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舊友(1 / 1)

誤南風 鰻魚Tech 2254 字 3天前

一股從腳竄上來的寒氣通過筋脈血液遊走在陳簽簽的全身,讓陳簽簽渾身汗毛直豎。她機械的轉頭看向身旁的趙南風,趙南風此刻也繃著一張臉,兩側的太陽穴上滲出細密的汗——他也緊張了,雖然極不想承認,但是秦言止的的確確是來自鬼蜮的天才,先不說神之試煉那些虛頭巴腦的,他的絕活“畫符咒”可是被空境祭司認可的。可區區兩個陰鬼竟然輕易就看穿了……趙南風捏緊了胸口的符,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滲出了虛汗。果然,沒有了修為,身體已經開始自動做出了反應嗎?趙南風乾澀的咽了口唾沫。“怎……怎麼辦?”陳簽簽也沒料到自己會被人發現,她現在的腦子就是團漿糊,鬼知道這些不是人的東西會不會真拿她當下酒菜?一想到自己被做成刺身,然後那個什麼“鐵齒杷王姑娘”和這個看不清臉的胖女人拿起筷子將自己夾起來蘸下醋,然後“哧溜”一下把自己咽下肚……陳簽簽心頭一陣惡寒。不過自己已經兩天沒洗頭了,不知道他們吃起來會不會覺得自己頭皮屑多……“跑!”趙南風將陳簽簽一拽,二人一下徹底暴露,與陰鬼們和胖女人打個正臉,陳簽簽這才看清陰鬼口中那個“嬤嬤”的臉——與其說是一張臉,不如說是一團什麼都沒有的肉球,肉球的背麵紮著低發髻,正麵則像被人亂拳搗過一樣的凹凸不平,這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陳簽簽想哭,她甚至想念起了王朱楠那張油膩膩的胖豬臉,至少比這個要可愛。陳簽簽和趙南風兩人在恐懼的驅使下跑出了兩條街,混入了人群中,出奇的,陰鬼們和嬤嬤都沒有追上來,開心鎮上好歹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正常“人”,陳簽簽覺得自己的心臟總算好受那麼一丁點了。趙南風將陳簽簽扔在原地,獨自去了一個攤販前,小販是個果農,麵前擺了一堆紅潤潤的蘋果,各個圓潤多汁,趙南風摸了一個最紅最大的“哢嚓”咬了一口,又摸了一個扔個陳簽簽,陳簽簽目瞪口呆的看著趙南風吃霸王餐,小販與陳簽簽的神情一樣,紅血絲攀著他的眼珠,下巴顫抖,露出一嘴的黃牙,就在陳簽簽以為趙南風要挨揍的時候,小販突然大叫了一聲“鬼啊!”後將攤子一掀,人跑了。陳簽簽又摸了一個蘋果到自己的兜裡,心中疑惑,看來這隱身符並沒有失效啊。二人又懷著心事重新回到了古宅附近,黑銅色的大門麵前沒有一個人,就連剛剛麵目可憎的嬤嬤也悄然進了裡麵,趙南風這次采用迂回戰術,拉著陳簽簽再外麵兜圈,看看有沒有後門可以突入。皇天不負有心人,二人在古宅的後麵找到一處高石,一人站在石上,另一人再爬上牆沿上拉另一個人就可以了。陳簽簽騎在趙南風的肩膀,身下那人像是不堪重負一般,臉憋得通紅,陳簽簽有些惱怒,但是騎在人家身上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隻得拚命抓住牆沿往上爬,等好不容易爬上了牆沿,陳簽簽已經是氣喘籲籲,趙南風在下麵問:“看到什麼了?有沒有人?”陳簽簽大體環繞了眼前所見的四周,院內不比院外的霧氣繚繞,院內乾淨得像是澄空碧洗過,四處沒有一點灰塵。看得出魘魔是個很有情趣的人,院子裡還種了一棵半人高的枯枝,枯枝樹杈枝根繁衍,每個枝根上都有分枝,雖沒有奇花異朵,但是也彆具一格的好看,整個院子除了幾間古樸相連的白瓦磚房,再無其他。大道至簡,陳簽簽竟然從裡麵修出了禪意。“沒人,我現在拉你上來。”陳簽簽麻溜的騎上了牆沿,一邊伸手準備拉趙南風,另一邊繼續觀察宅中情況,枯枝處好像突然傳來了些細微的響動,陳簽簽鎖眉看那棵枯枝樹,樹下突然冒出一個慘白身影,原來剛剛她一直埋著頭侍弄這顆枯枝,顏色與腳下白磚混為一體,陳簽簽就有些忽視了,而現在,這具慘白的身影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麵前橫騎著一個人,疑惑的看過去——一張坑坑窪窪沒有五官的臉和陳簽簽打了個照麵!“鬼啊!”陳簽簽尖叫一聲,眼一翻,栽了下去。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一張帶著暗香的綢床上,一個白衣女子正背對著自己擰毛巾。