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光就似一道屏障,不管顧含章怎麼掙紮都沒能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白皎被大妖踹得吐了血。流光把兄妹二人帶回了醫館,若不是渾身的傷,還有不見了蹤影的白皎,顧含章都會以為這是一場噩夢。蛇妖洞府裡,白皎被被白蛇妖辛者用法術定住,白蛇長尾一甩在她麵前顯出了原身,一條通體雪白的千年白蛇。辛者吐著信子,眉間隱隱有了一條暗紅的血線,白皎知道這是蛇妖要晉升為蛟了。她暗道不好,這大妖法術高強,自己身受重傷肯定是打不過了,正在想怎麼脫身,那白蛇居然在她麵前化出人形,是個極為陰柔的少年。他眯著狹長的眼睛看著白皎,嘲諷道:“你可真是愚蠢,人類從來不會喜歡妖,你天生為蛟不好好思索修煉,學什麼兒女情長。我們蛇族苦苦修煉幾千載才化身為蛟,成龍不知要多久。你們離龍隻差一步,還在乎什麼人類的感情。”辛者冷笑著挑起白皎的下巴,有些貪婪地看著她:“要是我挖下你的內丹吃掉,就可以晉升為蛟了,但是我還偏偏不想這樣,我們打個賭怎樣?”白皎本來聽說他要挖內丹,冷汗都出來了,覺得自己得死在這裡了,沒想到他提了一個賭約。白皎忙問道:“什麼賭,賭注是什麼?”辛者大笑,湊近她耳旁道:“賭你的癡心到底在他心裡值個什麼價!”白皎不可置信的看著辛者,心中怕地緊,她怕自己的癡心在他看來真的一文不值,那麼自己還有什麼勇氣再去接近他……辛者不動聲色地看著白皎一變再變的臉色,露出一個冷笑,想忽視心中那種舊傷疤被揭開的痛感。眼前這隻蛟龍這患得患失,還一廂情願付出的樣子多麼像他心中的她,她們都一樣癡情又絕情,隻知道去追求得不到的,若癡若狂,卻從來不看一直輔佐她從默默無聞的小精怪,一步步爬到蒼生霸主的身邊人。辛者頑劣一笑,他就是想看她絕望的樣子呐,他一把攬住白皎的腰,笑著用力一捏,二人憑空不見了身影。顧含章木然地看著周圍的景物,覺得恍若隔世,走時還是正午,回來時已經是深夜。顧含章看向懷裡依舊昏迷不醒的顧音,小心翼翼的為她切脈,直到確定了隻是受驚過度,這才放下心來。安置好妹妹,顧含章就像被抽光了力氣一般的癱坐在書桌前。“我最後說一遍,我,喜歡你!”一閉眼眼前就是白皎最後的那句話,他覺得心亂極了。“白皎,你真是好傻,我現在應該怎麼去救你啊!”顧含章隻覺得自己很是沒用,一直以來讀的最多的醫書到現在才顯得多麼沒有用。他就是個普通人一窮二白,家裡還有一個殘疾的妹妹,他不明白為什麼白皎就敢一往情深,不求回報地為自己付出這麼多。窗外傳來不知名鳥兒時不時的哀叫,庭前褪了色的燈籠被風吹得不停擺動。辛者抱著白皎隱在顧含章院子裡,白皎看著顧含章就想叫他,剛一張嘴驚恐地發覺自己出不了聲,她轉頭狠狠地瞪著對自己上下其手的辛者。辛者輕佻地摸了一把她的臉,輕聲道:“彆急啊,慢慢看!”白皎看著顧含章的背影,緊張地快要窒息,隻願我一腔真情,你莫要相負啊。顧含章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妹妹,輕輕走過去為她把粘在額頭上的碎發拿開。看著那張小小的臉,他隻覺得心中難受地緊。造成如今結局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啊,若是小妹沒有自己這個哥哥此刻早就嫁給青梅竹馬的他,一生無憂,活蹦亂跳,兒女繞膝。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般狼狽的樣子。若沒有自己,白皎應該一輩子快樂,不必為自己的冷淡傷心。他依稀記得父親臨終前拉住他和妹妹的手,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那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就用混濁的眼睛看著倆人,眼淚一滴滴地砸到他們手背上。顧含章知道父親把妹妹托付給自己了,自己欠了妹妹救命之恩的債,就得用一生的嗬護去彌補,不應該去兒女情長。想到這裡顧含章想狠狠給自己一巴掌:“顧含章,你到底算什麼男人?”他攥緊了拳頭,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古寺小道上她穿著白紗裙,手裡拿著桃花,眼裡都是滿滿的歡喜,即使是摔得遍體鱗傷也癡癡地等著自己,為自己捧來熱騰騰的麵。其實他知道白皎的手被碗燙紅燙傷,但他卻不敢流露出關心,他不敢去喜歡彆人,不敢去接受彆人的喜歡。白皎膝蓋受傷那夜,他其實又返回去,想把燈籠給她,怕她一個人走夜路危險,但是卻沒有看見白皎了。