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既與餘成言兮(6)(1 / 1)

紀珵毫不留情地把她推開。木絮後退踉蹌了幾步,也不感到尷尬,疑惑地問:“不願意?”紀珵環胸站在她麵前,沉眉將她掃視一遍:“你瘋了?”木絮誠實地答:“我餓了。”腦中閃現什麼,他頓時厲聲問她:“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木絮搖頭:“不是,今天才第五天而已。”紀珵黑著臉:“你不是說最後一天才會餓?”“可我看著你,突然就餓了。”想不想吃,和餓不餓,其實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嘗,眼前這男人的美好。“不吃東西會死?”“不會……”她艱難地開口:“但會難受,感覺人生太無趣了。”莫名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燒,紀珵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能說出這種話來,也就是說,這兩個月以來,她所犯下的案子,都是因為她的難受和無趣?煩躁一陣陣襲來又擊打,輾轉反側。瞳孔深了幾個度,他麵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不知悔改。”“什麼?”木絮愣了愣。紀珵用眼光掃視她一眼,又是一個嘲諷的表情:“就算你進了夏宓的這個身體,你也否認不了你是個罪犯的事實。”他又指了指自己,“而我是個警察。我現在為什麼會幫你,你不會已經忘了吧?”她沒忘,是她威逼利誘拐著他來的。“所以。”紀珵低眉,“你懂我意思了嗎?”“沒懂。”木絮皺眉,“就問你做不做,你廢話怎麼這麼多啊……”紀珵氣極反笑,一字一句說清楚:“那你聽好了,我不需要以性為食,我隻會和喜歡的人做愛,但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換言之,他不會跟她做。幫助她走一趟,已經是最大的忍讓。木絮看著他去浴室的身影,淡淡吐槽:“人類真是無趣。”腦海中忽然浮現幾天前大強對紀珵的那個凶猛的擁抱,她想了想,可能不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出現了問題,應該是他比較中意大強那類型的。從他這一路一定要帶上大強就知道了。頓時豁然開朗,木絮剛剛冒出的奇怪心理瞬間就被磨滅了。……紀珵洗完澡出來,發現木絮大咧咧地坐在一張床上。他原以為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她就會走了,他低估了她臉皮的厚度。“你怎麼還在這兒?”他一邊擦頭一邊問,濃眉深深皺起。烏黑的發絲散落在胸前,為她增添一絲清純和可憐,木絮靠在床頭上看夏宓的書。她說:“明天就要交換身體了,我難道要跟大強睡在一個屋?”為了方便起見,當然還是熟悉事情本末的人睡在一起比較好。況且她也不是很想讓他們兩個睡在一起,顯得自己很孤獨的樣子。看她淡然的模樣,好似剛才一切都沒發生過。紀珵挑了眉,勉強認同了她的說法。翻身躺在另一張床上,紀珵也沒多說什麼多乾什麼,倒頭就睡。呼吸在安靜的室內窒息,木絮突然就覺得有絲不自然。她從來沒和相當於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過。更或者說,她第一次想要一個男人,然後被拒絕了,她現在有點不自然。於是她找了些話題:“今天那個小女孩有點奇怪。”紀珵隔了一會才出聲:“……怎麼說?”木絮擰眉,想起小女娃的字跡:“說不出來……她的字很漂亮,小孩指骨還長得不均勻,練習的時間也不長,很難寫出這種大人的筆鋒。”她補充道:“感覺她才幾歲的樣子,說話做事卻特彆老練。”紀珵想了想,嗤笑:“你活了幾百歲的,現在卻也隻像幾十歲的樣子。”木絮嚴肅地合上書本,抬腿踹了他一腳,在白色的被罩上印了些痕跡——“我是妖,她是嗎!”“而且不要跟我提歲數,這是古往今來女人亙古不變的底線。”紀珵淡淡地踩雷:“能活這麼久還不讓說了?”沒出意外的,又被踢了一腳。那一塊淺淺的凹陷,莫名奪取她的眼球,半晌後她轉目。“反正。”木絮回到正題,“我覺得她很奇怪。”“也許你直覺沒問題,但你忽略了一個事實,”紀珵仍舊背對著她,卻睜開精明的眼,悶聲而出,“家中出事的小孩當家比較早,她家裡有人失蹤了,從她家裡人今天全都跑去湖邊而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看客棧,大概可以看出,她在家應該不是很受重視,家裡人應該更看重那個失蹤的人,這樣的孩子一般比同齡成熟,老練,冷漠。”“可是她的眼神……”“我知道。”紀珵打斷,“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出賣閱曆,她沒有一般小孩的純真和清澈,所以我說,你的直覺也許是正確的。”也許是,他們還有不清楚的內幕,沒有挖掘出來。“……利用明天的白天去走訪一下那個張老伯。”紀珵說。那是第一目擊者,也許能找到什麼意外的發現。木絮輕輕地“嗯”了聲。房間又安靜了一會兒。木絮又開口:“進湖嗎?”紀珵這次回答得很快:“你說呢?”木絮抿唇:“我當然要進,我不是在問你嘛?”紀珵嘲諷地勾唇:“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你不需要為我冒險。”她不喜歡這種負擔。