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詩黎五(1 / 1)

(詩黎視角)待連珩與那幫華山弟子走遠,我轉身看了看留下的小和尚,隻覺此刻內心風卷雲湧,殺意與理智在不停地爭鬥,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殺意。我扭頭不再看他,心想連珩真是不會安排,況且這人在這裡毫無用處。“詩姑娘,小僧……”“安靜!”他的存在在不斷地激起我的殺心,如今我還不能暴露自己。我低頭仔細觀察顧珂的屍體,此人身上一處致命傷為頸部,褚洵提及乃是華山獨門暗器——仙人刺所致,繞至他的身側,果然此處中心有一針孔所致的傷口,以其為中心向外皮膚顏色由黑到紫,這是毒性散發的緣故。且傷口已經潰爛,估計再過不久,整具屍體都將腐爛,看來行凶之人定是對其恨之入骨。不過這華山派雖為名門正派,暗器卻如此陰毒,這仙人刺一旦刺進人的身體,藥石無醫,一盞茶後便斃命,即使在此期間華山派送上解藥,也難以根除。更何況這仙人刺上的毒,在半盞茶內是沒有任何症狀的,一時難以察覺,待意識到為時已晚。人人皆道魔教之人,陰險歹毒,可在我看來,這華山派也不相上下,如今掌門死在自己門派的暗器上,也是可悲可笑。“詩姑娘,小僧發現這具屍體有些不同之處,並非完全是仙人刺導致的。”我看向那小和尚,發現他正盯著這具屍體的指尖。“哦?”我看向他的另一個指尖,發現此人手指竟有極深的針孔,由於膚色變暗,導致其更難發現。我看了看了梵,沒想到這人觀察竟如此細致。“小僧剛剛看過這位顧掌門的身體,其中麵部、胸口以及指尖極其詭異。觀其麵部,死前應當遭受過極為痛苦的事情,因此才那般猙獰,但此人武功深厚,再加上華山派仙人刺乃是同門武功,應當極為熟悉,立刻便會有對策,不至這般。再看其胸口,血脈明顯,絕非正常。最後,便是指尖傷口,十指連心,若為生前所傷,必定痛苦異常,非他人可致,若是死後,其周身血液無離身的現象,且此種行為無任何意義,著實疑惑。阿彌陀佛,小僧說完了。”“沒想到師傅不隻觀察細致,還懂得這般多。”說完這句話,我便看到那小和尚的耳垂都變成了粉紅色,還真是一個害羞的出家人。“詩姑娘,你謬讚了,小僧,小僧就是在寺中藏書閣的書裡看到的,也不知對還是不對。”他的一雙眼睛看了看我,又急忙閃躲開,雙手緊緊握著那串佛珠,明明剛才還是一副冷靜淡定的樣子,一轉眼就變了,也是神奇,難道是不經誇?“可這指尖的傷口究竟是何人所為,又是為何造成?”我細細思索,總覺得這般傷痕,在何處見到過。冰窟裡寒氣逼人,反而使我的頭腦更為清醒,整個室內隻有我們的呼吸聲,我閉眼回想自己之前看過的書,遇見的人,走過的地方……對,就是那裡!“是苗疆的蠱毒!”“苗疆?蠱毒?”“沒有錯,我曾經見到過。苗疆地處西南,位於叢林深處,世代不入俗世,若是有外人闖入,殺無赦!”我想起自己曾經遇到的那位苗疆之人,實在是一段不想多提的回憶。“可詩姑娘你不是從東南而來嗎?”“那是我曾經下山遊曆見到的。”沒想到這個小和尚這般關注我的事情,差點兒就暴露了,以後要更加小心。“是小僧愚鈍,詩姑娘繼續。”了梵的雙眸似九天玄月般澄澈,似乎可以倒映出我汙濁的靈魂,沒有哪一隻醜陋不堪的老鼠喜歡那映照一切的明鏡,我討厭這個小和尚。“那苗疆之人善蠱毒,有粉、蟲、液、卵、煙、膏之分,讓人防不勝防,其向來與世無爭,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條。他們崇敬巫術,部落裡以聖女為尊,乃是蠱術最強者。其向來不與外界通婚,傳說,曾經有一任聖女愛上了外人,給族群招致禍端,將近滅族,於是剩餘之人隱退立誓,若再有外人闖入,殺無赦。苗寨外濃霧彌漫,曉山凝翠,人煙罕至,暗藏殺機,是其禦敵所用。”“阿彌陀佛,世間萬事有因必有果,皆是循環往複。”“我曾經遇到過一位善良的苗族姑娘,她當時正在為誤闖之人解蠱,我看到她以針刺其指尖,以生肉誘之,放血引出蠱蟲。最後,又將其以火燒之。不過,據說若是極為厲害的蠱蟲,非以下蠱人的血肉,難以取出。”我再看顧珂的指尖,恐怕是為了放血引蠱,但不知是他用錯方法,還是蠱毒過為頑固,竟生生紮穿了十根指頭。“那這顧掌門可除去了蠱毒?”我搖了搖頭,依我看來,怕是沒能將蠱毒除去,所以死前才這般痛苦。“阿彌陀佛,不知他身中何蠱?”了梵手撚佛珠,哀歎了一聲。“我隻是在書中了解過,不能確定,不過……看他的胸口處血脈勃起,恐怕與噬心蠱有些關聯。”我記得書中描寫,噬心蠱乃是以劇毒的五毒相互殘殺,留勝者煉製,再淬以毒液、毒草,最後喂於蠱蟲,成形後,一旦接觸人的皮膚,便會撕咬開鑽入體內,直衝心臟,其四足有鉤,深深紮入心臟,此後每日撕咬,但卻不會讓人立刻死亡,是為了折磨人而製,半月至一月後此人會徹底死亡。