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黎視角)我看向對麵高頭大馬上的和尚,內心一陣煩躁。出了酒樓後,連珩便被那個褚公子幾句話帶走了,我策馬獨行,誰知竟被這個和尚纏上了。“詩姑娘,小僧有禮了。”“嗯,小師傅有事?”“小僧左思右想,仍覺得姑娘便是那位故人。”“抱歉,在下從未見過你。”“昨日……”難道昨日他認出我了?我的手緊緊握住霽月,起了殺心。“小師傅慎言。”“昨日小僧在連夫人靈堂為其誦經超度,三更後到了連盟主的起居室,見一黑衣人欲行不軌之事,小僧忙出手阻攔,可最後還是在竹林讓其逃脫,不過,小僧當時揭下了她的麵紗。”我垂下眼眸,手不由得將霽月推出劍鞘,心中閃過無數種殺人而不被發現的法子。“那小師傅可看清了那人的麵貌?”我低聲道,將身下的馬兒放慢了速度。“並未。”那人的一句話讓我高高懸起的心瞬間放了下去,霽月不被察覺地歸了鞘。“如此,真是遺憾。可是小師傅為何不將此事告知連小姐,反而來找我呢?”我看向對麵的和尚,他的眼眸清澈,麵色端和。這樣的人與我截然不同,一個是西天的佛,一個是地獄的魔。“小僧隻是想與詩姑娘說話,彆無他意。”那人目光坦誠,說出的話卻如此放肆,怎像那出家之人。“你這和尚,怎這般無禮。”我隻覺得羞憤,狠狠地瞪向他,從未有人對我這般無禮,換做以往早就讓他永遠說不了話了。“阿彌陀佛,小僧隻是實話實說,詩姑娘為何這般生氣?”那人雙眼迷茫,臉上坦坦蕩蕩,一副懵懂的樣子,簡直氣煞我也!“你!”正巧這時連珩策馬跟了上來,我喊上她,便馭馬而去。那和尚竟還問褚洵:“褚公子,為何詩姑娘那般生氣?”真是恨極了我這雙因練武而靈敏異常的耳朵,還聽到了那個褚洵放肆的笑聲,著實可惡,怪不得連珩不喜歡他。“詩妹妹,你怎麼了?了梵師傅和你認識嗎?”我聽到連珩的疑問,隻覺得更加煩躁。“我才不認識那個無禮之人!不許在我麵前提他。”哼,那些關於了梵傳言說得怕是片麵了些,應該再加上一句“無禮之徒”!我用力抽打了馬一鞭子,希望馬兒可以跑得更快,能夠徹底擺脫他們。“哦,知道了,知道了。”身邊的連珩諾諾點頭,若有所思,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便不再說話了。“詩妹妹,天色漸晚,前麵就是佛陀鎮了,我們進去休息休息吧。”我看了看天,果然夕陽西下,星辰初上,身下的馬也有些疲憊,腳程慢了起來。“走。”馬蹄揚過之處,一塊石碑上書“佛陀鎮”三個大字。到了鎮門口,我便與連珩下了馬,踏入小鎮,想要尋個住處。卻見門口有一個夥計打扮的人,正在四處張望,看到我們的時候,他雙眼一亮,疾步走來。“敢問,是連珩連姑娘和詩黎詩姑娘嗎?”我和連珩對視了一眼,連珩謹慎問道:“你是何人?”“小的是前麵同福客棧的夥計,昨日,褚洵褚公子飛鴿傳書,預定了四間上房,今日晌午小的就已經等在這裡了。”沒想到竟是褚洵安排的人,昨日剛剛得知要去華山,他便將此地的住宿都安排好了,著實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褚公子將兩位姑娘的畫像提前送來,以方便小的今日接二位。不知兩位姑娘還有什麼其他問題?”這家小二也是一個機靈人物,還未等我們問些什麼,便將疑惑為我們解答完畢。再看向連珩,發現她的眼裡有那麼一絲讚賞,看來這位褚公子一天時間便扭轉了她的看法,還真是厲害。“詩妹妹,那我們走吧。騎了一天馬,身子都快散架了!”那小二將我們的馬牽過,在前麵引路,連珩拉著我跟著他,嘴裡還不停地念叨。“嗯。”趕了一天的路,我都有些疲倦,更何況連珩這位不怎麼出門,即使出門也是坐在奢華舒適的馬車裡的大小姐,我搖了搖頭。一路走來,發現這個小鎮竟還挺繁華,雖已入夜,卻有草市,路上的客棧皆燈火通明,門旁都掛著滿房的牌子。那小二見我和連珩注意到周邊,便主動開口道:“兩位姑娘看來對我們這鎮子有些好奇。”連珩轉身看向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姑娘們有所不知,這外人入鎮,都會問上一句。我們這佛陀鎮雖小,卻五臟俱全,位於這華山、洛陽必經之地,來往商賈、江湖人士眾多,這客棧啊、草市啊就都發展起來了。”“哦?看著一路走來,客棧皆是滿房,我們要是沒有預定,豈不是沒有住處了。”連珩笑著問道。“不瞞兩位小姐,還真是如此!這些日子,先是武林盟主大壽,後是那華山派……出了些問題,所以這些日子來往之人更是人滿為患。”那小二說到華山派時明顯頓了頓,看起來不願多說,隻是華山派此事雖大,可這般密辛,傳出時間晚些也倒說得過去,怎會如此之快就傳下山來。“這華山派……”連珩和我對視了一眼,我看到了她眼中同樣的驚疑。“兩位姑娘,我們到了!掌櫃的,人我接來了。”恰巧我們到了同福客棧門口,那小二馬上轉移開話題。“兩位姑娘,我先替你們把馬牽到後院,你們先進大堂,會有人招待你們,小的失陪了。”說完,那小二便急忙離開了。看來隻好另尋機會打探了。我們進入大堂,一位夥計便趕來招待我們。“兩位姑娘是要先休息,還是先用餐?”“先休息。”我說完後看了看連珩,我猜她早已想回房洗去一身風塵。“嗯,先帶我們回房吧,對了,熱水準備好沒?”連珩現在一副沒有骨頭的模樣,掛在我身上,懶洋洋地問著夥計。“好嘞,兩位姑娘樓上請,香湯早已備好,就等姑娘們來。”