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連珩五(1 / 1)

(連珩視角)巍巍高匾上題著三個蒼勁大字——華山派,兩旁石柱上刻有一副楹聯,上聯寫道:華嶽洞天仙人窟,下聯則是:玉泉道院秘旨宮。我右手不由得緊緊握住,自小研習黃芪之術,這是我施針緊張時的慣常動作:這裡便是華山派了,顧掌門顧珂之死有什麼貓膩,我倒要去一探究竟。我們一行四人牽著馬立於門前,讓仆役向代掌門稟告。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見到一青俊沉穩男子著白色道袍,麻布披肩,步履匆匆而來。見到我們,話還未說,先是鄭重一拜:“連大小姐,師父他,死得冤呐……這些天華山派上下人心渙散,一片死沉,隻希望大小姐不負盟主厚望,能早日找出真凶,孟緹才能慰師父的在天之靈啊!”他看了看我們牽著馬又背著包裹,告罪道:“某姓孟名緹,是師父的大弟子,師父突然遇害,緹便代理掌門一事。這些日子雜務繁冗,未能及時相迎,請恕緹待客不周之罪。”聽他言辭懇切,我心下也不免動容:“不礙事的。請放心,珩自當儘力。隻是眼下還要代掌門帶我們前往顧掌門遇害的現場,看能否找到蛛絲馬跡。”“是。不過……眼下我雖代理掌門事務,但事發現場是師父的書房,機密甚多,還是要先稟告一聲掌門夫人。不如緹先帶幾位去廂房安置……”“不必了。”我和褚洵同時道。我看著他,讓他先說。“初來華山,自是要拜會掌門夫人,何況顧夫人遇此變故,唉……”看來褚洵倒是個有同情心之人。我忙點頭:“就請孟緹兄為我們領路吧。”他忙不迭地就要引我們進去,一麵又吩咐下人:“把馬牽到馬廄,都是千裡良駒,好好養著。”華山派上下一派縞素,亭台樓閣皆被素錦包裹著,華山眾人也都穿著素白道袍,正廳設了靈堂,吊唁之人頗多,時不時聽得周圍嗟歎哀婉之聲,孟緹又一一向他們行禮道謝,看來這個年輕的代掌門這些天是真的忙得焦頭爛額。顧掌門突然遇害,給華山留下了個爛攤子,孟緹這人,看著穩重,但要讓華山派上下敬服,還是要先把殺害掌門的真凶揪出來。一路向南,便看到玉泉院,孟緹指了指院落:“這裡便是師父的起居室,現下我們先去顧夫人的辛夷院。”我不免好奇:“顧掌門和夫人不在一個院中?”“是啊。夫人這幾年來專心禮佛,不問雜事。許是嫌我們這些弟子們每日進出玉泉院,擾了清淨,索性搬到了最南邊的辛夷院。”說話間,便來到顧夫人楊蘊玉的住所。還未進屋,便聞得陣陣檀香,推門而入,正位上一女子端穆而座,也是一身縞素,手中撚著佛珠。觀之麵容,眉似遠黛,目含秋波,鼻尖嬌俏,唇角微微上挑。楊韞玉今年二十有八,身著白衣戴著佛珠,氣質超然。孟緹恭身行禮:“夫人,連大小姐到了。”楊韞玉起身相迎,麵色沉靜:“四位為我華山之事遠道而來,辛勞了。”我也抱拳回她:“顧夫人無須多禮,還請節哀順變。”我將身後三人一一介紹給她,楊韞玉點點頭,又向我身後看了看:“褚兄竟然也來了,自上次一彆,已是多時未見。”褚洵和楊韞玉竟然認識?“褚某不曾想,再次來到華山,竟然是聽此噩耗,受連盟主委命探查真相,某知顧夫人與掌門鶼鰈情深,還請夫人不要過於哀慟。”楊韞玉苦笑著搖頭,起身到東邊的佛龕前拜了三拜,口中道:“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再次上香敬拜,直到屋內香氣氤氳,方才起身。“讓諸位見笑了,我每日裡虔心禮佛,一日三拜,不敢少的。”了梵雙手合十,也低聲念道:“阿彌陀佛。顧夫人虔誠,佛祖自在心中,也不必拘泥於形式。”“小師傅是佛門中人,六根清淨。我隻是一個俗人罷了,免不了為俗事所擾,若再不看重形式,隻怕佛祖怪罪,難消心中業障。”“不知顧掌門此刻在何處?我們也想去祭奠顧掌門英靈。”“諸位請隨我來。”眼下才出三伏天,山上雖陰涼,正午日頭也是極盛,為防止屍體腐爛,孟緹特將顧掌門屍體封存在冰窖中。一眾仆役揭開冰窖口蓋著的鐵板,候在外麵,我們隨孟緹沿著階梯下去,此處極為嚴寒,若非有內力護身,恐怕撐不了多久。進到深處,方看到顧掌門的遺體,其保存甚是完好,也就更顯得可怖,麵孔扭曲得極為詭異,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痛苦,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身上的致命傷口卻隻有頸部一處。可若是一擊斃命,他不應該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我微微閉眼:下頜扭曲的快要掉下來,臉部抽搐,這樣的姿勢常人隻怕是根本無法做出,顧掌門之死,愈發詭異了。“這傷口……”褚洵微微皺眉。“有什麼詭異之處嗎?”我問。“顧夫人,代掌門,恕褚某直言,這……隻怕是華山派的暗器——仙人刺所致。”我心下更驚,怪不得華山派上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原來顧掌門竟然是為自家門派的獨門暗器所傷。