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鐘叔說，你在外麵接了個工程？”秦朝暮追上顧海生問。“怎麼？你也有興趣？”“哎，我說你這人怎麼說話句句都帶刺呢？”秦朝暮怒道。顧海生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我隻是不太習慣秦小姐這副努力找話跟我說的樣子。”“得。”秦朝暮咂嘴，“當我沒問。”說罷，不再看顧海生，氣哼哼地往前走了，留給他一個趾高氣昂的背影。後麵的顧海生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好笑，這個秦朝暮，似乎總有辦法顛覆自己對她的認識。在鐘叔家吃完晚飯，顧海生告辭回家，秦朝暮本想著幫鐘嬸收拾卻遭到了拒絕。也好，累了一天也急著洗個澡去睡覺，哪知剛走到門口就又被鐘嬸叫住了。“小暮啊，你幫我去診所給你鐘叔買點止痛膏回來，這老頭子，估計是關節炎又犯了，疼得厲害，我這收拾著廚房呢，一時走不開”“成。”秦朝暮應下來。就這樣跟顧海生同路往校門口走。“還真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插秧。”“啊？！”顧海生突然發聲，著實讓秦朝暮愣了下，旋即回懟，“你沒想到的事多著呢。”“哦？願聞其詳。”“噗哈哈哈，”秦朝暮被他這句願聞其詳逗得樂了樂，“你其實根本不是什麼鄉野村夫吧，瞧你這話文縐縐的，跟你這外表還真是不怎麼搭。”其實這話說出來，顧海生自己也愣了下，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的樣子，那句話就脫口而出了。“我的外表怎麼了？”顧海生問。秦朝暮停了腳步，轉過身，接著昏黃的路燈將顧海生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好！很好！特彆好！”說罷還怕顧海生不信似的，上前一步學鐘叔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做完這些動作，憋著笑繼續往前走。顧海生被她這一係列行徑唬得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在原地笑了笑，大步跟上。“喂！秦朝暮！”“什麼？”秦朝暮背著手回身，倒退著走，調侃道：“顧先生終於不叫我秦小姐了？”“我覺得我好像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你。”顧海生笑。“哦？顧先生要怎麼重新認識呢？”秦朝暮停下倒退的步子，裝作一副很好奇的樣子，“願聞其詳。”還挑釁地學他的語氣。顧海生被氣笑，站定，看著她，眼神裡透著認真，“你好，我是顧海生。”他向她伸出手。秦朝暮感覺自己像是被他的眼神燙了下，愣愣地伸出手回握他。“你好，秦朝暮。”“不知道為什麼，”顧海生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低笑，“我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是嗎？”秦朝暮收回手，“我的老師曾告訴我，人有的時候會對眼前發生的一幕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人們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前世記憶。”“你是說，我們上輩子認識？”顧海生也收回手，兩人並肩往前走。“可能吧。”秦朝暮歎了口氣，“不過，日本和英國的科學站做過一個測試，叫大腦放映機。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人的大腦好像一部電影放映。這部放映機從你一出生開始一直放映到生命結束。但是中途也會出現斷片現象，在這時候，大腦就會自動補充一些記憶去填補這個黑場，有時候這個記憶是以前的，有時候這個記憶會是以後發生的，這就造成了這種現象。”“這個解釋倒是有說服力得多。”“哈，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不浪漫的。”秦朝暮咂舌。“我從來不信什麼前世今生，”顧海生歎口氣，“這輩子已經夠糟糕了，再把上輩子和下輩子摻和進來，那得多糟。”“你是個有故事的人。”秦朝暮轉身看他，說得很篤定，“我第一次見到你，就那麼覺得。”顧海生默了默，沒有回答她。不過，對於秦朝暮而言，他的沉默就是答案。顧海生，你的故事究竟是什麼呢？她在心裡這樣問。“到了，我先走了，回見。”顧海生的出聲，打斷了她的冥思，她抬頭，顧海生已經打開車門發動了引擎。不一會兒，就調好車頭，呼嘯而去。秦朝暮抬眼看了看夜空，不知怎麼，忽然生出一種很悲戚的感覺。真糟糕，她又想哭了，這個顧海生真是有毒！第二天是學生回校的日子，秦朝暮上午睡了個懶覺，下午跑去食堂幫鐘嬸給孩子們準備晚飯。飯剛做一半，鐘叔就帶著顧海生進來了，讓鐘嬸趕緊給準備點吃的，他和顧海生吃完去縣城辦點事。