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出趙南風的預料,他們三人被困在這個房間裡。門外傳來王意平囂張到不行的笑聲:“南風、陳姑娘對不住了,要麻煩你們當一回替罪羊了!”陳簽簽聞言去推了推門,果然,門已經被封死。“南風,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再見到你你已經修為儘失了,當真是天助我也啊,趙南風,你也是為了愛情麼……沒關係了,趙南風,你很快就能再見到長安了,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幫佛幫到西,你將你身邊那兩個姑娘一起下地獄吧……”白天的時候陳簽簽被趙南風罵了一句死豬後就再也沒有吭聲。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乾脆靜靜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抱胸聽趙老師的高見。“你了解王意平這個人麼?”陳簽簽搖搖頭,但是依她見過那麼多或壞或好的當事人的眼光,這個女人應該不錯。趙南風低垂著眼簾,說:“她已經活了將近三百年了,當年我們班有一個男生因為說她瘦的像一頭骷髏,就被她關在山洞裡關了七天,那個男生每天都會聽到我們的講話聲,我們卻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最後他餓到啃吃洞裡的爛泥,被我們發現時已經奄奄一息了。”陳簽簽:“……”“那後來那個男生呢?”陳簽簽小心翼翼的問。趙南風沉默了一會兒:“他誤入歧途,死了。”趙南風轉而繼續講王意平:“你真以為她是因為天賦不佳而退學啊?她是因為愛上了一個男人,可偏偏那個男人久經花叢,對她這樣的小姑娘壓根提不起興趣,她羞憤之下退了學,等她離開了鬼蜮之後,沒過多久,我們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的死訊。”趙南風聲音懶洋洋的,帶著一種彆樣的磁性:“她剛剛靠近我,故意和我一副很熟絡的樣子也不過是她在試探我的修為是不是一如當初,她贏了,我的修為早已散去了大半,如今比你也厲害不了多少。”趙南風攤攤手:“你好歹力氣大如牛,一拳過去對手非死即傷。”陳簽簽心瞬間涼了,果然活的時間久的東西都已經成了精,她磕絆的問趙南風:“那,那怎麼辦?”趙南風臉上浮起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向她勾勾手:“過來,爺給你指條明路。”王意平話剛落音,屋內已經逐漸飄入了火煙,先是絲絲縷縷,再是一汩汩的往裡冒,陳簽簽被嗆得不行,忙將王意平給自己的鈴鐺對著趙小葵擰開,裡麵的三魂四魄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本來的主人,化作一縷白煙鑽進了趙小葵的體內,趙小葵魂魄入體後猛地一撅身子,隨後在陳簽簽的攙扶下醒了過來,一臉的驚恐茫然:“我是誰,我在哪,簽簽……”陳簽簽拍了拍趙小葵的後背,幫她順氣,眼睛都要被煙熏不開了:“有什麼話等結束了再說!”“陳簽簽!”自煙湧進屋子裡後趙南風就一直在剛剛王意平帶著他們穿過的那塊牆上摸索,趙南風靈光一現,指著一塊磚:“這裡!”陳簽簽本就一直在屏氣凝神,聽到趙南風聲音後左腳往後退了半步,左手暗暗蓄力,低嗬一聲一擊重拳搗在趙南風剛剛所指的位置,趙南風一早就在牆上貼好了消音符,以至於陳簽簽這一拳像是搗在了一灘軟綿綿的棉花上,沒有半點聲息。好在,聲音小雨點大,一拳下去,牆壁慢慢開始出現蜘蛛網一樣的裂縫,裂縫逐漸擴大範圍,白色的砌磚碎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逐漸一個半人高的洞在三人麵前誕生。這是趙南風一早就計劃好的。麵對陳簽簽他隻說了一句話就讓她徹底頓悟:表麵上的主動或許是敵人眼中的被動。宅院裡的每落廂房都是緊挨在一塊的,唯獨東廂房——王意平過早的就暴露了自己的意圖,她一早就猜到了兩人的意圖,卻故意沒有提及,自以為那看向東廂房時若有似無的的一眼定會落入陳簽簽和趙南風的眼裡,她對於自己過於自信,篤定了二人一定會趁著魘魔還沒回來的時候,來找她這個乍一看與相公不合的深閨怨婦商量趙小葵剩下的魂魄存放的位置,然後將趙小葵劫走。