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珵是第一分隊隊長，所以他說的即使是編的也沒人不信。第二分隊隊長趙信看見他也是鬆了口氣，掛著疲憊的笑容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沒事就好，一會兒來做個筆錄就回去休息吧。”紀珵點頭。“她怎麼昏了啊？”有人指著林雅問。紀珵說：“餓的吧。”有些積極的已經跑出去買吃的去了。人既然已經平安了，所有警員警戒也就鬆了，筆錄也做得馬馬虎虎。畢竟追了兩個月的嫌疑犯，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抓不到。殊不知，嫌疑犯此刻正光明正大坐在夏宓座位上，這裡看看那裡摸摸，然後無趣地癟嘴。身邊圍著一圈警員同事，嘰嘰喳喳像群鳥來朝。“安靜一點好嗎。”木絮忍不住了。同事安靜了一瞬，大概是覺得夏宓經曆了不可思議的一晚上還沒緩過來，所以心情不太好，了然地離開。又覺得不對，小宓以前說話溫溫和和的，從來不會對人擺臉色啊。說不出來的感覺，又想不出哪兒奇怪。乾脆不想了。紀珵還在做筆錄，木絮隨手翻開夏宓桌上的一本書看。關於刑偵的一些知識和手法，木絮看了兩頁覺得有點意思，心思漸漸被吸引。紀珵出來時就這樣一幅景象。長發輕輕伏在她白嫩的臉頰旁，目光專注而寧靜，手指壓在紙張上，纖細勻稱。他走上前，說走了。木絮抬眼，帶著絲絲迷離，還沒從書本上回過神來。半晌，她說：“可以帶走嗎？”她舉了舉書。紀珵抿唇：“你能保證最後完整無缺地還給人家？”木絮想了想，誠實道：“不知道。”“那你說個屁，這又不是你的書。”“好吧。”她起身，利落地把書放回原位，走在他前麵離開。紀珵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桌上的書，“嘖”了一聲。隨手一把抓起，跟著她後麵離開。桌旁邊的兩個同事對視一眼後開始咬耳朵——“你覺沒覺得紀隊和小宓的氣氛有點怪？”“對啊，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說不上來，感覺紀隊態度不一樣了。”“昨晚肯定發生什麼事了，小宓感覺氣場強大了不少……”“對啊，剛剛還說我們來著。”“是不是昨晚他們……”兩人又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暗想，隊長原來也有禽獸的一麵。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奸情啊。……請假的過程繁雜，碰巧最近有連環案，上麵十有八九不會放人。但木絮的時間不等人。紀珵動用了點關係，離崔城比較遠的一個地方的有個案件長時間未有進展，陷入瓶頸。他讓那邊的人向崔城刑警隊調人，把他調過去參與案件偵破。但隻是掛名。相當於變相請假，名義上的出任務。紀珵給上級彙報的時候出現了點意外，大強也恰巧這時候過來彙報，上級一邊思考一邊打量，竟然必須讓大強跟著去。紀珵：“隊裡必須要留一個我完全信任的人，大強不能去。”上級：“隊裡這段時間有我盯著，還有副隊長監管，你把大強帶著，我才好放心。”大強也堅持：“對啊，我出任務向來都是跟你一起的，你沒我效率不高。”上級不知道又權衡了多久利弊，說道：“紀珵，這次是你自己申請的任務，按理說不應該違背你的意願，但任務即存在風險，你也知道你對於隊裡的重要性，不帶個人我是不會讓你單獨出任務的。”紀珵斜睨大強，眼眸深沉。大強縮了縮脖子。……木絮看著大強的時候差點沒氣到吐血，一把拉過紀珵的手站到門外麵。眉眼都是厲色：“現在不是商量路線嗎？