秦朝暮站在桌邊切土豆片，看到顧海生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昨晚說重新認識後，秦朝暮倒是不知道以什麼身份麵對他了。朋友嗎？算……算不上吧？畢竟也和他沒那麼熟，但也不能當他是陌生人，人家還幫過自己呢。人跟人之間打交道，真的是，好煩啊！“哎哎！想什麼呢？要切到手了。”秦朝暮正糾結著呢，被他這一聲嚇得真差點把手給切了，回頭瞪了他一眼。他倒好，倚在門邊沒事兒人似的。“不叫‘秦小姐’，改叫‘哎哎’了？”秦朝暮回擊。“嗬，”顧海生輕笑，“你想讓我叫你什麼？小暮？”“……你還是叫‘哎哎’吧。”秦朝暮說著，切土豆的動作也用力了些。顧海生未置可否，轉身打算出去。“那個，”秦朝暮叫住了他，“你和鐘叔去縣城做什麼？”“鐘叔的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問。估計是托人搞的桌椅到了。”“給孩子們的嗎？”“嗯。行了，我先去外麵等著，好了叫我。”顧海生說著，長腿一跨出去了。鐘嬸匆匆忙忙下了兩碗麵，秦朝暮從灶台上端起一碗給顧海生送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顧海生背靠著牆打電話，神情和那天晚上一樣。秦朝暮馬上意識到他這在和他女朋友打電話，心裡居然莫名有些澀澀的。她走過去，把碗往他跟前一遞，“喏。”顧海生柔聲衝那頭說：“我先吃飯了，你下了課記得按時吃飯。”掛斷電話，顧海生接過碗，“謝謝。”“不客氣。”秦朝暮突然不想跟他再單獨待在一起，把碗遞給他就急吼吼地往廚房走。“喂！”結果還沒進門，就被顧海生叫住了。“乾嘛？！”她回頭。顧海生看了看手裡的碗，無奈道：“沒筷子你讓我怎麼吃？”秦朝暮：“……”“你沒手嗎？”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進了廚房。顧海生站在原地有點沒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態度變化，看了看手裡熱氣騰騰的麵，無奈地歎了口氣，剛準備自己去取筷子，又看到秦朝暮風風火火地衝出來了。“給！”秦朝暮把筷子一把塞進了他手裡，又一溜煙進了屋。顧海生：“……”看秦朝暮氣呼呼地回來，鐘嬸了然地笑了笑，故作不知的問：“小顧惹你生氣了？”“沒。” 秦朝暮歎口氣，自己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股無名的火氣。難道自己對顧海生有意思？想到這裡，秦朝暮頓時在心裡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巴掌。呸！顧海生和鐘叔吃完進來放碗，秦朝暮正在清理桌子，他往桌邊走過來的時候，她跟沒看見似的，瞟都沒瞟一眼。要不是鐘叔趕時間，他非要問問清楚不可。女人都是這麼善變的？和鐘嬸說了聲，顧海生就和鐘叔開車走了，走之前，還用特彆意味深長的眼神瞟了秦朝暮一眼。秦朝暮懊惱極了，對於自己莫名的火氣她也百思不得其解，糾結了好一陣，終於放過了那張快被自己擦爛了的桌子，放下抹布，悶悶不樂地回了宿舍。剛走到樓梯口，電話就響了，秦朝暮看了眼來電顯示，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綺思瞬間煙消雲散了，她飛快上樓回到房間，接通電話。“喂，周隊。”“小暮，你那邊情況如何？”“目前還沒有進展，顧海生已經回來了，下一步，我想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好，萬事當心。”“好的周隊，您還有其他事嗎？”“沒事了。”“好，那我掛電話了。”“等等！小暮！……”“怎麼了？周隊？”不知道為什麼，周隊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令她很不安。果然，隔了好久， 對方終於開口。“小暮，你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小李他們……找到的另一名受害者已經……”“好了周隊！”秦朝暮打斷了他，“我一定會找到小曦的！活著的小曦！”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告訴自己，小曦還好好的。秦朝暮手裡緊緊地攥著手機，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樓下傳來幾聲孩子的嬉笑聲她才從緩了緩，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麵是一片春機盎然的世界，青山、農田，到處散發著生機，孩子們也都陸續返校了，不遠的操場上，他們正打鬨嬉戲……但對此刻的秦朝暮而言，這些觸手可及的美好和笑聲都離她有千山萬水。在這通電話之前，她還可以假裝欺騙自己，隻是一個單純的誌願者。而現在，這通電話徹底打碎了她暫時所編製的美好。找到小曦，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小曦！這才是她唯一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