許是對白衣有了陰影,陳簽簽忙支起手警備的看著那個背影,女子聽到了聲響,動作一滯,轉頭看向陳簽簽,笑語嫣然:“姑娘醒了?”王意平就是集市百姓口中的“鐵齒杷王姑娘”。王姑娘的身形纖弱,眉眼之間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鬱,膚白如雪,倩影綽綽,一雙細木頭似的手腕任誰看來都不像是能拿得動牆角那頂閃著寒光的九齒鐵耙的人。見陳簽簽醒了,王意平忙招呼門外的人進來,趙南風率先進來,緊接著是那個被喚嬤嬤的胖女人,陳簽簽見了嬤嬤忍不住又要暈倒,王意平連忙讓嬤嬤先行出來,嘴中嘟囔道:“你以前很喜歡嬤嬤的啊……”趙南風相隔的遠可能沒有聽到,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的落到了陳簽簽的耳裡,她反問王意平:“我?以前?”見趙南風走近,王意平立馬噤了聲,她讓出了自己的位置,讓趙南風坐在陳簽簽的對麵,陳簽簽與趙南風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後,趙南風才鄙夷的開口:“我看你還沒你房間裡的老鼠膽子大,它上次喝了我從空境帶來的酒後,還氣勢衝衝的要去廚房找刀。”陳簽簽無法反駁趙南風,隻能泄氣的低頭。王意平聽了倒是笑得不能自己,一手豪邁的拍在了趙南風的肩膀上:“南風,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嘴毒的和吃了屎一樣!哈哈哈!”趙南風:“……”陳簽簽:“你們認識?”“何止認識?”王意平貼近趙南風,意味深長的同陳簽簽說:“我們還曾經是同窗。”人有四喜,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陳簽簽覺得這都不重要,如今最讓她覺得安慰的是他鄉遇故知,雖然遇到的是趙南風的故知,但是她的眼眶已經快要奪淚而出。隱身符看來是有限製的,不知道是秦言止的道行不夠深還是這裡的人道行太深,兩人一下沒了保護罩。趁著王意平給自己端湯藥的時候,陳簽簽和趙南風商量。“能不能和你老同學通融通融,讓她把人放了,我們三人一起走。”“你難道沒看見趙小葵的魂少了嗎?如果我們現在把她帶走了,等她回到現世裡就是一個智障了。”陳簽簽心裡一沉,想起剛剛轎簾飛起看到的那一幕,看來魔魘的心思比她想的縝密,一早就杜絕了所有備患。陳簽簽突然想起剛醒來時王意平同自己說的話,一下腦抽問趙南風:“我以前,見過嬤嬤嗎?我們是不是很早很早就認識?”趙南風神情一滯,隨即掛上了他招牌的欠打笑容,戲謔道:“陳小姐,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是不是做夢都想著和我有幾世情緣呀?”陳簽簽恨不得咬舌自儘。王意平很快就興致勃勃給陳簽簽端來了藥,一碗熬得烏黑的湯汁上飄著幾個不明物體,還隔著老遠,就聞到一股老奶奶牙垢一般的餿味。陳簽簽不好拒絕的喝了一口,嘴裡傳來的一股惡心的怪味讓她瞬間通體舒暢,恨不得抱著馬桶大吐三天三夜,她將藥碗放到一邊,臉上神經抽動,開始與王意平有一搭的聊著有關魔魘的事情。這裡就是魔魘的居所,也就是王意平的相公——張桑文的老巢。趙南風和王意平兩人同學相見恨晚,原來當年二人一同被空境投放到鬼蜮自生自滅,兩人在鬼蜮當了有足足兩年同窗,要不是後來趙南風天賦異稟獨自一人闖過了神之試煉,徹底打散了班裡的平衡,或許二人還能再做的久一些同窗。王意平為趙南風到了一杯茶:“那些日子真是讓人懷念啊,你天天帶我和易善去言止那小不點家蹭飯——話說回來,言止那個小不點應該長大了吧?”趙南風點點頭:“長大了,而且出息了,一個人通過了神之試煉。所以,你為什麼會混到了這個鬼地方?”趙南風說話絲毫不留情,好在王意平與外表完全相反是個大咧的性子,嘿嘿笑了一會兒答道:“還能是什麼,愛情唄,同窗那幾個屬你天賦最佳,長老也認為我們當中隻有你能成大統,我們說到底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的,從鬼蜮回來後,我就遇到了桑文,這麼多年來風風雨雨的也就過去了,這魘鏡啊什麼都好,就是太荒涼,聽嬤嬤說山的那頭開滿了綺羅花,我也想去看看。”王意平帶著趙南風和陳簽簽二人在院裡參觀,走到銅門前一隻手指點在門上,空氣中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迅速的將她的手指彈了回來。