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思顧和呼延行韶的傳言很快流進了宮裡,明玉聽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找皇後請假,出宮找綠夏。綠夏打著哈欠被她從被窩裡拽出來,來不及叫小荷紫,就被拉去了王府開小會。巧的是,他們前腳剛走,蘭思顧後腳就來了。蘭思顧敲敲緊閉的門,小荷紫正巧從外麵過來,她搖搖頭:“姑娘不在。”蘭思顧吃了個閉門羹,也不生氣,隻是發呆。綠夏一定是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沒有阻止他,也沒有試圖挽留他,她是個真正明事理的姑娘,知道該是她的誰也搶不走,能被人搶走的,她就不會要。曾經黏在身邊的小姑娘一下子脫手了,失落感無處不在。他輕輕地用腳尖接了一片花瓣,接住了美麗,卻因此深陷桎梧,不敢輕易動彈。他就那樣對著花瓣發呆了良久,直到有人說話驚動了他,身子一動,花瓣翩然而落,陷入濕潤的泥土裡。就算急忙撿起,上麵也已經沾染了泥土的腥氣。想著大概是天意,他滿懷柔情地把花瓣在唇邊輕輕一吻,雙手挖了點泥土把它葬在綠夏的門口,無形中又卷進了更多花瓣,他卻轉身離去,毫不憐惜。“綠夏!你振作一點好不好!”“我很振作,但是我很困,大姐,你能不能吃過午飯再來找我,到時候我一定會生龍活虎。”“我才不要,這陣子你們都不進宮,我快要無聊死了。”明玉好不容易出宮,自然不可能輕易回去,她兩眼放光:“要不我們去爬山吧?”窩在被子裡還來不及穿衣服的王翰越和綠夏一聲慘呼:“蒼天啊,饒了我們吧。”青鸞山山峰挺拔秀麗,前後左右皆有小山簇擁,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五個人清晨出發,來到山腳正是旭日散發熱度的半上午,露珠一起蒸發,雲霧繚繞,大家紛紛感歎有一種仙境的感覺。綠夏抬頭哇了一聲,所有人都看向她,等著她說出什麼感歎的話,她煞有介事地說:“看著像著火了一樣。”……因為是來拜佛,寬廣平闊的路隻修到山腰,五個人一下地就拉開了距離。夜熙最矯健,明玉這個女人擁有莫名其妙的好勝心,兩個人一馬當先,互相接棒第一名。王翰越則是可有可無地走走停停,他可能是沒有聽說過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這句話,不一會手裡就出現一束配色濃烈又好看的花,腳指頭想都知道他是送給小荷紫的。綠夏雙手耷拉著遊魂索命一樣兩隻腳懸浮飄移在最後麵,一臉睡眠不足地癡呆狀。小荷紫最端莊,走在綠夏後麵,一臉花仙子遊園享受。王翰越把手中的花送給小荷紫,小荷紫驚喜地抱在手裡,美人鮮花,賞心悅目。遭遇輕傷的綠夏受不了刺激,加快速度甩開這兩個秀恩愛的。“哎,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這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綠夏大小姐也終於給菩薩點化了啊。”明玉是抓住一切機會調侃綠夏,小時候綠夏曾對著六月的麥田,問蘭思顧為什麼他們要種那麼多韭菜,至今仍被當做一個笑談。夜熙遞給她手帕,讓她擦擦汗,不知不覺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關懷道:“累了嗎?”綠夏知道夜熙一向對自己要求甚嚴,不願拖累他的腳步,努力跟著說:“累死了。”夜熙一撩袍子,蹲下身:“我背你。”綠夏急忙擺手:“我怕被你姐打死。”說著回頭看見王翰越跟上來,欣慰地張開雙臂就要撲過去,王翰越靈敏的一閃,綠夏差點撲到地上。