可等到了傍晚,兩人依舊按兵不動,反而像是真的做好了在這喝喜酒的打算,眼見院外開始來了人,王意平漸漸開始捺不住,便讓嬤嬤去招待客人,她獨自一人去了書房拿了張桑文藏在那的銅鈴。不論如何,這群人今晚拜堂之前都要死!趙小葵糊裡糊塗的頂著一頭白色珠串跟在陳簽簽身後,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現在應該躺在家裡那張柔軟的大床上睡覺,可怎麼一眨眼,自己就到了這個勞什子地方,還穿成這個鬼樣?但是一看見走在自己前麵的陳簽簽,她就頓時安心了不少,剛進事務所的時候,簽簽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她第一次打的官司就是合同案件,麵對合議庭時,因為太怕那個凶神惡煞的法官她甚至當著當事人的麵哭了起來,要不是簽簽當時不放心坐在自己的身邊給自己遞小紙條,那場官司就成了大笑話了。趙小葵將自己頭上的珠串一拽,扔到了地上,緊緊跟在陳簽簽的身後。趙南風計劃和預想得一樣開展的十分順利,接下來隻要按照原路回到那片叢林,那裡有秦言止為他們開的入口,等回到現世後,就結束了!陳簽簽心頭一熱,不禁加快了腳上的步伐,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陳簽簽突然覺得腦門一痛,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反彈了住往後趔趄了一下,陳簽簽揉了揉額頭,去看自己撞到的是個什麼東西。她的麵前站著一個一身同趙小葵身上的衣服一樣質地的長袍高個男子,男子一雙細長的老鼠眼正不懷好意的盯著三人打量,張桑文向來自詡風流才俊,像噴香抹粉這類事是他認為文人雅士的必備,這也讓他渾身都增添了黏膩的脂粉奶油氣,他左手握著一把折扇,在右手手心有規律的敲打,似在尋思著這三人是怎麼個回事。陳簽簽三人現在隻離出大宅院有一牆之遙,可偏偏前麵擋的這個人是最不能惹的人。“敢問各位,這大半夜要帶我的新娘子到哪去?”張桑文的眼光漸漸開始隻停留在了趙南風的身上,趙南風的名氣實在太大,讓人很難不認出他,空境的天才,直到如今也是最小闖過神之試煉的第一人,張桑文手中的折扇敲的有些沉重了,此人……恐怕難以對付。趙小葵率先反應過來,她將外麵的長袍往地上一摔,破口大罵道:“誰是你的新娘子!你個臭不要臉的龜孫!”陳簽簽倒吸一口氣,有些緊張的看了看趙南風,她忘了和趙小葵交代了,他們這次不能有正麵衝突。趙南風倒是出奇的冷靜,如今所在的空間與凡世並無差彆,看來張桑文是掐了日子結婚的,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圓,一層銀光裹在趙南風的臉上,襯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膚透著淡淡的透明,一層銀線勾勒出他的下頷,純淨而俊美。“桑文兄,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此人是我趙某重要的朋友,能否請桑文兄網開一麵,放過小姑娘,讓她先回家裡與高堂通報一聲,等一切商量妥了再提及檀談婚論嫁之事?”趙南風這話說的妙,既然張桑文這個老不死的把這裡的一切都扮成了古代,還學宋代的那群騷客抹粉,那足衣說明此人最起碼也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人,禮儀閒雅韻之類的麵子活定是在意的。趙南風是這樣想的,張桑文也如他所料的確是個附庸風雅的騷客,可這也僅僅是表麵,張桑文越聽趙南風的話越不對勁,敢情這小子是拿嶽父嶽母來壓我?張桑文冷哼一聲,心想年長者為尊,就算把趙小葵一家的年齡加起來都沒有老子大,他立馬暴露出了粗劣的本性,再懶得和趙南風玩文字獄,手中折扇一開,對著三人扇起一陣狂風旋了過去。風暴如烈,不過是輕輕動手腕的一陣風顯些將陳簽簽的頭皮給吹掉了,而在這狂風之中陳簽簽看見了——張桑文的折扇上赫然寫著沒皮沒臉的四個字——美人如吾。“相公!”風暴還沒消停,遠處就傳來一聲嬌嗔的呼喊,原是那王意平見屋中久久沒有求救聲心中生疑,就開了門,看到牆上陳簽簽一拳砸下的坑,王意平立馬明白了,敢情老同學雖然修為儘失,卻還記得每個術法上的缺點,穿牆術的缺點就是穿越過得牆壁需要時間愈合成原本的模樣,而在這個期間,彆說陳簽簽奮力的一拳,就連趙小葵的粉拳估計也能打穿。