牆麵,紋絲不動,說明不是沙做的。他的眼色暗了暗。在牆的背後極有可能隱藏著什麼,隻是他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