他來是怎麼回事！”紀珵冷靜地給她解釋原委。“什麼破工作？”木絮煩死了，“上個路還有帶著個累贅！”紀珵皺了皺眉，還是象征性安慰道：“大強從進隊一直跟著我乾，是我完全信任的人，多一個人多一點力量，未必不是好事。”木絮將目光轉向一邊，輕抿下嘴唇：“我不喜歡團隊作戰，我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到的事為什麼要這麼多人加入。”紀珵沉了臉色，繼而又勾起嘲諷的嘴角。“你這麼厲害，你還找我乾什麼？”他真是想知道，她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才給她如今盲目的自信。“你以為我沒你不行嗎？”她冷眼瞥他。他無所謂地聳肩，目光落在她瞬間僵硬的臉上：“你可不就是沒我不行嗎。”如果不是真的需要他，以她的個性怎麼可能站在這裡和他聊天。木絮深吸氣，拚命壓抑著胸腔的怒火。“先對大強瞞著你的事。”紀珵說。木絮睜大眼：“為什麼？我這麼見不得人？”紀珵沉著眉：“像這種侮辱，隻有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警察看著罪犯在眼前反而束手無策本來就很憋屈了，更何況還要幫她。木絮恨不得打爛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最終壓抑自己，轉身進屋。……大強被夏宓怒火噴濺搞得莫名其妙。以前三人合作的次數也很多啊，挺愉快的啊，大強狐疑的眼神落在氣氛詭異的兩人身上。但他沒問，因為來這裡之前，紀珵說雖說他是隊長，但夏宓對這次任務了解得更多，很多事要聽她的，也提前給過命令——少問，多做，不然隻有滾蛋。大強問這次任務到底是什麼。紀珵對他淡淡一瞥，眼中帶著“我剛剛說的都是放屁”的疑問。大強拉上嘴巴封條，不敢多問了。隊長的話，他從來奉若宗旨。“看什麼看。”木絮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陰著臉下頷向下一點，“坐下。”紀珵坐在她右邊，絲絲無奈。大強看了看紀珵，跟著坐下。木絮等著紀珵說話。紀珵拿出地圖和馬克筆，問她：“你現在的大致方向在哪兒？目的地叫什麼名字？”木絮繼續陰著臉，轉動了幾下脖子，就在紀珵還想再問一遍的時候，她開口：“偏西北的方向，練要山。”“練要？”紀珵皺眉，轉向大強，“聽過這座山名嗎？”大強搖頭。但很正常，全國大大小小的山這麼，自己又不是地圖。但路線就比較麻煩了。紀珵從崔城劃出兩條射線，將西北範圍包裹起來。“至少有三十多個城市。”紀珵皺眉沉聲道，“如果你現在要出發，你要準備往哪兒走？”一大塊地方找一個比一個原點還小的山，無異於大海撈針。木絮說：“我這兩個月規劃過了，最近的在……”她擰著眉思索了一秒，“蓮花村。”“蓮花村？！”大強吃驚地叫出來。紀珵也瞬間沉眉冷了臉。“怎麼了？”木絮問，“有什麼問題？”大強更加怪異的目光落在夏宓身上，按理說夏宓在隊上待了一段時間了，會不知道蓮花村的事？欲言又止，不敢問。紀珵低頭在地圖上一畫，蓮花村的位置確實在西北被包裹的區域。他嚴肅地對她解釋：“你可能不知道，蓮花村是全國人口失蹤最多的地方，以前也都是每年失蹤幾個十幾個不等，最近竟然瘋狂增長到每月幾個不等，”他黝黑的目光看著她，“以前受害者幾乎是村裡人，最近幾年大多數都是旅客。”木絮皺眉：“警察這麼無能？”紀珵搖頭：“不清楚，這不是我們管轄的範圍。”大強斷斷續續地出聲：“他們都說……那邊根本不是失蹤，有村名親眼看到——是有什麼東西在吞……吞噬人……警察根本無力解救。”美景加詭異的傳說和真實的社會現象，才會吸引這麼多獵奇者紛紛前往。