也在這時,張桑文收回了狂風,看著自家那個心很毒辣的媳婦梨花帶雨的跑過來,王意平依偎在張桑文的肩上,抽抽搭搭的指控著三人的罪行。真不嫌熏得慌。趙南風心想。“原來,原來趙南風是趙姑娘的相好,為的就是救出趙姑娘後二人回來現世雙宿雙飛,幸好我去給趙姑娘送衣服的時候看見了,可是趙南風雖然修為儘失,但是他還帶了那個,那個力大無窮的女人來幫他,叫什麼陳簽簽,他們三人加在一起欺辱我,平兒身子弱,又疏於修煉,顯些誤了相公啊!”說罷,王意平開始擦拭起眼角那根本沒有的眼淚來,生生的為三人演了一場大說鬼話。張桑文這時顯然沒有空閒去管自家的戲精嬌妻,反而抬了抬自己像是半永久一樣的眉毛:“陳簽簽?龍族後人?”趙南風心裡一沉。張桑文見三人沒一回聲,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從袖中掏出一個透明的葫蘆,往天上一拋,一個遍體鱗傷的人從葫蘆中落了下來——竟是秦言止,那身勝雪的銀白衣衫上儘是血痕,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如今頭發淩亂,麵目蒼白的看著趙南風,他的手艱難的指了指陳簽簽,聲音沙啞而虛弱:“快,快走……”還沒說完,張桑文已經一腳踩到了他的臉上,他腳上那雙白靴在少年精致脆弱的臉上狠狠的蹂躡,他笑道:“想走?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今日我起床時發現竟然有個瘋子在我的地盤打洞,原來是鬼蜮的萬年老二,怎麼,真以為自己那個也算過了神之試煉啊?不過你倒是體貼,一下就給我送來了我最想要的人。”張桑文的小眼珠像是要在陳簽簽身上舔個遍,他亦步亦趨的向她走來,口中喃喃道:“聽說你就是開啟山海支點裡最關鍵的一環,來我這裡吧,一個廢人和一個小屁孩是成不了事情的,等我到了山海殺了黑袍我就讓你做我的後,來吧,我賜你最無上的榮耀……”他之所以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趙小葵,也是因為他聽說了一個消息——紫水晶被空境黑袍所竊,山海支點即將開啟。這是一件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現有的三個支點各為一方,為了更好的管製,他們一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體係,無聊又僵硬,不僅毫無樂趣,就連製定這套規章的統治者,都一樣的令人作嘔。而找到龍族後人就可以開啟山海,他收到陳簽簽的消息後就趕了過去,碰巧,趙小葵那天坐在陳簽簽的桌子上翻資料,加上她與陳簽簽走的近,兩人氣息混合難以辨彆,張桑文就將她擄了過來。而山海,一個全新的支點,如果他能占領了那兒,就再也不用窩在這小小的開心鎮了。“來吧,女孩,我願意放所有人走,隻要你留下……”張桑文雖然人長得不怎麼樣,但是聲音出奇的有誘惑性:“我向來說話算話,絕無半點虛假。”陳簽簽看了看四周,秦言止這個頂級戰鬥力算是廢了,聽趙南風的話他自己強不了多少,而趙小葵……就更不用提了。前有毒女人王意平,後有壞男人張桑文,這哪是選擇題,這是送命題啊。可是造成的這一切,哪個不是和自己息息相關,都怪自己將無辜的人給牽扯了進來!陳簽簽看了一眼秦言止,死小孩的傷還是得趕快回去治療才行。陳簽簽心一橫:“好,我同意!”“女孩……來吧……”張桑文欣喜若狂的伸出了手,他的手就像泡椒鳳爪一樣,白的嚇人又長的可怕。陳簽簽閉上了眼,顫抖的將自己的手伸出去。預想之中冰冷的觸感並沒有實現,反而一陣陰風從自己的耳邊吹過,再一睜眼,她發現自己被趙南風送上了天。“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趙南風右手奮力往天上一舉,嘴角滲出了血,張桑文一下反應了過來,隻是他非正統修仙人,並不會什麼飛行術,就算化作一縷黑煙也隻能飄個米把遠,追不上陳簽簽他隻能拿趙南風撒氣,他抽出秦言止袖中的赤鬼鞭,狠狠的往趙南風的胸前抽去,趙南風吃了痛,依然巍立不動,陳簽簽在空中急的飆下了眼淚,可無形中就好像有一個手掌拖著她,將她溫暖的包裹。“趙南風,趙南風!”陳簽簽帶著哭腔的聲音很快就湮滅在空氣中,趙南風的身影越發的小,直到小到她再也看不到。“趙南風!”趙南風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