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黎視角)我看著這些逐漸逼近的侍衛,不由得輕蔑一笑。看向那柄直衝麵門的大刀,足尖一點,便閃到空中,劍尖一掃,消去後背之虞,四兩撥千斤,以劍身奪刀柄,轉身甩出,準確刺入車椽之上。抱劍守勢,劍出,穗走,以驅雲散月之式,破包圍之陣,霽月歸鞘,周身再無挺立之人,刀戟紛紛落地發出金石之聲。幾招下來,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我本無意與你們衝突,隻是爾等太過囂張跋扈。如今也是給你們一個教訓。”我下山後,一路趕到洛陽,風塵仆仆,好不容易可以歇下來,出來打探消息,順便到街上見識一下此處的繁華。誰知竟遇上這家侍衛清道,真是好大的排場,自家師父向來囂張,出門也不見這般招搖,這也不知是什麼來路。那家侍衛頭目掙紮著爬起身來,嘴上還不乾淨:“你這小小女子,莫要囂張,可知我家主人乃是當今武林盟主的獨女,老子如今雖打不過你,可我家主人定會要你好看!”我回想到這一路上所聽到的關於這位武林盟主之女的描述,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哦?今日我倒想見識一番。”“快起來!給老子上啊!”那侍衛頭目推攘著身邊的侍衛們,我暗暗將劍推出一指距離,時刻準備著出手。“住手!”那個剛剛躲進去的女子,掀開車簾,將身子探了出來,她的樣貌一看,便知果然是被嬌養出來的,雙頰嬌嫩,眉眼明媚,那雙柔荑如美玉般無暇,發中簪著的絹花與身上穿著的衣裳皆非凡品。果真是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你自己技不如人,還要將我的名號搬出來,真是丟人。不過嘛,想來你也是忠心耿耿,自然是要再替我去指教一下那位小姐。”那個女子看起來趾高氣昂,聽著是在教訓自己的家仆,細究起來怕還是衝我來的。“是是是,大小姐,小的這就去替您教訓教訓她,剛剛那是小的沒準備好,這次絕對不會再放水了!”我的眼角微挑,隻覺得那個侍衛頭目卑躬屈膝的模樣著實厭煩。他拔出那柄插在車椽上的大刀,雙手緊握住刀柄,手臂上青筋暴起,那雙眼睛像是山中的野獸,怒目而視,我的手放在劍柄之上,五指握緊,此刻整個人如同一根繃緊的弦,隻聽那人大喊一聲“謔”,刀如破山之勢劈來,我腳尖一點,急往後退,手臂一揚,霽月出鞘,身體向後一仰,躲過他的刀風,腳尖一轉,身體向右一側,長劍上挑,“當”的一聲,刀劍相撞,那人手腕一轉,平刀一掃,我虛挽幾個劍花,便借刀劍之力迅速後撤。急轉直上,手握霽月,刺、斬、撩、掛,直衝其門麵,一招月上中天,卸其兵器,一式月入中庭,逼其麵門。劍影過後,我的劍已停至他的眉前一寸,勝負已分。我抬眼看了一眼那個車前的連家大小姐,不知她對試探的結果滿不滿意。“好……俊的功夫啊!”我看到那位大小姐身體前傾,恐怕是想要衝過來的,結果又看了看我的劍,縮了回去,著實不像武林盟主之女該有的樣子。將霽月收回劍鞘後,我整理了一下看起來依舊整潔的衣衫,轉身準備離開。“女俠!請留步。”聽到這句話,我腳步未停,嘴角卻勾起一抹笑,魚兒果然上鉤了。當時我就看出此女對我起了興趣,再加上江湖人皆知武林盟主之女武功平庸卻極為愛才,如今對我多加試探,恐怕有攬才之意。女子的手拽住我的長袖,不待我的大腦作出反應,霽月劍已經落到她的肩上,一縷長發緩緩從劍上飄然離去。“你的父親沒有告訴你,絕對不能從背後接近習武之人嗎?”如若不是我及時控製住劍勢,麵前之人恐怕早已身首異處。“我……我隻是想攔下你,一時情急,便忘記了。”這位連家大小姐此刻就像一個被父親責罵的孩子,聲若蚊蠅,神情窘迫,十分委屈。真是沒有經曆過鮮血的閨閣女子,簡直愚蠢。我將她的手甩開,凝視著她,問道:“你有何事?”“我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小女子姓連,名珩,是如今江湖武林盟主連玉笙獨女,今日對女俠多有得罪之處,萬望多多包涵。”說完,連珩便上前拱手行禮,此刻的連珩褪去囂張跋扈的外衣,露出了江湖兒女的風情。“不敢,若無他事,在下便告辭了。”