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詩黎十三(1 / 1)

(詩黎視角)那濟淮一出劍,我便看出此人武功高深詭異,本以為他是怒極攻心,想要殺連珩,沒曾想,他竟是為了迷惑眾人好趁機離開此地。我暗暗觀察著褚洵,當連珩說出濟淮身份的時候,他雙眸一縮,神色莫測。袖下的雙手緊握,像是在緊張些什麼。我現在傷勢未好,本應由褚洵前來追捕濟淮,可是當時連珩喊他,他卻遲遲未動。我緊緊跟著濟淮,生怕被他逃脫,這人輕功不俗,飛鴻踏雪,不留蹤影,隻是我內力尚未完全恢複,竟有些吃力。他逃我追,慢慢逼近落雁峰,此處極為險峻,重岩疊嶂,隱天蔽日,絕巘怪柏,林寒澗肅,乃是“華山第一險”,曾有名家作詩讚歎道“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心中疑惑,此處隻有一條上山的懸空棧道,一旦上去,便難以逃離,他既有心離開華山,又為何自入絕路。正當我失神之際,他卻突然加速,我用儘全力,追了上去。隻希望連珩他們能跟著我留下的標記,儘快追上來。幾刻鐘後,我們便已登上了落雁峰頂。他在懸崖邊停了下來,轉過身盯著我,抬手將臉上的人皮緩緩撕了下來,露出了他本來的麵容。那是一張極其恐怖的麵孔,臉上大片的黑紫斑紋,與本來白皙的皮膚相互交叉著,像是一張被墨汁浸染的宣紙。他的眼睛被紅色的血絲覆蓋,猩紅與墨色融合在一起,像是蛛網纏繞在裡麵,又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本來濃密的眉毛如今竟已幾乎掉完,僅剩的幾根卻是灰白色的。按理說他本應比顧珂還小,可是那灰白的頭發以及臉上的溝壑,卻讓人覺得此人已是花甲之年。“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很驚訝,我竟是這般模樣。”濟淮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讓他的這張臉更加可怖,彷如夜叉在世。“你恐怕練了邪功,才變成這般模樣。”不說他這身詭異的武功,就說苗疆的蠱毒,非苗疆族人擅自修煉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更何況那般陰毒的蠱蟲,就算是苗疆聖女也不敢輕易煉製。“小姑娘,你還真是一針見血。不過,這世間,有得必有失,想要變強,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他的眼神變得陰森可怖。“你的代價便是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嗎?”我握緊霽月,雙眸直視他。“我的代價啊……還不止你口中所說的這些呢!”話音未落,他便舉劍攻了過來,劍尖像是毒蛇的蛇信子,直衝我而來。我足尖點地,迅速後退,霽月出鞘,劍身一擋,兩劍相撞,劍光四射。他的內功十分深厚,我隻好避其鋒芒,身隨劍動,虛挽幾個劍花,躲開他的攻勢。穿雲抹刺,水中撈月,點斬撩掛,驅雲散月。我左閃右避,他卻緊追不舍,劍法看似毫無章節,卻處處攻人弱點,招招狠辣。不知不覺間,我竟被逼到崖邊,眼見他長劍如虹,正要將暗器射出,卻瞥見了褚洵的身影,他清風一挑,便替我擋過殺招。“多謝。”“不必。”對視一眼,我們同時舉劍攻向濟淮。“哦?原來是幫手……來了啊!”他的攻勢不弱反增,招招直逼褚洵,我移步向前,瞥見他們二人眼神交彙,還想細辨,可眼下局勢緊張,不容我細看。我本以為褚洵與我一起出手,會很快解決他,沒曾想褚洵竟有所保留,我咬牙喊道:“褚洵,你在乾什麼?!”他看深深我一眼,張了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卻聽到連珩的聲音,看來他們已經趕了上來。“速戰速決!”我開口道。“好大的口氣!”濟淮聽我此言,臉上現出怒意,運足內力向我們衝來。褚洵看了我一眼,舉劍對了上去,我們同時使出清風、霽月劍的最後一式,劍光直衝雲霄,待白光散去,濟淮握劍單膝跪在崖邊,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我與褚洵也不由得倒退幾步,連珩剛好趕上,扶住了我。我沒想到褚洵竟在最後收勢,害得我們都受了內傷。看向濟淮,若非褚洵,他恐怕早已被震落懸崖,粉身碎骨。“詩妹妹,你怎麼樣?”我穩了穩身子,推開連珩扶著我的手。“無礙。”席地而坐,開始調養氣息,不再看連珩。“……褚洵你如何?”“無大礙,隻是氣息有些亂罷了。”我聽到褚洵與連珩的對話,本想開口,想到昨日假山後看到的那一幕,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哈哈哈哈!你們終於來啦。”濟淮擦去嘴角的血,緩緩站了起來。“濟淮,你如今已經無處可逃了!”連珩喊道。“我要殺了你,你這個惡魔,害死了我師父!”顧盼想要衝過去,卻被孟緹攔了下來,誰知那徐湛生又在一旁鬨了起來,最後被明哲攔下。