孟緹苦笑:“這最為詭異的事情就在這裡了。師父武功當為華山派之首,誰知卻死在華山派的暗器手中。華山派暗器隻在派內流傳,這凶手,如何能取得?”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隻怕這凶手,就在華山派之中。華山派藏著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孟緹將將上任,隻怕寢食難安,所以才想借我們之手抓出臥榻身邊的凶手吧。我們對著顧掌門的屍身祭拜一番,看到顧掌門死不瞑目,心裡都不好受。我內心疑竇叢生,思索著應該如何著手,了梵在一旁低聲念佛,詩黎不知道想著什麼,看著了梵若有所思,褚洵則是對著顧掌門再次拜了拜,這才轉向身後的楊韞玉:“上次同顧兄見麵還是你們大喜之日,我攜賀禮祝二位琴瑟之好,誰知道再見顧兄,卻已是陰陽兩隔。”楊韞玉眼中閃過悲色,最終卻是雙手合十,撚了撚佛珠,嘴裡道著:“皆是因果。”因果嗎?這位顧夫人說話甚是奇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聽來傳話的華山派中人說,顧掌門當晚曾叫華山子弟一一進來。”孟緹苦笑:“正是。師父遇害當晚,在玉泉院書房待到很晚。不知為何突然發火,將屋內器皿玩物砸了不少,還熄滅了燈。最後又將在下、師弟和師妹,還有師叔一一叫進去。”我皺眉:“他當時可有異常?”“師父脾氣溫和,從不會那樣暴怒。所以我們都在猜測師父因著什麼事情,因而師父叫我進去時,內心很是忐忑,可師父把我叫進去後,隻是問我給連盟主的賀禮準備好了沒,馬車有沒有備好,後山上的雪蓮養得怎麼樣,還讓我出去後把師弟叫來,我當時還很納悶,不曾想……”“你的師弟師妹現在可都在華山?”“自然。”“那明日便有勞代掌門和三位一起來一趟正廳,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們。”“好。”祭拜完顧掌門的遺體,孟緹便領我們前往掌門的書房,詩黎和了梵被我留下繼續檢查屍體,看看有沒有其他發現。楊韞玉麵色淒淒,便先回辛夷院。一進入玉泉院的書房,便看到滿目狼藉,瓷器的碎片和書冊淩亂地堆積在地上,看樣子事發後就沒有人再進入這裡。“師父遇害後,我便禁止任何人進入玉泉院。”我點頭:“代掌門處事周到。”環視書房,隻見東邊書架上堆積著成山的劍譜功法,西邊便是他處理公務的地方,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和來往公函,父親的請帖就在最顯眼之處。案桌旁,有一小小雕紅漆博古架,上麵的瓷器玩物都被已摔在地上,看來這顧掌門的怒火著實不小。“連珩,你看這是什麼?”我看向褚洵,隻見書架旁有一八寶紋豎櫃,上麵放置著燭台棋盤等雜物。燭台周圍有著不少灰燼,我撚起一撮,皺眉道:“顧掌門燒了什麼東西嗎?”見孟緹疑惑搖頭,我看著地上的書冊:“是紙的灰燼,隻是不知道是書信還是劍譜。”又搖頭,“這裡的書冊太多了,就算是顧掌門燒了幾頁,也難查找出來。”“是誰最先發現顧掌門的屍體的?”“是掃灑的雜役。師父那天傍晚進入書房,直到卯時還未出來,因馬上就要去連府為盟主賀壽,雜役們不敢推脫,壯著膽子來撞書房的門,這才發現,師父已經遇害。”“雜役可還在華山?”“在。我這就去把他們叫來。”趁著孟緹叫人的空隙,我再次環視一遍書房:小案臨窗,但窗子是拴上的,其他的入口,就隻有正門了,而據孟緹所說,顧掌門進入書房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也就是說,行凶之人隻能是當晚進入玉泉院書房的人了……不多時,三個雜役便諾諾進來。約莫都是三十多的年紀,穿著華山派的白色道袍,幾人躬身向我行禮,雖是掃灑雜役,行動間也有幾分華山的仙風道骨。“說說你們那天見到的情形。”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人才遲疑道:“小的那天夜裡便想著提醒掌門早些安置,畢竟第二日一早就要趕路,但那晚掌門突然發火,小的不敢衝撞,隻好等著掌門出來。誰知道第二天東方既白,掌門還在書房,小的便和濟淮、濟遠商量了一下,決定叫掌門出來,可任憑我們敲破了門,裡麵都沒有動靜。小的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濟淮濟遠提議把門撞開,我們怕顧掌門怪罪,便把院子裡其他的下人都叫來,一起撞開門,發現掌門就仰麵坐在椅子上,已經不省人事了。”我正將得到的線索一一梳理,忽聽得打更聲傳來。“天色已晚,幾位趕緊歇息吧,明日再請查看。”夜幕已經緩緩落下,我這才感到一身疲憊,也不知詩黎那邊可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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