白皎為他付出的一切他都知道,小到等待送麵,大到以身擋刀以命相救,樁樁件件他都記在心裡,但他不能接受她的愛意,他身上責任已經夠重了,他不能再拖一個人下水了。對於妹妹的債是他惹下的,自然也得由他自己償還。但白皎是個多麼無憂無慮的姑娘,她不該被羈絆在這些柴米油鹽的小事裡麵,她的家人也不會允許她嫁給一個一窮二白的人。顧含章以手抵著額頭,萬分痛苦,他其實也很渴望被愛,渴望去愛彆人,但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他有人去愛,但是他的愛若給了彆人,就沒人去愛音兒了。他不能去接受白皎的愛,他不能耽誤的東西即使再渴望也得把它完整的推出去。而今這個最愛自己的女人因為自己身處險境,自己自然得去救她,這也是自己欠下的情債啊。顧含章為妹妹蓋好被子,心中下定了決心,這次去救了白皎如果僥幸能出來就搬家,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讓她忘記自己重新開始。但,若是……音兒怎麼辦?辛者見顧含章難以抉擇,正覺好笑,卻發覺身邊的人臉色發白,心生戲弄之意,便湊到她麵前緩緩說道:“喏,你看他猶豫了,你為了救他不顧一切,怎麼看到這個自己用命去愛的男人這麼猶豫,難受麼?哈哈哈哈!”白皎不能說話隻能狠狠地瞪著得意洋洋的白蛇,隻覺得眼睛疼得厲害,她不想在辛者麵前流淚,不想狼狽,她眨著眼睛逼回了眼淚。窗戶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刮開,原本乾旱的小城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顧含章被迎麵撲來的水氣一激突然清醒過來。自己已經猶豫太久了,白皎一個姑娘為了救自己都未思考太多,這次換自己了,怎麼變得這麼懦弱?顧含章最後看一眼妹妹,披上蓑衣就要往雨裡跑去。白皎大喜,一掃之前的難過,她看著一臉不可置信的辛者,眼裡都是挑釁。辛者眼中劃過不快,很快調整了情緒,對著白皎冷冷道:“反正你的內丹我拿定了,他敢來我就殺一雙!有你愛的人陪葬的感覺很好的。”白皎露出一個嘲諷地表情,暗地裡卻在蓄積著法力,要與這大妖拚死一戰。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對自己的心意,已經無憾了,如今自己必須得保全他的性命。愛到心上的人,是誰都不能去傷害的!兩人正在對峙時,顧含章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拚命朝裡屋跑去。“阿敬,阿敬!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麼辦?你走了我就隻有哥哥了啊……”顧含章腳步一頓,轉身見自己的妹妹在昏迷中一直喃喃叫著她死去的未婚夫的名字,心中一揪,對啊阿敬走了就隻剩下自己和音兒相依為命了。此番自己一去也是凶多吉少,又真的放的下音兒?自己在時許多人都在欺負音兒,若是自己走了,音兒怕是會過的更為淒慘吧。顧含章想到這裡,腳步一踉蹌,扶住門板才勉強穩住身形。窗外雷雨大作,一個個震耳欲聾的響雷就似劈在他心口上,他臉色蒼白,拳頭攥緊了又鬆開。終於拖著沉重的步伐坐倒在顧音躺著的床下,他慢慢的蜷縮成一團,用手圈住膝蓋,把頭埋進了臂彎,沉沉地抽泣。白皎已經衝破了大妖的法力禁錮 準備偷襲他之時,卻意外看見了這個變故,一時間血氣上湧,隻覺得筋脈中法力四處亂撞,痛徹心扉,心口一陣劇痛,生生噴出一口血來。“為什麼要放棄我?為什麼剛剛還……為什麼?”辛者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大的反應,他殘忍地笑道:“真可惜,我本來想憐惜你們情深隻要你一半內丹的,嘖嘖嘖,誰知道這男人還是放棄了你!”辛者的語言攻擊並沒有對白皎造成什麼影響,她雙目空洞,竟然滴出血來:“你為什麼放棄我!我不想同你妹妹比誰重要,但為什麼要在最後放棄我?”雨落聲聲不停,沒人聽見空氣中那悲淒的哭聲。床上的顧音翻了個身,嘴角微微上揚,她攥緊衣角心中暗道:哥哥永遠是我的了。辛者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對她的無視惱羞成怒,揮掌朝她天靈蓋拍去,蛇眼中滿是狂熱。他就要得到夢寐以求的蛟珠了,他就要成蛟了!白皎早已沒有鬥誌,就如一個失去靈魂的傀儡,眼睜睜地看著他朝自己打來,不躲不閃。她扯出一個笑:“師兄,你這個騙子,愛情並不美好,它比修煉還痛,比修煉還難,我好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