木絮將目光落在地圖上被圈出的那塊圖案上，瞳孔沉澱了幾層，緩緩勾唇：“有意思。”她看著紀珵輪廓分明的臉，深色瞳孔堅毅而平靜。“越是這種地方，我就覺得越是我要去的地方。”仿佛早就猜到她要說的，他利落地收拾地圖和馬克筆，吩咐大強：“開和我那輛車性能差不多的越野，然後去采購一批東西，今天一天就準備好。”他拿出一張紙遞給大強，“這是清單”“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可以嗎？”後麵這句話，他問的是木絮。木絮表示沒問題。大強拿著清單出去了，木絮似笑似諷地對紀珵說：“原來多來個人是給你打雜的。”“術業有專攻，你以後會發現他更多的優點的。”紀珵說。木絮將手臂搭在後麵的椅背上，波瀾不驚。“如果是麻煩的話，你最好自己收拾。”“我覺得。”他哼笑一聲，“你更像個麻煩。”說著不等木絮發作，將一本書扔給她——“拿給你解悶。”木絮堪堪接住，看著封麵，一愣。她坐直了身體，帶著小小的驚訝與欣喜：“你不是說這本書不是我的嘛……”紀珵麵無表情：“我想了想，這些東西你學了對以後挺有用，免得你以後拖我們後腿。”兩個警察帶著一個一竅不通的人，那才是麻煩。“哦。”木絮淡淡默認他的說法，心中湧過絲什麼，她沒在意，捧著書看起來。紀珵站起來看著她發頂的頭發。一動不動。他以為會有一句謝謝。但她沒有絲毫抬頭的欲望。他嘖了一聲，轉身開門出去。……足夠的水，乾糧，急救箱，武器，通行證，必需品。黑色越野輪換連開了幾天，終於臨近蓮花村的邊緣。木絮越往這邊走，越感覺方向是對的。感應隻有一點變強，但她還是感覺出來了。大強在後座刷了會兒手機說：“聽說這邊有個景觀叫海天一線，我們先去看看吧。”木絮毫不留情打斷：“不行，今天要趕著進村。”如果先去看景觀，那今天就需要在村外住一晚，明天再進村了，這樣就又浪費半天時間。大強看著紀珵，紀珵沒異議。他隻好坐在後座憋屈。他想不通了，明明都是同級，為什麼最近好似總是他在聽夏宓的命令？不行不行，他是個男人，一定要拿出主導權！“都趕路了好些天了，休息一下怎麼了！”大強不滿地抱怨道，趴在紀珵座位的後方尋求支援，“而且都是我和紀隊在開車，你倒是悠悠閒閒地坐，你知道我們有多累嘛。”木絮從後視鏡瞥了大強一眼：“可以啊，那一會兒我來開，你們悠悠閒閒地坐吧。”紀珵想了想上次在山路上追她的情景，前方的奧迪看得歪七扭八讓人心驚膽戰，他問木絮：“你真會開車？”木絮伸開腿舒展幾下：“你們敢坐我有什麼不敢開的。”那意思就是不會了。紀珵哂笑了幾聲，沒接著說。“紀隊！”大強不滿地插入他們話題。木絮無奈地翻白眼，對著紀珵做了個口型——麻煩。她就說多帶一個人是麻煩吧，是他硬要帶上的，自己解決。紀珵咳嗽了一聲，拒絕：“你以為是出來旅遊的嗎，看山看水還看海天一線？”大強不服：“隻耽擱半天啊，又不是緊急事件，以前出任務你也都讓我們有喘息的時間啊。”他們根本也不告訴他任務是什麼，他現在像是根本沒參與進來的多餘人一樣。木絮哼笑一聲。紀珵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搭在車窗外麵，風向吹散了額前的發絲。他隻吐出四個字：“這是命令。”大強悶聲不吭氣了。以前他覺得他跟隊長比夏宓親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車輛穿越在公路上，遠處一輪殘陽漸漸跌落。日落時分，越野車進入蓮花村邊境。沿途走了一陣，木絮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一陣詭異的感覺從腳底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