夥計將抹布一甩,在前麵引路,我們跟著他上了樓,連珩進了天字二號房,我選了天字三號房。我們各自回房梳洗,解去一身疲憊,我穿好衣裳,正在擦拭頭發,便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以為又是連珩,便穿著一件單衣,過去開門。“連珩……”我看到門前的和尚兩眼發怔,耳朵通紅,連那一直抓著的佛珠都掉在了地上。順著他的目光,我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單衣微微散開,鎖骨下麵的肌膚隱隱露出。我隻覺得氣血都湧了上來,一拳打向和尚的那張臉,然後把門重重地關上。“詩,詩,詩姑娘,小僧是來叫你下,下樓用膳的。”我聽到外麵那磕磕巴巴的聲音,再看自己手上沾到的血。“小僧真的什麼都,都沒看到。”我覺得剛剛打的那一拳太輕。“滾!”我看到鏡子裡臉色通紅的女子,想到剛剛他鼻子裡流出的血,心裡想著遲早有一天要殺了他!等我收拾好,下樓,發現連珩和褚洵正相談甚歡,那小和尚捂著自己的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還在往樓上亂瞟,看到我後,急忙把頭低了下來。“啊?詩妹妹,你終於下來了。”連珩看到我,急忙起身,走過來,將我拉到了她旁邊的座位,最可惡的是,那個和尚就在我旁邊。“我們換一下位置。”我將她推到那個座位上,我坐到了她的位子上。“啊?”連珩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換了位置,但很快我就發現,我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個和尚的一張臉。“對了,詩妹妹,我跟你說,剛剛了梵師傅去叫你下樓,結果下來臉上多了一個黑眼圈,他說是撞柱子上了。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哈……”我看了看和尚一臉尷尬的表情,隻覺得他不隻無禮,還說謊,真不像一個出家人。“吃飯。”我低聲說了一句話,連珩便安靜了下來,我以極快的速度解決了這頓晚膳,便起身準備離開。“我回房了,你們自便。”“詩姑娘……”那和尚剛要說話,便被我狠狠瞪了一眼,閉上了嘴。我上樓後還聽到連珩在那兒說:“詩妹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感覺很生氣啊?我今天沒有惹她啊。”“詩姑娘可能是因為……其他事,你就不用擔心了,畢竟解鈴還須係鈴人。”那褚洵還真是煩人,明知我聽得到還這樣說,怕是故意的。回到房間後,我打開窗子,發現此刻天邊掛著的已是下弦月,天幕中星河流動,此刻若有一壺美酒,更襯這景致。這些天的生活,與之前有天壤之彆,安逸得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我看向這房中的盆景,撫了撫那上麵的綠葉,收回手時,幾片葉子便發黃,最後在我的注視下緩緩飄落。枯黃落葉倒映在我的眼眸中。“詩妹妹,你睡下沒?”我轉身將門打開,門外的連珩麵上有些羞怯。“何事?”她閃了進來,我這才注意到她手中還拿了幾個瓶子。“那個,詩妹妹,騎了一天馬,我有些腰疼,想擦些藥,但是不太方便,所以……”我看了看她,還是讓她坐到了我的床榻上:“解衣。”我慢慢為她塗藥,心想她作為一名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從小倍受寵愛,衣食無缺,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能一世無憂,為何非要自己下山,親自去探查呢?心中一沉,手下力道也重了一下,若不是她的一聲疼痛的呻吟,自己也沒發現。“詩妹妹,你好像有心事?是和了梵小師傅有關嗎?我發現了梵他是真的不通世事,方才你走後,我們聊了起來,從他的言談中能看出來這個人真是……太單純!”我小心斟酌著用詞,“就像……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就是一張白紙,也不知道少林寺那幫高僧是怎麼教導出來的?”“你好奇的委實多了些。”“這不是路上無聊,隻能自己尋些樂趣。”我低眸,頓了頓:“你和褚公子如何?”“啊?我們……我們有什麼啊?!”“無礙,你莫要驚慌。你知道的,我是一名俠客,此生夢寐以求的莫過於兵器與功法。”“詩妹妹,你提到他,是因為清風劍?”“清風劍落入褚家已經數百年,我無奪劍之意,隻是,不知褚公子可知霽月的下落?”“清風霽月乃是武林眾人都夢寐以求的兵器,妹妹有此意圖,我也很是理解……我找機會為妹妹打聽一番霽月,不過,那褚洵雖想要做我連家的東床快婿,可這般秘密恐也不會輕易透露。”“此生能見到清風已是有幸,至於霽月,失落多年,若無緣也不會強求。”我深知連珩性格,可借此機會,讓她去試探褚洵一番,至於清風劍,找機會看是否能夠給師父帶回。第二日,我們便早早出發,一路直奔華山。中途雖然了梵多次想與我攀談,皆被我躲開。連珩與褚洵的關係卻是在她的刻意主動下比昨日更為親近。終於在晌午,我們來到了華山派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