但大多數人隻能活不過半月,皆為自殺而亡,噬心之痛難以忍受。“可此類蠱毒煉製極為艱難,且如此珍貴的蠱蟲,又怎會出現在這裡?!”這般蠱蟲也隻有聖女才能製出,難道這華山派掌門還得罪了苗疆不成?“……我們不如去問問顧夫人,看華山可有與苗疆結仇。”我想了想,此處也沒有其他更為有用的線索,不如先去將這個疑點理清,遂點頭。離開冰窖,我本想讓仆人為我們帶路,誰知了梵問清後,決定自己帶路,我心想此事確實暫不能讓更多人知曉,便同意。“詩姑娘,小僧想要與你說些事情。”“你說。”“請詩姑娘切勿打斷小僧,可?”“可。”我以為他又有其他發現,害怕被我打斷思路。“小僧之前冒犯姑娘,請姑娘恕罪。當日連姑娘見我等到達客棧,邊準備晚膳,邊等姑娘下樓,後褚兄見連姑娘舟車勞頓,便請小僧上樓請你。當時小僧敲門剛要出聲,你便將門打開,誰知,誰知就冒犯了姑娘。當然,這一切都是小僧的錯,姑娘你要打要罵,小僧絕不還手,若是姑娘還不滿意,一劍殺了小僧,小僧也絕無怨言,還怕姑娘你臟了手,小僧可以自己動手。小僧,小僧說完了。”了梵的雙眼緊閉,臉龐由於剛才說得過急,血氣上湧,怕是害怕我打斷他,本來他一開口,我恨不得當場舉劍要了他的命。但是此刻聽完他笨拙的解釋,再看他通紅的雙頰,起伏的胸膛,我突然不想動手了。他這樣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彆人,讓我十分驚詫,我的師父告訴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生存,什麼人你都可以殺。我那麼辛苦地活著,他卻因為冒犯我,求我諒解,便將生命放到我手上。我覺得我大概是不屑於這般輕易地要了他的性命,這是他對我的侮辱。“我不需要!”“啊?詩姑娘,你要是還有什麼不滿意,你可以和小僧說,小僧……”他的眼睛刹那間便睜開了,裡麵是滿滿的焦急,仿佛我的諒不諒解便是他的全部。“我要見到明天清晨的露珠,整整一缸,如果你做到,我就原諒你。”我不相信,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啊?!小僧,小僧會儘全力做的。”這個和尚明明平時說話很流暢,怎的一見我就變成了結巴?“詩姑娘,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應該多笑笑。”我看到他呆愣的目光,以及歡暢的語氣,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然笑了。“油嘴滑舌,還不快去帶路。”我轉身不再看他,仿佛在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是是是。”直到傍晚,我們才尋到顧夫人的住處——辛夷院,這一切全都因為了梵這個路癡,明明不識路,偏要自己尋路,繞著華山派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在弟子的帶領下尋到了這裡,果真是一個無用之人。“詩黎拜見顧夫人。”“了梵拜見顧夫人。”弟子通報後,我和了梵進入內間,見楊韞玉正在念珠參佛。聽到我們進來後,方才起身,落座。“二位請坐,環兒,奉茶。不知二位這麼晚了,找我何事?”等那叫做環兒的丫鬟下去後,我才開了口:“顧夫人,我與了梵師傅發現顧掌門之死與那苗疆有關,特來詢問。”“苗疆?!”楊韞玉臉上滿是驚詫,雙眼還有一絲恐懼,怕是對於苗疆有所忌憚,但卻不像是對於已知的敵人的懼怕,而是對於未知的惶恐。“顧夫人,小僧與詩姑娘在顧掌門指尖處發現了針孔,再加上胸口的血脈,猜測乃是苗疆蠱蟲所致,夫人知曉什麼,還請告知。”了梵雙手合十,向顧夫人行了一禮。“我夫君怎會惹上那苗疆之人?我與他青梅竹馬,他從未去過南疆,也未曾提及苗疆之人。”我觀楊韞玉的神情不像作假,與了梵對視,恐怕難以問出些什麼。“我等告辭,顧夫人若是想起些什麼,還望及時告知。”我與了梵上前作揖,準備離去。“兩位少俠慢走,若是記起,必會通知丫鬟請二位前來。”顧夫人麵色有些發白,怕是還未緩過神來。我們二人轉身離開,還聽到身後傳來顧夫人的聲音:“菩薩畏因,眾生畏果。殺生之罪,窮劫受殃。都是報應。”我覺得這位顧夫人一定隱瞞了一些什麼東西。我與了梵回到應鬆園後,便彼此分開,我敲門進了連珩的屋子,將蠱毒之事告知她,也將我對顧夫人的猜疑提出。待我從她房中離去,庭院空明,月明如水,落花飛絮卻暗藏殺機,華山派這一池水怕是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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