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嬤嬤忙遞了帕子幫她包手,陳簽簽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上隱隱滲出了血珠。王意平的臉上閃過一瞬的陰鬱。“那魔……張公子呢?”陳簽簽問道。王意平聽聞張桑文的名諱,將受傷的手指包好藏在身後,臉上溢出小女子幸福的笑:“桑文說出去解決一些蒼蠅,很快就回來,畢竟,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嘛!”說罷,王意平若有所思的往東邊的廂房看去。原來趙小葵在東廂房。三人又聊了一會,既然今日是人家的大喜之日,加上趙南風與王意平的這層關係,二人順理成章的被邀請留下來參加晚上的宴席。剛被嬤嬤帶進了西邊的廂房後,陳簽簽就開始摩拳擦掌。趙南風:“你做什麼?”“當然是救人,王姑娘當真是所托非人,長得那麼漂亮,卻嫁了個花心大混球,我剛剛想好了,既然趙小葵現在沒有魂,那你就去和王姑娘商量,拉她入我們一夥兒,去張桑文那把趙小葵的魂偷來,然後我們帶著趙小葵逃,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麼?”“陳簽簽。”陳簽簽本來已經做好了趙南風的誇獎,卻被他一頭冷水澆個乾淨:“你可真是死豬腦袋不開竅啊!”趙南風說完這一句後不過癮又加了一句:“一看就沒有過愛情。”趙南風所言都是大實話,近兩年流行一個詞叫母胎單身,她絕對是當之無愧。天色愈晚,外麵的霧水就厚了幾分,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時,霧已經熬成了白鬱的濃湯,自枯枝林飄出,掛在光禿禿的枝丫上,由遠到近,將整個大宅包裹了起來,遠處傳來幾聲鷓鴣的叫聲,大概是在這層層疊疊的迷霧中迷了路。陳簽簽在屋中坐立難安。趙南風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的坐在床上等著這場開幕大戲的到來。“你……”陳簽簽本來想問你的是你說的方法靠譜嗎?結果剛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是王意平,她頭戴著素白的鬥笠,將臉遮掩的嚴嚴實實,目光在屋門口飄忽不定。王意平的神情帶了一絲緊張,她進了屋後,又趴在油紙門上確認外麵有沒有旁人,等確定了才緩了一口氣,張口道:“東房的趙姑娘是陳姑娘與南風的熟識吧?”陳簽簽點點頭,王意平又道:“我剛剛去給她送今晚需要的東西,發現她的身上有一張碎紙片,應該是符咒之類,與你們身上的隱身咒應該出於同一人之手。”趙南風聞言接過王意平的碎紙片,是秦言止畫的監察符,符咒如果被強行破掉的話就會爆炸,應該是飛出去的時候濺到趙小葵的衣領裡的。趙南風略一沉吟:“事已至此,不瞞你說,我們此行就是為了她來,雖說有些冒昧,但能讓我們帶她走嗎?”王意平是帶著陳簽簽與趙南風穿牆而過的。陰物大多見不得陽光,故凡靈魔類之流拜堂禮式往往都定在子時,王意平之所以不帶他們從正門出入是因為此時宅院的門口已經開始慢慢聚起了人,要想不引人耳目,從內裡穿過無疑是最好的辦法。“對了。”王意平從後腰處摸出一個銅鈴遞到陳簽簽手中:“這是趙姑娘剩下的三魂四魄,桑文將它放在了書房,我趁著陰鬼不注意的時候偷出來的,等趙姑娘醒了煩請幫我對她說聲抱歉,桑文他……”“王姑娘。”陳簽簽打斷她的話,微笑道:“小葵她,不會計較的。”王意平聽了陳簽簽的話稍一愣神,隨即旋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帶頭領著二人穿過了牆,陳簽簽並非第一次看到術法,論起來秦言止的符咒比這種穿牆的小把戲要高階的多,不過,幸好人類沒有這麼多幺蛾子,不然得多出多少犯罪率。陳簽簽與趙南風跟著王意平穿過一道道厚重的牆,總算到了趙小葵的東廂房——趙小葵一如白日所見打扮,穿著一身月白羅紋嫁衣,上麵細膩絕倫的用淡色金線繡了兩隻呼之欲出的玉麒麟。趙小葵坐在床上,麵對突如其來的一群人毫無反應,靜靜的坐在床上,與世無爭。“啪噠”一聲,王意平身形迅速一閃,疾步走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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