不得不承認,此女有一顆容人之心,進退還算有度。“還沒問女俠大名。”她語氣間急迫儘顯,意欲將我留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惜手段仍顯稚嫩,怕是未曾經曆這武林中肮臟之事。“在下姓詩,單名一個黎字。雅樂之詩,蒼生之黎。”在與人打交道之時,我的雙目會放空,有人曾誇我雙眸似那暮夜,如古井般深邃。可那是陰暗,不像眼前之人,明眸裡倒映著晨曦。“詩女俠果真名如其人,風骨清舉,一身武藝更是出神入化,不知拜在何人名下?”連珩每句話看似隨意,卻在不動聲色間將自己需要的信息套了出來,看來也是一位聰慧的女子。“在下師出東南隱士,家師久不入武林,沒有什麼名號。”“是小女子唐突了,武林之大,怎敢拘泥於己聞,能教出女俠這般徒弟,師父必定是高人。”周邊的人看著之前還大打出手的我們,如今竟攀談起來,臉上皆充滿了震驚。“嗯。”我雖不想與其繼續閒談,但還是不得不留下,隻為借她之名進入那武林盟府。“不知女俠來這洛陽所為何事?”“家師命我下山曆練,順道而來。”“那女俠可有屬意之事?”“尚無。”“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經此一事,我也發現我這識人能力欠缺,本以為是位能乾的侍衛,誰知……唉,我雖為武林盟主之女,卻沒有繼承父親的武學天賦,連自保之力都無,這之後可怎麼辦啊!”“……哦”我自是聽出她之意,但卻不願點破,倒想看她接下來如何。“女俠,你怎麼如此冷淡?!”“在下自小如此,難以更改。”隻見她聽完後,雙足輕跺,一副嬌嗔的模樣,端是一位俏麗佳人,可惜我非那憐香惜玉之人,不過此女倒是有趣。我不由得勾唇輕笑,眼角都稍稍翹起。“你你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看她此刻俏臉未施粉黛卻似朝霞映雪,低眉垂首間,竟透露出女兒的嬌羞,沒成想,我這一笑竟有這般威力。不過,聽說這位連家大小姐不近男色,怕不是對女子……思及此,本來對其稍稍有所轉變的看法,再次降到低點。麵上也再度冷了下來。“你可還有事?”“有!我看女俠你武功出神入化,身上又無重事,不如隨我進府,做我的護……老師。沒錯,做我的老師吧。”連珩說完,便直直地看著我,那雙眼睛像極了我幼時收養的幼犬。“可以。”倒是與我的本意殊途同歸,省的我另下功夫上山了。“啊?真的啊!”她的臉上是驚愕的表情,怕是沒想到我會如此輕易地同意。“自然。”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隻盼早日結束。“不過,我需要回落腳之處,收拾東西。”“瑾萱,帶著幾個侍衛陪詩女俠去收拾東西!”我猜她並未完全放心我,這幾個人怕是有監視之意。“跟上。”我足尖一點,便如飛鳥般離去,不過一會兒,便感受到身後有幾股氣息追隨而來,果真都是練家子。回到客棧,我便喊來小二,告訴他退房,那幾人也隨我進入客棧,我緩步上樓,將房門大敞開,以便他們行監視之責。我此處的貼身之物並無多少,一刻便收拾完畢,視線掃過房間,在靠窗的一株盆栽上停留了一秒,便轉身出門,將房門帶上。“走吧。”該帶走的我已經帶走,該留下的也已經留下,此處之事已經完成。那位連家大小姐等到我後,便啟程回山,一路上為我介紹這路邊的景物,以及當今武林的情況,讓我對此女的性格又有了新的定義——聒噪。甫一下車,就見一隻燕子銜枝掠過,心中暗想:此刻,遠方而來的蜂鳥隻怕已將客房裡的盆景中的落葉銜走。我看著此處正紅朱漆的大門頂端懸掛著金絲楠木做的牌匾,上書“連府”兩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想來是大家所寫。兩側一雌一雄,有避邪鎮宅之意,果真是江湖名門正派。一路走來,皆有家奴護衛,可見其防守之森嚴,再細細看去,這莊中草木栽種皆循著陰陽八卦陣法安置,可謂是處處凶險,如有人夜闖山莊,定難以落得好處。有這位連家大小姐帶領,我才能如此順利入府,隻是這莊內情況恐怕得再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