兩人被點了穴道,隻能瞪大雙眼,死死盯著濟淮。“沒想到顧珂那般狼心狗肺之人,竟有這麼孝順的弟子,真是上天不公啊!”濟淮的眼裡充滿了諷刺和仇恨。“你這惡徒,休要辱罵我師父!”孟緹一聽濟淮出言不遜,便想要上前。“孟緹,退下!”孟緹聽到楊韞玉的命令,隻好退下,顧夫人走上前來。“你是謝岑?”從她口中,我們聽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哈哈哈,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濟淮,或者說謝岑仰頭大笑,待他恢複的時候,我竟從他眼角看到了淚水。“竟然……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是你的!”顧夫人不由得向後踉蹌了幾步,最後被明哲扶住。“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們是否記得我也不重要,你們隻需要記住一個人的名字,隻需要記住‘明淮’就可以了!”他那雙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楊韞玉和明哲,裡麵的寒意讓人心悸。“明師兄他……可還……”楊韞玉顫抖地說出這句話。“他已經羽化成仙了。”這是我唯一一次從眼前這個魔鬼一般的人口中聽到這般溫柔的話,這一刻,他仿佛還是那個彆人口中的星辰子。“師兄……”我看到楊韞玉臉頰滾落的淚水,也看到她眼裡的愧疚。“師姐,節哀。”明哲扶著楊韞玉,低語安慰著。“明淮是何人?夫人與師叔的師兄那豈不是也是掌門的師兄,可是為何從未有人提到過這個名字?”孟緹在一旁不由得問了出來。“哈哈哈,你們的師父,那個偽善的小人怎敢提及‘明淮’二字,若非他告密殺人,如今的華山派掌門便是明淮!”在這一刻,謝岑所有的怨恨都釋放了出來,我突然明白他沒有選擇逃跑,而是自投羅網的原因了。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恐怕隻有仇恨,如今大仇得報,死對於他已經不算什麼了。“你胡說!”孟緹幾人顯然不相信自己的師父竟是他口中殺兄奪權之人。“你不如問問你師娘,為何她與你師父分居?這華山的掌門之位是不是本應歸明月公子,顧珂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是不是弑兄奪位!”謝岑看向楊韞玉,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配上他那張臉,更加可怖。孟緹等人也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楊蘊玉。“明淮明師兄確實本應是這任掌門,而……顧珂也確實告密……害死了師兄。”楊韞玉似乎不忍再說下去,長歎一聲,掩麵不語。“這,怎麼可能……師父他老人家……”孟緹與顧盼等人滿目震驚,怎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師父會是那般人。“但是歸根究底,明師兄是因為你謝岑才會犯下那等大錯,也是因為你才會武功儘廢,而且我華山派弟子也因為你幾近覆滅,你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明哲拋下貴公子溫文爾雅的形象,對著謝岑大喊道。“你說得對,明淮是為了我才死的,為了我這個肮臟如鼠的人,為了我這個自私自利的人,為了我這個早該去死的人……”謝岑的身子向後傾斜倒向雲海,我看到從他眼角滑出的淚消散在風中。“謝岑!”明哲與楊韞玉跑到了崖邊,隻看到那人的身體穿過雲層,不見了蹤影。“明淮,我來了。”落雁峰的清風裡傳來了溫柔的一句呢喃,還未聽清,便已經散去,那團團雲霧散而又和,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那日,我們站在落雁峰頂,沒有人再提及仇恨,顧盼與徐湛生也沒有再開口,夕陽沒入雲霧後,我們相繼離開了這裡,那抹最後的紅似鮮血的祭奠,埋葬了一切。下山後,顧夫人對著想要報仇的華山派弟子們說了一句話,“濟淮已死,大仇已報。”便回到了她的辛夷院,辛夷院裡梵音杳杳,經聲陣陣。今日發生的一切,改變了孟緹等華山派弟子,我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對待“明淮”這個名字,隻是無論如何,我們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遠處庭院深深,月明如水,清風陣陣,吹亂這落花,吹皺我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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