她忍住不哭,指控王翰越:“重色輕友的家夥!”王翰越看見小荷紫默默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微笑著用力揪住了綠夏的領子默默趕路。終於走到皇覺寺前,主持早就接到消息,候在門口。幾人有禮貌地一一行禮,綠夏悄悄拉夜熙的袖子說:“他的鼻孔比眼睛還大哎。”尷尬,鴉雀無聲的尷尬,沉默,海枯石爛的沉默。一路的四個人都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主持默默地在心裡向各路神仙一一禱告了這孩子的罪孽,才舒緩了表情戴上笑容開口道:“幾位遠道而來,辛苦了。”“你掐我乾什麼,你看他眼睛還沒我雙眼皮褶子大。”主持的笑容依舊完美,他畢恭畢敬地道:“但小僧道行淺薄,恐沒有能力指點,望各位不如就此離去吧。”剛來就被趕走實在是太丟臉了好嗎!綠夏絲毫沒有罪魁禍首的覺悟,走上前貌似斟酌字詞穩重地說:“我說啊,老頭兒你……”明玉急忙捂住她的嘴,上前禮貌有加地和主持敘舊,那誰誰誰是我舅舅。哦,你舅舅原來和我一起喝過茶。那誰誰誰是我叔叔。哦,你叔叔曾經和我一起吃過齋。那誰誰誰是我阿姨。哦,你阿姨以前還挺漂亮的。總而言之,進行了一場口語類任務配對,到最後發現主持著實來頭不小,和薄穀王朝的大大小小重要人物都有過交涉。最後,鬆了口風的主持忍不住問:“剛才那小丫頭是誰家的?”明玉一副請不要見怪的樣子說是葉諳泰家的,主持一副了然地樣子:“怪不得我說那欠揍的樣子看見就手癢的很熟悉呢。”明玉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告訴他綠夏平時都喊他們禿驢了。累過之後就是餓,綠夏他們匆匆扒完了膳食,回到各自的房間稍作歇息。綠夏餓醒了,她推開房門,自己出來找吃的。剛走幾步,又下雨了。綠夏懶得打傘,沒想到狹路相逢一故人。顧瞞跑過來,不滿道:“又不打傘,你倒是健壯,天天淋雨也不見你得風寒。”“這點小雨,你那麼矯情作甚。”“我矯情!我矯情!”顧瞞又炸了,把傘扔在地上,衣服頓時沾了水跡:“淋死你!”……“這位兄台,你為何如此暴躁?莫非來了葵水不成?”綠夏有意氣他,顧瞞卻哼哼地撿起來傘,說:“就你的嘴巴厲害,走吧,我送你回去。”顧瞞不生氣的樣子沉穩很多,綠夏看珍稀動物一樣打量他一圈:“乾嘛對我那麼好,有求於我啊?”“沒有,就是覺得你是個傻的,不跟你計較。”“我哪裡傻,你給我說清楚!”綠夏不樂意了,兩隻腳嵌在青石板,一定要一個滿意的交代。“你說你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的,長得又好看,家世又顯赫,為了一個下人人把自己愁成這樣,你說你傻不傻?”“什麼下人,你怎麼那麼八卦,,你這人怎麼那麼低俗,你能不能有點高尚情操,滿腦子齷齪事體,彆跟我說話,掉我的價。”綠夏厭惡不已地要走。顧瞞也不攔著,附和道:“是是是,我齷齪,我掉你的價,你就走吧,你就倔吧你!”綠夏氣極,回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綠夏把他手裡的傘搶過來,不解氣,又要搶他的扇子,顧瞞有了經驗,躲開了。你來我往的交手間,綠夏發現要是顧瞞不讓著自己,她根本不能近他身。挫敗感一冒頭,整個人都被抽乾了力氣一般,她指著顧瞞的鼻子說:“我怎麼那麼煩你啊!”“你沒眼光唄。”顧瞞耿直了脖子,也氣得滿臉通紅。“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再也不要和你玩了!”“隨您的便~”看著她是真的走了,顧瞞負氣用力踢走腳下的石頭,趙曌笑著從後麵的一扇小門走出來:“想不到顧兄平日看著那麼穩重的一個人也會有和人鬥嘴的時候。”