“你想多了,我不是為你冒險,”紀珵麵無表情解釋,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我隻是在儘到一個警察應該的責任。”失蹤這麼多人,於情於理他也應該去看看,他隻是在為那些受害的人冒險。擱置這麼久,他也早就想來探索一下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不一樣,我是……”“你現在連個身體都沒有,你狗屁都不是。”他的聲音從牆那邊傳來,低沉,醇厚又雋永,剛想說的話就被他封殺在喉嚨裡,木絮竟然沒感到生氣。海市蜃樓充滿的危險和撲朔迷離。未來不可預見。他會陪自己去。但願這次……沒找錯人吧。木絮合上書,翻身關掉床頭燈,低聲說:“睡吧。”……木絮是被門外的喧吵聲鬨醒的。安安靜靜了幾百年,即使適應了兩個人,她還是覺得很頭痛。起身整理好自己,木絮發現旁邊床上早已乾淨整潔,陰著臉下樓。暖陽從左側的木質窗戶穿透而入,窗明幾淨,大門洞開,空曠的間隔式放著做工精美的圓桌木椅,右邊還放著鮮花裝飾的吊椅。伴隨著微風拂過,客棧外的燈籠招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像悅耳的風鈴。前台上不見小女娃的身體,換成了一對微胖的夫妻,木絮猜想這應該就是小女娃的父母,客棧的老板了。此時的蓮花客棧和昨天所見仿佛根本不是一家。木絮也終於看清了擾她清夢的是何人。一個背著灰色背包的男人站在一群人麵前爭得麵紅耳赤,明顯看出不是一群人,因為對麵那群人衣著光鮮,個個昂著頭仗著人多嬉笑怒罵,灰色背包男人穿著明顯陳舊,且一口不敵眾嘴,已落下敗勢。木絮當他們不存在似的穿過他們,直挺挺地坐在正在和大強吃早飯的紀珵麵前,下巴一側。問他們:“吵什麼呢?都不讓人睡個好覺。”紀珵閒閒地吃玉米做的饅頭,沒答話。大強被熱豆漿燙著了,大著舌頭對她說這光明正大聽到的牆角事跡。“那個背灰色包包的看到了吧,”他悄咪咪地用眼神示意木絮,麵色漸漸凝重,語不驚人死不休,“他朋友昨天被吞噬了!”木絮喝豆漿的動作一頓,臉上已是變換的表情:“真的?”“對啊。”大強一副騙你不成的表情,又說,“他說他朋友是跟著那群人一起進湖的,結果那群人出來了,他朋友沒出來,從昨天吵到今天,天翻地覆的。”大強說了兩句就埋頭喝豆漿,雙手捧著碗,因為指尖早已冰涼。木絮將目光移動到吵架的那群人身上,此時他們不知說了什麼,都停下爭吵,不給對方好臉色看,灰色背包的男人坐在一張圓凳上,焦急地啃指甲。木絮又問:“那就是說,那群人看著他朋友被吞噬了?”大強搖頭:“誰知道呢,灰包包也是這麼說的,但那群人死不承認。”不然為什麼吵架,總是兩邊占著理,或者存在推卸責任的一方,才會有爭吵。木絮瞅了眼一直沒吭聲的紀珵,拿腳從下麵踢了他一下。紀珵皺眉看她。“你乾什麼呢,你都沒什麼要說的嗎?”木絮問。紀珵舉了舉玉米饅頭:“眼睛有問題?吃飯啊。”大強這次被豆漿嗆了一口。木絮瞪了他一眼,又無語地湊向紀珵,壓低聲音:“你難道沒發現問題嗎?一船的人就被吞噬了一個,其他人肯定發生了什麼,沒有發生什麼也一定看見了什麼!”紀珵抬眼看她突然湊近的臉,嘴角沾染著淡淡的豆漿漬,隨著她說話的時候蠕動。他開口說:“沒錯。”木絮眼睛一動就要起身。紀珵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要去乾什麼,饅頭放在盤子裡擲地有聲,他沉聲攔住:“坐下。”木絮剛剛動起來的身體停下,用眼睨他,“乾嗎,有問題就要問。”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湖中會發生什麼了。紀珵卻說:“你問什麼問,你是他們的朋友還是親人他們要告訴你這些事,你一問難道他們就會知無不言生怕彆人不知道昨天發生的那些?”就像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很難從不想開口的人身上套取到有用的信息。紀珵看她臉色被他說得不太好,緩和了點語氣:“他們剛剛吵完,你現在去無疑是撞在槍口上。”木絮很不客氣地說:“那怎麼辦?”總不能明明知道老虎口中有條金項鏈,害怕他咬你就不去偷了吧。這怎麼能是她木絮的本性。“你急什麼急,今天反正不會有海市蜃樓。”紀珵食指敲了敲桌麵,眼光向旁邊一瞥。木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思索半晌,恍然大悟。篝火晚會,今晚7點。大強也朝著他們兩個的目光看去,隻看見玻璃窗前,老板娘碩大的屁股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心裡又不平衡了,這兩人不僅有奸情,還公開秀恩愛!他憤恨地喝了兩口豆漿。……他們向老板打聽了十裡巷張老伯的住處,村裡人少,地方小,三人很快就找到地方。略帶破敗的水泥獨棟屋,紀珵撩開簾子,說了句打擾了便走進。老人坐在躺椅上,隨著支架一搖一晃,看著牆角四四方方的小電視,紀珵觀察到,還是黑白的。“張老伯。”大強喊出聲。老人沒動彈,似是沒聽到。大強更大聲地叫了一聲。張老伯慢騰騰地轉過身來,一雙凹陷的雙眼注視著眼前三人。“有事?”嗓音帶著沙啞,普通話略帶著口音。紀珵大致說明來意。張老伯沒什麼表情,應該是自從作為目擊者之後,這些年來找他的人層出不窮,早就已經習慣了。“你們要問什麼就問吧。”他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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