“可彆裝了你,我被她打得抱頭竄的時候,你都見過了還在乎這點。”趙曌這次是真笑了,他搖搖頭說:“倘若這綠夏是西厥,大金,大明任一國家女子,我都會覺得你們是絕配,可惜了,是薄穀的。”“彆彆彆,可不敢,想想都折壽,和她絕配,我寧願斷子絕孫。”顧瞞是真的氣極了,趙曌低頭淺淺一笑,小酒窩若隱若現,如此霸道的臉上又有如此稚氣的一麵,怪不得薄穀那麼多女人對他投懷送抱。顧瞞低頭心裡暗暗警戒,與虎謀皮,誰知道最後會是什麼下場。幾人計劃來出遊三天,無奈綠夏實在是太能折騰,短短兩天,皇覺寺己經是雞飛狗跳。主持看著自己僅有的幾根白胡子都愁掉了,隻要找這裡麵地位最高,也最靠譜的明玉商量著給他們來個提前結束。難得遇到可以一起吐槽綠夏的人,主持和明玉簡直相見恨晚,光說綠夏那些壞事就從天明說到了天黑。等到明玉出來,主持已經提前打過招呼讓廚房給留了飯。她走過去,發現黑漆漆的廚房竟然有一豆燈火,那燈火映著一個肥胖無比的影子和一個弓腰駝背的影子,探頭探腦,一看就沒乾什麼好事。明玉躡手躡腳走過去,猛地推開廚房的門,發現那兩人果然是來廚房偷東西吃的,令人詫異的是,顧瞞和趙曌也在他們其中。不禁問道:“趙曌。你在這裡乾嘛?”綠夏和她杠:“你什麼意思,他怎麼就不能在這裡?”“我的意思是,你們幾個,是怎麼混到一起的?”王翰越隻顧著吃,說不上話,綠夏支支吾吾地打著才把王翰越推走,顧瞞恍如夢醒一般也快速逃走了。“什麼情況?”明玉不明所以,去看食物,果然好吃的都被他們吃完了:“死綠夏,死胖子,煩死你們啦!”趙曌還坐在那裡,微微一笑:“好久不見,長公主。”顧瞞坐在山崖邊發呆,王翰越也走過來,坐在他的另一邊,手裡抱著一個大西瓜,一手拿勺子,吃得很斯文,像一隻思考的豬。綠夏則是雙手撐著頭,躺在懸崖邊,對著天上的星星指手畫腳。“顧瞞,你來這裡乾嘛?為什麼會和趙曌一路?”綠夏不管顧瞞會不會隱瞞自己,她都要問個痛快。“前幾天他約我來一起拜佛。”綠夏和王翰越對視一眼,均是無語,你們難道是什麼善男信女不成,還拜佛。“那個呼延行韶呢?”這才是綠夏最關心的問題,顧瞞一副早就和你說過你不聽的樣子撇嘴道:“全薄穀都知道的事情你還要問我?”眼看明玉要和趙曌成親,薄穀重回平靜,綠夏也沒有多想兩人的去處。她皺著眉,看著天上的星星,用手指連點成線,寫來寫去,都是那個人的名字。“那你是不是不開心?”顧瞞趴下來,下巴堪堪碰到綠夏的頭發,他眨眨眼:“我也不開心。我們一起來罵他們。”說著顧瞞眼珠一轉,小聲說了一句:“他奶奶個腿的。”王翰越也湊過來說:“去他大爺的。”綠夏:“……王翰越你不開心什麼?”一人一句臟話說的嘰裡咕嚕地,到後來已經變成今天那個小和尚偷吃主持的糕點,昨天你說的那個鳥是被趙曌打死解饞,昨天還看見趙曌和明玉躲在小樹林裡摟摟抱抱呢之類的七分假三分隨心亂說的秘聞。偏偏他們一邊說一邊還做賊似的猥瑣,不時發出嗤嗤的笑聲,煞有介事把頭湊在一起看看有沒有人經過。“不好不好,綠夏你不要再亂編了,我才不信主持會喝酒,我們還來說臟話,我再來,他媽的。”綠夏摸著下巴,絞儘腦汁地想著,要不說書到用時方恨少,她平時不好好聽人說話,積累的臟話實在有限。“媽了個巴子的?”顧瞞一副大佬的樣子,看樣子胸中藏量不少。綠夏和王翰越一起盯著他,四隻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忽然爆發出一種衝破天際的大笑。“我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綠夏一邊笑著一邊拍他的肩膀,一副豪爽又仗義的語氣說:“好了,你以後就是我們狗血幫的老大了!”顧瞞心裡吐槽道說一句臟話就能當老大的幫派到底是什麼不入流的幫派啊。